瑜楚到了和光堂,吳氏還在床上躺著,這次倒真的有幾分像病人了,臉色臘黃,眼底一片鴉黑,嘴唇也幹幹的,不如昨日紅潤。


    方才聽說還特特趕在薑謂出門前又請了次大夫,另開了藥。


    瑜楚站在床邊,恭恭敬敬地滿嘴跑火車:“夫人昨日睡的如何?媳婦兒瞧著氣色倒是好了許多。”


    說完,又殷勤地拿出一枝開得蓬蓬勃勃的玉蘭花:“夫人想聞玉蘭花的香氣,昨晚上沒摘下來,今天一早我就請世子幫忙在涵碧山館摘了一枝,拿來給夫人插瓶。”


    明明剛請了大夫,竟然說氣色好,這不是當麵說自己裝病?吳氏看見瑜楚就邪火亂躥,聽了這話,又見了那一枝玉蘭,恨不得亂棒打出去,可昨日才吃了虧,一夜未睡,渾身酸疼,也實在沒那個精力,便沒好氣道:“不敢勞動世子夫人,你這就回去吧。”


    瑜楚越發恭敬:“夫人雖然疼惜媳婦兒,可是夫人病體未愈,媳婦兒如何能躲懶?況且昨日侯爺親口吩咐了,讓媳婦兒今日過來服侍,媳婦兒不敢不從。”


    若是往日,吳氏未必把薑謂的話太放心上,可昨天才讓他揪了錯處,似乎還生了氣,便不敢拂了他的意思。可是又覺得瑜楚那張臉實在討厭,看一眼就頭疼得額角直跳,於是厭煩道:“那你去外頭熬藥吧,外頭寬敞些,強如陪著我這個病人。”


    瑜楚也不在意她語氣中的諷刺,又陪著說了會兒話,見吳氏煩的額角直抽抽,才挑了個不吳氏躺床上看不見的地方,將玉蘭花放下,心滿意足地出去熬藥了。


    到了外頭,瑜楚先躲在沒人處往臉上撲了點粉,又用陰影色在眼底抹了幾筆,盡量把自己弄的看起來憔悴許多,才找到熬藥的地方。


    熬藥是個要緊的差事,為防有人做手腳,吳氏向來隻讓心腹碰她的藥。今日讓瑜楚來熬,看起來像是隨意打發,實際上也存了不可說的心思。若是喝了藥後病不見輕反而重了呢?到時候就是咬死了華瑜楚在藥裏放了東西,她能分辯?


    吳氏越想越覺得自己安排的甚妙,心情舒暢了,瞌睡也來了,翻身睡著了。


    瑜楚也對這個安排很滿意,隻是有一點,見爐子前有一扇屏風,恰恰好擋住了來往主屋人的目光,略想了想,便對手足無措站在一旁的紫蘇道:“紫蘇姐姐,咱倆一起把這屏風撤了吧。”


    紫蘇知道吳氏在藥上十分上心,向來都是大夫包好的藥直接遞到自己手裏,之後的洗、泡、煎都不再經過他人之手,自己端去給吳氏吃了,連藥渣也要親手埋。


    今日冷不丁的讓世子夫人來熬藥,昨晚她的一番動作和光堂眾人可都是看在眼裏的,不管是真的弄錯了還是裝傻,對侯爺說的那些話可不簡單,一下就讓夫人沒有招架之力。夫人明明氣的不行,昨晚連摔了幾套茶盞,今日偏又讓她來熬藥,也不知道打的什麽主意。


    乍然見瑜楚這樣說,更是摸不著頭腦:“世子夫人,這屏風好好的,搬開做什麽?”


    瑜楚笑的十分大方,沒有一絲隱瞞:“夫人怕我辛苦才讓我來熬藥。可我又沒有熬過藥,萬一哪一步做的不對,有了差池,耽誤了夫人的病情可怎麽辦?自然要紫蘇姐姐在旁邊盯著才好。不過這裏太小啦,我們兩個都在的話未免擠了點。不如把屏風挪開,姐姐可以在主屋裏忙些別的,也能順便看著我,又不擠了,豈不是兩全其美?”


    紫蘇覺得十分有道理。她剛才就在心裏嘀咕,若不盯著瑜楚不放心,若一直盯著吧,又仿佛監視一般,實在尷尬。搬開了屏風,她就能躲在遠處看著了,還省得同瑜楚寒喧,免得夫人以為自己奉承她。


    於是連忙挽起袖子同瑜楚一起將屏風挪到一邊,然後迫不及待地躲遠了。


    其實瑜楚要求挪開屏風是有另外打算的。


    她讓涵碧山館的陳嫂子一大早就出去市集上買菜蔬。那時正是市集最熱鬧的時候,各府都有下人去采買。陳嫂子隻需要裝做不經意把吳氏又病重了的消息說上幾句,相熟的人家之間自然就會迅速得知。


    薑謂這個宣寧侯爺雖然聲名不顯,可架不住吳氏有個十幾年來聖寵不衰的嫡姐吳貴妃,連帶的吳氏在京城女眷中也十分得臉,但凡有點大事小事,總也少不了捧場的人。如今病重了,各府的人豈有不來探望之理?


    於是瑜楚就端坐在火爐旁,心平氣和地等著那些女眷。倒讓守在遠處的紫蘇更加詫異:世子夫人竟能如此坐得住,親手熬藥,難道夫人錯怪了她?


    陳嫂子沒有讓瑜楚失望,一劑藥還沒熬成,就有人登門了。


    平江伯夫人剛進門,就看見瑜楚正拎著扇子乖巧地熬藥。隻是臉色似乎不大好,泛著青灰色。


    瑜楚見有人來,忙站起來,隔著爐子行禮,又歉意道:“夫人來瞧我們夫人了?您快進去吧,我這得守著藥銚子,就不陪了。”


    話雖這樣說,可瑜楚主動打了招呼,還能不理她就過去了?況薑衡現在在京城也是出挑的人物,聖上隔三差五就要召見的。


    於是許夫人幾步跨過去,親切笑道:“你們夫人病了,你也閑不住。”


    瑜楚靦腆地笑:“這都是我們小輩該做的。”


    許夫人拉起瑜楚的手:“話雖這樣說,你也得注意自個兒身子。你瞧瞧,眼睛都熬的陷下去了。你還年輕,經的少,不知道這裏頭的厲害。女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身子好,才能生出健康的孩子。”


    瑜楚惴奪著自己還是新媳婦兒,聽到生孩子之類的話應該紅了臉才是。隻是臉上塗了厚厚的粉,就是能紅起來,隻怕許夫人也看不見。隻好羞答答低下頭,似乎話都不會說了:“瞧夫人說的,怎麽會。昨晚上我雖在這兒守夜,我們夫人也沒怎麽支使我,隻是讓我出來摘了朵玉蘭花。”


    春寒料峭的三月,夜裏的風都還帶著刺骨的涼意,居然讓剛成親的兒媳婦兒出來摘花?許夫人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外頭的玉蘭,又見瑜楚隻顧羞澀,沒有一絲怨言,不由得心中微動。


    內室裏吳氏聽了稟報,卻又半天不見許夫人進來,心中奇怪,便打發丁香出來瞧。


    丁香一出來就看見許夫人正同瑜楚聊得火熱,免不了多看了瑜楚幾眼,才請了許夫人進去。


    在內室安頓好了,丁香便出來找紫蘇:“世子夫人同許夫人都說了什麽?”


    紫蘇職責所在,隻顧盯著瑜楚手上的動作,哪裏分得出心神再關注其他?百般回想了許久,為難道:“離的太遠了,什麽都沒聽到。”


    丁香忍不住回頭又看了看,這才發覺哪裏不對:“屏風怎麽擺一邊去了?”


    紫蘇道:“屏風後麵地方窄小,原來隻有我自己在那兒還好,,現下多了世子夫人,怕挪騰不開,就搬開了。不過我怕一直守在那兒世子夫人不自在,就過來這邊盯著。”


    丁香聽著有理,不過還是瞪了紫蘇一眼:“世子夫人不自在?我看是你不自在,故意躲遠了吧。”


    紫蘇被說中了心思,十分不好意思:“要是再來人,我就走近些聽著。”


    丁香無奈:“算了算了,你故意走近些,豈不是告訴別人要偷聽?想來也就是寒喧幾句。”


    許夫人進了內室,先拿眼掃了一圈,果然看到案上擺著一枝玉蘭花,看那粗壯的枝幹,不像是廊下盆裏栽的,倒是樹上折下來的。心中不免感歎:終究不是親娘,嫡子還沒見,就這樣糟踐媳婦兒的身子。原來聽人說吳氏想替薑洐奪了世子之位,自己不大信,現在看來,那話,決計不是空穴來風。


    吳氏躺在床上,視線被帳幔擋著,並不知道許夫人看到了什麽。剛想起來,又被許夫人按到了床上:“快躺下吧,我又不是外人。”


    吳氏確實懶懶的,聞言便又躺了回去,先說了幾句乍暖還寒,容易沾染病氣,又感歎自己沒有兒女福份,薑洐在書院,薑佩姍去了宮裏,剩下個華瑜楚吧,讓煎個藥就推三阻四的。


    隻是吳氏說的口幹舌燥,平日裏慣會奉承的許夫人卻不怎麽搭腔。不過吳氏還沒有感到奇怪,就又迎來了武昌伯夫人。


    武昌伯夫人倒是一如既往的話多,三個人熱熱鬧鬧說了一陣,想到畢竟吳氏是病中,兩人就告辭了。


    還不等出了侯府的門,武昌伯夫人王氏就拉住了許夫人的手,竊竊私語道:“聽說昨夜吳夫人院子裏可熱鬧了,又是搬梯子又是尋人的,你可知是為什麽?”


    許夫人不答,反問道:“你聽誰說的?”


    王夫人道:“還能有誰?這樣的事,除了宣寧侯府的人,外人如何知道。我身邊有個媽媽跟侯府的門房有親,就是她先聽說吳夫人病了,方才進府時又打聽得到的消息。你說,吳夫人這病,該不是·········”


    許夫人知道王夫人在各府密辛上極有想象力,且最愛狗血劇情,便忙打斷她,將瑜楚摘花的事說了一遍。


    王夫人咂舌:“那花我方才也瞧見了,隻當是下人摘的。這世子夫人成親已經近一個月,說不得身上就有了呢。吳夫人讓她爬高上低地去摘花,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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