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紹提著一把破傘急匆匆地跑向樓上,到了白青青和陸知風的廂房,伸出手還未把門推開,門就從裏麵打開了。


    陸知風臉上陰雲密布,看著殷紹的眼神似有火燒。


    “裴……”


    不等他說完,陸知風就從殷紹快步離開了。殷紹走到門口,一地的鮮血,白青青肩膀上插著一把長刀,把她整個人釘在了牆上。


    白青青麵色慘白,白衣都鮮血染透了,因為劇痛在艱難的喘息著。殷紹走進房間,站在了一個不遠不近的位子,皺著眉說:“你竟然和鬼王聯手,真是瘋了。”


    白青青冷汗從額頭上滑落到臉頰,竟然勾起一個笑,說:“不過是賭輸了……”


    她命格超脫,一生下來就是蛇足中受萬眾矚目的存在,再過了幾百年她又是同輩第一個修煉成蛟的蛇妖。山嶺四季變換,春去秋來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在戲本中窺探著人類的喜怒哀樂。


    為什麽人會如此豐富的感情?為什麽人短短幾十年的生命比妖族百年都精彩?


    當她第一次遇到陸知風的時候,她總算明白了那種被人抓著心的感受。她眼巴巴的把自己的心放在對方手中,而他……未曾在乎。


    也就在此時絕美的銀發鬼王出現在了她麵前。


    “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隻要,你替我做一件事。”鬼王的聲音低沉,給了情竇初開的白青青一個機會。


    隻是未曾想過,一個看似軟弱又天真爛漫的引路人,能把這一切都毀了。


    她說著抬眼看向殷紹,“賭輸了你展露的為真,殷紹,你恐怕也不比鬼王幹淨多少吧?”


    “鬼王困於大封千年,而他卻記得仍在世間的你。殷紹……你到底是什麽人?什麽人能夠非仙非魔幾千年輾轉人間,什麽人能夠自由行走於六界之間,什麽人受上天詛咒不為世人所見?”


    殷紹靜靜地聽著她把話說完,那張總帶著笑意的俊美麵龐突然間晦暗了不少。


    “白青青,你該來償還因果報應了。”


    白青青冷笑著問:“去路恐怕已經不是妖界了吧?”


    殷紹說:“鬼王在大封之下定無趣得很,你去陪他玩玩。”


    陸知風衝入大殿,幾個緝妖司的同僚已經在和四處衝撞的黑氣拚鬥,守衛宮人暈死在地上,一片狼藉。


    “裴大哥!”帶著黑紗鬥笠的姑娘閉著眼睛大喊一聲。她雖然雙目不見,但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來的清楚。隻見她雙手一翻就是一張金網從天而降,她身旁身形高大的壯漢拎起鐵錘朝著地上就是猛地一砸,一道金色裂痕如金蛇電蟒蛇朝著黑氣縈繞的房間衝了進去。


    陸知風提著劍就率先衝了進去,一道淩冽的寒光閃過,他躲開了狼妖鋒利的爪牙,長劍狠狠的刺入了狼妖的腹部。狼妖慘叫一聲,陸知風眼神裏隻有冰冷與狠烈,長劍橫向的將狼妖劈成了兩半。


    這個一直閉著眼睛的姑娘睜開了眼睛的瞬間,金色光暈也消失了,他看著陸知風就要走入內殿,大喊一聲:“裴大哥小心!”


    但陸知風毫不畏懼的就闖入了內殿,而裏麵洶湧噴薄的煞氣直接令他身體搖晃。差點站不穩腳步摔倒在地上。滿溢的黑色霧氣充斥了整個內殿,而唯一可見的是,被幽森藍光包裹著的男子。他銀色的長發垂及地麵,白衣勝雪,一身純白卻散發著逼人的惡意。皇帝毫無神誌的端坐在床榻上,與白衣男子麵對麵。


    白衣人覺察出有人闖入,緩緩轉過身來,他臉上戴著金色的麵具,看見陸知風的時候露出了詭譎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果然,你在這兒。”


    陸知風握緊了手中的劍就要衝過去,一股黑氣直直的撞到了他的胸膛上,陸知風被黑氣困在地上動彈不得,罵道:“妖孽!”


    白衣人徐徐走到陸知風身邊,蹲了下來,也就是這樣陸知風看清楚了他的眼睛——充滿了邪惡和偏執但異常美豔的的眼睛。


    纖長銀發拖到了地上,白衣人伸出一根手指指著陸知風,用著訴說隱秘傳聞的語調說:“妖孽?”他說著忽然自顧自的嗤笑了,帶著瘋魔的味道,“我是鬼族之王,夜尊。”


    忽的一張金紋封印朝夜尊衝了過來,而在碰到夜尊身體的一刹那,就憑空穿過了,夜尊與那一團團黑霧一般灰飛煙滅。


    禁錮著陸知風手腳的黑霧已經消失,他迅速的起身環視四周,這個銀發白衣人竟然真的憑空消失了,他的心髒瘋狂的跳動著,像不停歇的戰鼓,冷汗也出了一身。陸知風自以為從加入緝妖司的那刻起他就已經不怕死了,可剛剛令他震顫的是厚重壓抑的惡,濃鬱得幾乎讓人嘔出來。


    一個披著袈裟的胖和尚朝驚魂未定的陸知風伸出手,說:“裴施主,剛才那妖物可傷到您了?”


    陸知風搖了搖頭,沒有拉住和尚的手自己站了起來,道了聲謝就往仍癡癡坐在床上的皇上跑過去。


    “皇上!”陸知風喚了一聲。皇上像根木頭樁子似的筆直的躺倒在了床上。


    陸知風腦子“轟”的炸開了,和尚伸出手放在了陸知風的肩頭,安撫性的拍了拍,說:“皇上隻是被凶煞之氣衝撞到了,並無大礙。”


    陸知風這才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


    “啪!”一巴掌重重的甩在了陸知風的臉上,國相指著跪在地上的陸知風怒斥道:“混賬!”


    陸知風雙唇緊抿成一條線,硬朗的臉部線條繃緊,他的眼神還是像寧折不彎的勁竹,說:“兒子與那蛇妖並無幹係。”


    國相憤然拂袖轉身,道:“宮中事發時你竟在青樓酒館,伴你身側的是隻妖。”


    “母親為虎妖所噬,兒子怎敢……”


    國相聲音突然間提高打斷了陸知風的話:“仇恨已經過去了!我今日對你說的話也與你娘無關!”


    陸知風沒有答話,他的父親嚴厲又脆弱,最是聽不得穿著官服時的陸知風提及娘親,無法麵對陸知風正是因為對妖的恨才加入的緝妖司。


    “緝妖司效忠正義,而不是私恨。”國相歎了口氣說,“……我隻是盼你,明辨是非。”


    陸知風從皇宮裏走出來的時候,已經黎明。天色沉沉沒有陽光降臨,厚重的烏雲裹挾著暴雨,時刻準備著給人間一場洗禮。


    緝妖司的同僚在城門口等著他,戴鬥笠的小姑娘看見他就喚了一聲:“裴大哥。”


    緝妖司本就是隱秘於皇室內部的組織,這樣大咧咧的站在宮門口被人看見了算怎麽回事。陸知風走到他們麵前,對老白說:“梅不懂事,你們也不懂嗎?”


    老白笑的意味深長的,回答:“她總覺得你會被國相打斷腿,擔心的要命。”


    梅一雙杏眼瞪得圓溜溜的,踮起腳抬高小腦袋,硬是揚起一身的氣勢,對陸知風質問道:“當時內殿如此危險,你隻身一人闖進去……”


    陸知風將手放到了梅的腦袋上,把她壓回了原本的身高,居高臨下的說:“你以為我是你?”


    梅拿開陸知風的手,又是一堆廢話巴拉巴拉說個不停。陸知風眼神不耐煩的向別處瞥,剛好就看見不遠處一個白衣藍帶的長袍公子——殷紹。


    這時街上還沒有什麽行人,他遺世獨立的站在那裏,或許是他本身就帶著一種與眾人相隔的氣質,隻是站在那裏就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就像第一次在鬧事與他相見,周遭人影交錯,而他就像亂紅飛過裏唯一的靜物。


    陸知風裝作沒有看見他的樣子收回了視線,對緝妖司的同僚們說:“皇宮法陣以破,回去嚴陣以待,長安最近太亂了。”


    “是!”


    梅跟沒聽見似的還瞪著陸知風,老白拎起梅的後領跟拖小雞崽子似的,說:“走了!”


    陸知風也離開了宮門口朝殷紹站著的的那條街走過去,經過殷紹身側時跟沒看見他似的走了過去。


    殷紹跟上了他,在他身後說:“我知道你懷疑我,可你也得給我解釋的機會。”


    陸知風腳步不停的往前走,殷紹身穿長袍本來走起來就拖累,這下要跟上健步如飛的裴大人都得小跑著。


    “你連問都不問我,是不是隻是想借此機會和我撇清關係?陸知風你聽見我說話沒有!明明隻有你可以看見我,現在你也要當我不存在,裴……”


    一輛拖著貨物的馬車把隻顧著追趕陸知風的殷紹撞得差點摔倒在地上。


    陸知風腳步下意識的停頓了一刻,但又狠下心接著向前走,丟在身後的是人們驚疑的聲音,“見鬼了,剛剛是不是撞上了什麽?”“最近長安城怪得很,趕緊走吧。”


    大雨磅礴下,衝刷綠葉打濕芭蕉,一座木屋在這山雨中靜默佇立。鄰村的小丫頭提著一籃子蘋果,連蹦帶跳的淌過水窪。有時她靈巧的躲避水窪,得意的笑了,有時她又故意跳入水坑,濺起的泥水沾滿了她的褲腳,可她還是滿臉的快樂。


    小丫頭跑跑跳跳的到了木屋旁邊,一邊敲著門一邊喊:“裴大人裴大人!我是翠兒小翠兒!”


    門打開了,陸知風視線先是落到了翠兒身後後又不著痕跡的收了回來,放到了翠兒身上,他帶著少有的溫和笑意,問:“你來做什麽?進來吧。”


    “不進了!”小丫頭說話嗓門大得很,可能也是從小鄉間野地喊慣了,“我娘親讓我帶給大人這個。”她說著舉起了菜籃子,“如果不是大人您,我們村還是妖怪盛行,哪來的現在的平安,我娘親就想謝謝您。”


    “那是裴某職責所在,東西你帶回去吧。”陸知風說。


    小丫頭忽然眉頭蹙了起來,問:“裴大人,您在看什麽?”她說著轉過身看了看身後,隻有被雨水打濕的歪脖子樹,空無一人。


    陸知風掰著翠兒的肩膀讓她重新麵對自己,說:“我一直都看著你啊。”


    “騙人,大人您剛剛眼珠子一直賊溜溜的轉……”


    陸知風恨不得堵住這小丫頭的嘴,一把拿了過來他本堅定不收的菜籃子,說:“我收下了,你走吧。”然後果斷關上了門。


    翠兒納悶的站在原地,又向四處環視一周,確實沒有什麽特別的。


    那剛剛裴大人到底在偷偷看什麽呢?


    翠兒把這件事拋之腦後,又蹦蹦跳跳的往回村的方向走,她與殷紹擦肩而過,卻毫無知覺。


    殷紹打著一把破了好幾個大窟窿的紙傘站在雨中,渾身都濕透了,雨水打濕了他頭上精美的白銀發飾反而把白銀衝刷得更加閃亮。絲綢長袍貼在他身上,梳理整齊又柔順的烏黑長發被雨水粘成了一股。


    他隻靜靜地望著那扇門,纖長濃密的眼睫也沾了水珠,桃花眼尾本就柔情萬種,現在看上去脆弱又失意。


    雨斷斷續續的下了三天,他也在此地等了三天。


    陸知風在屋裏待著也是心神不寧,手裏捧著一本書幾個時辰過去了一頁也沒翻過去,腦海中沒有一句聖賢之語,卻充滿著那個芝蘭玉樹的身影。


    他既盼著雨停,又盼著雨下的越來越大。


    遠處天邊一聲驚響,鳥獸慌亂由樹林飛上天空。陸知風拿起長劍便衝出門去,天已經完全黑了,雨也停了,靜默站立在黑夜中的身影消失不見。


    陸知風心中蔓延起無法忽視的落寞之情,但仍有要事處理。


    自從皇上遇襲,長安城的妖怪便越發猖獗,緝妖司幾乎連軸轉的斬妖除魔,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陸知風看了看手中指針飛快轉動的陰陽羅盤,抬起頭,道:“幹活。”話落,幾個身影便利落的跳下城牆,隻有細微腳步聲在這死寂黑夜中穿行。茂密幽森的樹林中隻有微弱月光,一棵棵瘦高歪斜的樹仿佛靜立的鬼影守候著這片樹林。妖風四起,吹起地上枯枝敗葉,緝妖司眾人立刻默契的聚集,將後背留給最信任的戰友。他們謹慎的打量著四周,稍有不慎妖魔鬼怪就可能咬斷他和他友人的脖頸。


    陸知風的手握住了刀身,用力一拉便有紅色的鮮血粘上刀身。


    隻聽見壓抑低沉的吼聲,梅喊道:“狼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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