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楚一下停住了,又猛然撲到薑衡身邊,急切問道:“出了什麽事?生病了?受傷了?”


    薑衡語氣幹澀,似乎每個字都發出的十分艱難:“有人說,他殺了人。”


    瑜楚呆了呆,剛才還歡欣的心猶如落入了不見底的深淵,眼前也是漆黑一片。她抓住薑衡的袖子,顫聲道:“不可能!小舅舅怎麽會殺人?一定是有人構陷他!”


    薑衡安撫地將瑜楚攏在懷裏:“別慌,我知道,隻是小舅舅是死者死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兩人又住的近,所以小舅舅被暫時羈押了。”


    瑜楚腦子亂哄哄的,薑衡的話雖都聽到了,卻仿佛理解不了,隻定定問道:“是什麽時候的事?”


    “昨晚,”薑衡道:“具體的經過還不清楚,隻知道那人死狀慘烈,臉上被亂砍了好多刀,完全辨認不出原來的模樣。”


    被砍了好多刀,辨認不出模樣……瑜楚被這句話提醒,心思清明了許多,將死者毀容,通常的目的都是……


    瑜楚抬起頭,目光同薑衡撞在一起。


    薑衡緩緩點頭:“死者家人還在認屍,既然是暴斃,下葬前也要驗屍的。”


    提起驗屍,瑜楚心中升起一絲希望:“順天府由柯大人主管,有他在,定然不會讓小舅舅蒙冤。就是被羈押了,小舅舅也不會受委屈,對嗎?”


    薑衡看著瑜楚滿懷希冀的表情,雖然不忍,卻隻能實話實說:“死者家人知道莫柯兩家已經定親,據此要求柯大人回避。這是寫在律法上的理由,柯大人也無可奈何。因此這個案子被轉到了刑部。小舅舅如今”,頓了頓,才接著道:“在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瑜楚的心一下子涼了。刑部大牢是什麽地方?不說關進去的大都是些窮凶極惡之徒,那裏的條件又豈是小舅舅這樣的讀書人能受得住的?心裏想著,臉色愈發白了幾分。


    讀出了瑜楚的心思,薑衡忙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別擔心,我方才回來前已經去了一趟刑部,托人給小舅舅換了監房。現如今他自己獨占一間,離獄卒也近,除了吃食上要受些委屈,安全是無礙的。”


    瑜楚沒想到薑衡動作那麽快,放心了些,倚在薑衡身上,輕聲道:“謝謝你。”


    薑衡撫了撫瑜楚的頭發,道:“如今還有一件要緊的事,要你拿主意。小舅舅的事,要不要告訴嶽母?”


    瑜楚下意識地想要瞞著,可轉念又想了想,就是自己不說,這是瞞不住,隻怕也有人往莫氏前頭說去。於是低聲道:“我去說吧,省得有人在娘麵前嚼舌根,讓她聽些一鱗半爪真假難辨的消息,反倒更添慌亂。”


    薑衡道:“那我現在送你過去,順便再跑一趟順天府。這事柯大人正在追查,我去問問有什麽線索,也商議下往後怎麽辦。”


    瑜楚聽了,更不敢耽誤,忙忙換了衣服,又叫琯柚收拾了個小包袱,打算若莫氏情緒不穩定,就留在華府過一夜。


    到了華府,莫氏果然還不知情,聽說莫庭已經進了刑部大牢,身子一軟就要往下倒,臉上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瑜楚嚇的不行,忙將她扶到床上,趕著將薑衡已做了一番安排,安全是無虞的話說了出來。


    莫氏這才鎮定了些,雖然臉色依舊不好看,卻比瑜楚想象的要好得多,也沒有哭,隻道:“庭哥兒向來與人為善,同窗之間處的都不錯,就是有什麽口角,殺人是決計不會的。既然是冤枉的,有柯大人在,又有衡哥兒居中打點,縱是受些委屈,終有水落石出的時候。方才我是聽說庭哥兒進了刑部大牢才著急。那裏我聽你父親說過,最是要人命的地方,許多人關在一起,萬一一個染了病,其他人都不能幸免。不過既然衡哥兒有門路給庭哥兒調到單獨的監房,就好多了。我這就備些鋪蓋,你帶回去給衡哥兒,若他方便,還給庭哥兒送進去吧。”


    瑜楚忙點頭,說道:“隻是世子說吃食上沒辦法,總要委屈這幾天。”


    莫氏歎道:“能齊齊整整的出來就行了,吃食上卻是顧不上了。”


    瑜楚見莫氏還算平靜,有些出乎意料。可仔細一想,母親雖然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每每遇到大事,卻從來不會亂了分寸。自己早些時候在吏部尚書府摔傷那次是這樣,母親被擄那次是這樣,這一次,也是這樣。不免在心中感歎低估了她的承受力。


    待給莫庭的東西收拾好了,莫氏就趕著瑜楚回去,說是出嫁的女兒不能在娘家過夜。瑜楚本想陪一晚上,莫氏卻道:“你回去了,衡哥兒有了什麽消息,還能盡快給我傳回來。不然我這兩眼一抹黑,更加不放心。況且你還要帶這麽些東西給衡哥兒。”


    瑜楚覺得有道理,就又囑咐了幾句,匆匆坐車又趕回了侯府。


    薑衡還沒有回來,瑜楚睡不著,也沒有心思幹別的,就那麽在床上枯坐著等。直到二更天薑衡回來,瑜楚趕著下床接,才發覺腿腳都坐麻了,差點從床上跌下來。


    薑衡眼裏看見,忙伸手將瑜楚撈進懷裏,嗔怪道:“你就這麽坐了半夜?”


    瑜楚不答,緊抓著薑衡反問:“如何了,能不能證明小舅舅是清白的?”


    薑衡把瑜楚重新放回床上,知道不說清楚她是定不會睡覺的,便開口道:“沒有那麽快,隻是大致捋順了案情。”


    出事的人叫陳增,是莫庭的同窗。陳家家境不錯,故而同莫庭一樣單獨住一間屋子。兩人住處緊鄰,平日接觸自然就比旁人多些。不過陳增脾氣古怪,最愛獨來獨往,與同窗間交流極少,就是對莫庭,也隻是因為住的近才多說幾句話,稍顯親近些。


    出事的那日白天,莫庭同陳增曾就《孟子》上的一句話該如何釋義爭執起來,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陳增遍諷刺莫庭,說他連這句話都弄不清,今年就別想金榜題名了。


    書院的人都知道莫庭已經同柯家定了親,成親日子之所以安排在放榜後,就是等著莫庭得中,好喜上加喜。陳增這句話,犯了莫庭的忌諱,莫庭便不高興。偏生書院裏有那等氣量狹小之人,早就嫉妒莫庭結了好親,學問上也極得先生讚譽,心中不忿,便趁著這個機會在旁邊說風涼話,激的莫庭越發惱怒,要不是人拉著,幾乎同陳增打起來。


    因著這件事,莫庭陳增兩個一天都互不搭理。天色擦黑的時候,有人看見陳增回屋時在門口碰到莫庭,兩人又拌了幾句嘴,彼此不歡而散。陳增摔門進了屋,莫庭則憤憤地獨自離開了。


    瑜楚忍不住插嘴:“既然小舅舅和陳增分開時他還活著,憑什麽說是小舅舅殺了他?”


    薑衡搖頭道:“問題就出在這兒。依小舅舅的說法,他同陳增分開後就獨自出了書院,因為心中氣惱,先在書院外頭的山上轉了一大圈,錯過了書院的飯點,便趕到離書院不太遠的一個小酒樓吃晚飯。吃飯時因多喝了幾杯,幹脆睡在了酒館裏,沒有再回書院。偏生仵作驗過屍後,推斷死亡時間正是小舅舅獨自在山上的時間。沒有人看見,小舅舅便不能證明他的行蹤。後來他住在小酒館裏,陳家人便說他是畏罪潛逃。”


    瑜楚急了:“說小舅舅殺人,殺人難道沒動靜,書院的人會聽不見?”


    薑衡澀然道:“小舅舅會功夫·······”


    瑜楚沒想到小舅舅會功夫竟成了誣陷他殺人的佐證,心中難過,忽然想起那具所謂陳增屍體的異狀,便問道:“那屍體不是被砍的麵目全非嗎,陳家人怎麽就知道一定是陳增?既是家人,不是更應該希望陳增活著才是嗎?還是說,陳增身上有著別人假裝不了的印記?”


    薑衡苦笑:“那倒沒有。你想到的,柯大人也想到了。他拿這句話去問陳家人,可陳家來認屍的陳增的母親。老太太哭天搶地的,說自己做親娘的,能分辨不出兒子的身體?弄的柯大人也無話可說。”


    瑜楚還是懷疑:“既然沒有證據,總之都要存疑。”


    薑衡道:“你放心,我和柯大人商議過了,不會輕易放棄這條線索。從今日晚間起,柯大人已經下令京城各處秘密搜尋與陳增容貌相似的人,親軍衛這邊也會幫忙。另外,那屍體也是一條線索,柯大人正讓師爺整理京城裏的失蹤案,看能不能追查出什麽。”


    瑜楚卻不抱什麽希望:“若真是陳增早就策劃好的李代桃僵,他未必在京城尋的替身,那樣太容易暴露了。說不定是外鄉人呢,再怎麽追查,也未必有線索的。”


    薑衡歎息道:“我們也知道希望渺茫,可總歸是條路,不試試卻是不甘心的。案子就是這樣了,我現在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瑜楚忙問:“什麽事?”


    “春闈”,薑衡緩緩道:“離春闈已經不到一個月了,如果這件事不能在一個月內解決,小舅舅就會因為羈押而錯過春闈。就是能趕著把案破了,小舅舅耽誤了那麽多時間,精神上也一定受了極大打擊,真的進了考場,還能考成什麽樣,還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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