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蠻青熒自知命不久矣,還望諸神看在我曾治病救人積攢功德的份上,成全我這個心願。”她已經氣息奄奄,雙手分開是一股一股的白色煙霧,纏繞著青色火焰飛到爐頂消失不見。


    “轟!”爐內突然溫度陡升,女子淒慘的嚎叫。陸知風隻是她的意識,不會感到痛苦,可看著周圍變得紅豔豔的一片,聽著她的叫喊聲,陸知風的心一次次的捏緊。


    那困擾她多年的夢,夢中接過紫色葡萄焦黑的手指,源頭竟然在蠻青熒身上。


    場景飛快的轉換,陸知風的意識回到了自己身上,她宛若溺水的人捂著胸口拚命的喘氣。稍微平靜下來,陸知風攥緊了手中的真火珠子,跳下了奉仙爐。


    陸知風看著奉仙爐的爐門,伸出手,握住了把手。


    蠻青熒死在羅刹山的丹爐裏,如若這爐內場景真如剛剛所見,那就說明奉仙爐是餘一聞從羅刹山所得,餘一聞與羅刹山勾連甚密,這就是揭穿餘一聞麵具的關鍵證據!


    陸知風打開爐門,探進身子,裏麵正如她剛剛所見。


    忽然陸知風後背被人猛地一推,陸知風整個人栽了進去,她趕緊爬起來,爐門被外麵的人關上了!


    “打開!打開!”陸知風發瘋的拍打著爐門,可外麵卻傳來一陣得意的笑聲。是餘一聞。


    “陸姑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非闖進來,給臉不要臉啊。”


    他的語氣和往日全然不同,完全就是一個奸詐小人才說的出口的話!


    “餘掌門,正人君子的麵具您戴著不累嗎?”陸知風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哈哈,不用你替我操心。”他話音一落,爐內溫度漸漸變高,陸知風貼著爐壁的手感受到微微發熱。陸知風道:“能否在我臨死之前,告訴我你勾結羅刹山,利用江湖中人圍剿紅蓮主座真正的原因嗎?”


    “可以。你通過慕白那小子知道了我一直對陰陽術法有意,仇應龍想除掉紅蓮教,答應給予我幫助是其一。其二……就算我說了你可能也不會相信,紅蓮主座是空桑遺落在外多年的——少主人。”


    陸知風的眼睛驀然睜大,她竟然猜對了。


    “你也萬分震驚吧!羅洺褚早就告訴了我這個消息,可我覺得太過荒謬了,直到後來有紅蓮教的死士闖入華山目標隻在奉仙爐與空桑典籍,紅蓮主座又在平安鎮殺了樓之問拿走了空桑琴,我才意識到……原來他真是空桑的少主人,並且誌在空桑舊物、為空桑報仇。紅蓮主座是個什麽樣的人啊,他想辦到的無論如何都會辦到。為了護住我來之不易的寶貝,為了避免他來我華山尋仇,我隻好先下手為強。”


    爐內的溫度越來越高,陸知風身上已經冒汗,爐壁已經燙的碰也碰不得。陸知風突然笑了——殷紹啊殷紹,你身為一個臭名昭著的魔頭,怎麽還受著這樣的委屈?


    陸知風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真火珠子,閉上眼睛的時候,一滴淚就這麽流了下來,她現在切實的感受到了青熒的悲傷。


    “這世上,根本沒有神。”陸知風自言自語著像是在回答蠻青熒臨終最後的話。


    忽然陸知風手中蔓延出青色火焰,真火也被點燃,真火紅色的火焰化作一條條細細的紅線,在青色火光中蔓延穿梭。


    ——這就是心動。能夠彼此感受到心動的人,這輩子都不應該分開。”


    ——我會山上就告訴我師父這件事,這個就先當我的嫁妝,下次我再來的時候會把正經的嫁妝帶來。


    陸知風感受到胸口有一股力量來回流轉,是心酸、思念、不舍、後悔交織而成。


    我也要像蠻青熒一樣死在這爐子裏了嗎?陸知風這樣想著,外麵突然傳出琴聲和刀劍碰撞的聲音。


    “魏權、慕白,你們是要造反嗎!”


    奉仙爐的爐門被打開了,殷紹的的臉出現在外麵,笑眯眯的說:“快出來,裏麵多熱啊!”他說著伸出手,陸知風拉住他的手爬了出來。


    殷紹擦了擦陸知風臉上的汗水,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說:“這怎麽還哭了,真的嚇到了?不怕不怕,本座怎麽也不會讓你出事的啊。”


    慕白和魏權與餘一聞打得不可開交,殷紹倒像個沒事人一樣哄孩子似的哄著陸知風,把陸知風哄得一陣心煩打掉了他的手,站起來就要去幫慕白,被殷紹一把拉住,掙也掙脫不開。


    殷紹朝著互相鬥法的三個人喊道:“都歇歇,別打了!”


    慕白被餘一聞發現他和陸知風之間的聯係,被關了禁閉。殷紹怕這倆孩子在接下來的大亂中丟了性命,到時候又惹得陸知風不開心,便大發慈悲的將他們兩個救了出來。


    慕白和魏權被他這一嗓子給弄蒙了,餘一聞停了下來冷笑道:“紅蓮主座,今日來了我華山就別想回去了!”


    殷紹緩緩的站直身體,將絳月刀拔了出來,微笑著說:“餘掌門獨自麵對我,真是好膽識。”


    餘一聞笑容消失了,他轉身要逃,陸知風就要去追再次被殷紹拉住了。陸知風眼瞅著餘一聞推門出去,他一出去叫了外麵的華山弟子就殺不得了,怒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哐當”。餘一聞手中的佩劍掉落在了地上,他後退幾步,胸前已經是一個大血窟窿,撲通躺倒在了了地上,抽搐幾下吐了幾口黑紅的血,便不動了。門外傳來騷亂聲。陸知風望向殷紹,他慢條斯理的回答:“要殺也不是我們來殺,會髒了手。”


    “外麵發生什麽了?”慕白慌張的走了出去,被幾支飛劍逼得退回了屋內。


    殷紹說:“隻能說餘一聞不夠了解仇應蟲,像仇應蟲這種貪婪的人,怎麽舍得放著奉仙爐不取呢?”陸知風被他這話搞糊塗了,這奉仙爐不就是仇應龍給的餘一聞嗎?


    殷紹看出了陸知風的疑惑,道:“惡人也分三六九等,像奉仙爐這樣的寶貝能在仇應蟲這樣的人手裏嗎?是羅洺褚給的。仇應龍雖為羅洺褚的走狗,可還是得不到奉仙爐,隻好九曲十八彎的來取。”


    陸知風問:“那外麵的人,是仇應龍?”


    殷紹點點頭,道:“跟我走。”話畢他就拉著陸知風往外麵走,看了一眼慕白和魏權示意他們跟上。


    殷紹拉著陸知風走出門時數支羽箭飛來,被殷紹用刀鞘的打掉了,又有一顆燃燒著的鐵球像流星墜地一般朝陸知風衝來,速度快到讓她來不及反應而殷紹長刀出鞘,像削豆腐塊一樣整齊的將它對半劈開,刀法淩冽絲毫不拖泥帶水。


    “快走!”


    就在殷紹拉走她的那一刻,陸知風的眼睛的餘光瞥見了半空中坐在龍椅上的男人,眼睛瞬時間睜大了——養蠱師!


    當年在出門散布蠱蟲謀財害命的養蠱師,陸知風曾隨師父師兄一同處理她,那是赤燕第一次向她示範如何挑斷人的手筋腳筋。她的兩個師兄還擔心姑娘家家的會害怕得晚上睡不著覺,可陸知風那次看玩這個惡人像沒有骨頭的蟲子一樣在地上抽搐慘叫的樣子,睡得格外香甜。惡人遭受了他應得的報應,那些被他折磨致死皮膚潰爛的百姓得意安息,沒有什麽比這更讓陸知風感到高興、有成就感的了。


    可他竟然沒死,還成了羅刹山的一大魔頭!


    殷紹帶著他們到了一堵山牆前,他按下山牆上凸起的閣子,“轟隆隆”這麵山牆開始顫抖,整整一麵牆向上抬起,裏麵是寬敞的通道。


    慕白和魏權麵麵相覷,他們自小入山,卻從不知道這裏還有一條通道。


    “知風,你那天夜裏說,數名弟子被偷偷逐出山門。可我就在想,到處都是華山的弟子,餘一聞是如何將他們神不知鬼不覺的趕出去的。隻有一個答案,那就是餘一聞有自己的秘密通道,果真讓我給找著了。”殷紹說。


    他們四人進了通道,門又搖搖晃晃的落了下來。陸知風聽見細微的掙紮聲,問道:“你在這藏了人?”


    殷紹點點頭。陸知風朝著聲源走過去,點亮一張火折子——是那個稱自己為空桑後人的小丫頭!


    小丫頭嘴裏塞滿了破布,發出“嗚嗚嗚”的聲音,死命的掙紮,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得像隻被惹急了的小狗。陸知風回頭看殷紹,問:“你到底在我背後做了多少事?”


    殷紹回答:“也沒多少。我被這個小丫頭片子偷襲,就將她綁了。本座料想到仇應蟲不會放過華山和餘一聞,便尋了條好出路等他們狗咬狗。”


    陸知風勉強了扯了扯嘴角,她好像累極了,說話聲音透露著難以掩蓋的疲憊與無奈:“你料想到仇應龍會像當年對空桑一般屠山,而此時此刻你不會再被算計,你等仇應龍滅了華山,再來殲滅仇應龍,一箭雙雕,對不對?”


    小姑娘一聽陸知風這話掙紮也不掙紮了,隻是震驚又疑惑的看著陸知風。


    陸知風抬眼看著殷紹,此時她的眼睛裏沒有溫度,但也不算冰冷,淡淡的漠然:“所以你就看著華山幾千弟子葬身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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