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抬手,將雲香滑落在鬢邊的碎發撩了上去。


    雲香略顯疲憊的雙眸,叫他心疼極了。


    “我又不缺鞋子穿,你何必要連夜給我做?”


    雲香溫溫地笑道:“你不缺是你的事情,我做是我的心意,一雙鞋子而已,也不累,這雙鞋子的鞋底很厚,秦哥哥穿著它趕路也不會累。”


    秦湛握著鞋子,心中十分熨帖。


    他沒看錯,雲香嘴上說著不肯嫁給他,但心底裏還是有他的,不然為什麽要連夜做鞋子給他?


    看來,問題還是出在寶兒身上。


    隻要說服自家娘親接受寶兒,那娶雲香過門就指日可待了。


    秦湛又高興起來,轉身牽住馬,想了想,又立在馬身邊,招手叫雲香近前。


    雲香不明所以,小步走上前。


    秦湛笑著在她耳邊說道:“我走之前勸我娘了,她以後絕不會再罵你,你若是在家無聊了,抱著寶兒去我家串串門,我娘肯定會喜歡寶兒的。”


    說罷,他還順手在寶兒頭上摸了一把。


    寶兒嘟著小嘴,踢蹬著兩條胖腿,在雲香的懷中不安分地拱來拱去。


    雲香差點沒抱住,秦湛一把托住了她的胳膊。


    與此同時,一條長鞭破風而來,結結實實打在了秦湛的胳膊上,將秦湛新上身的棉襖抽破了個口子。


    裏頭的棉絮乘風而起,猶如雪花一般在空中飛舞盤旋。


    這一鞭子打得秦湛鬆了手,他下意識地將雲香母子二人護在身後,怒目瞪著麵前的男人:“你是什麽人!”


    雲香卻吃驚地叫了起來:“安公公!”


    一抹不安漸漸在雲香心頭彌漫。


    無緣無故的,安公公怎麽會忽然上門?


    再一抬頭,看到巷子口的那輛馬車,雲香頓時身子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好在安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秦湛順著雲香的視線看去,那輛馬車外頭用藍色的綢緞裹著,車簾子上用金銀線繡著萬字不斷頭的花樣,底下的兩個角還墜著金鈴鐺。


    風一吹,那金鈴鐺便叮當作響。


    最醒目的,當屬車身上奉親王府的印記。


    “秦相公看什麽呢?”


    安和拖長了音調,眼底的笑容帶著嘲諷和輕蔑。


    “秦相公的調令既然已經下來了,磨磨蹭蹭的還不走,耽擱了差事,上頭可要治罪的。這裏的事兒秦相公管不著,你還是快去慶元縣吧。”


    三兩句話叫秦湛起了疑心,再看雲香臉上慌亂的神情,這點疑慮在他心中就越來越明朗了。


    怪不得雲香死活不肯嫁她,原來是有了王府做靠山。


    和王爺一比,他一個小捕快又算得了什麽。


    既然不能給雲香好日子過,那還不如放手,叫她自尋安穩去。


    秦湛咬了咬牙,翻身上馬,最後再深深看了一眼雲香,便一夾馬肚子,揚長而去。


    雲香有些慌張,忐忑不安地問安和:“安公公,王爺怎麽會來這裏?”


    安和笑眯眯地道:“宋奶娘,你膽子也太大了,收了咱們王府送來的聘禮,還敢和別的男人勾勾搭搭的?這成何體統?”


    雲香瞬間臉色發白。


    難道王爺真的要納她為妾?


    這幾天沒動靜,原來並不是王爺改了主意啊。


    可是王爺既然要納她為妾,那當初又為什麽答應放她回來?


    雲香百思不得其解,她心裏有很多個問號,這些問號又打成了結,急需有人解開。


    才要張口問安和,安和卻擺擺手:“宋奶娘和我說不著這個,還是和王爺去解釋吧,可別叫王爺在車上等著急了。”


    雲香嚇得腿肚子都在打轉,她魂兒好似丟了一半,緊緊地抱著寶兒,渾渾噩噩地就要上馬車。


    安和卻將寶兒給抱了過來,一把將雲香推上了馬車。


    雲香腿一軟,差點撲倒在雲清月的懷中。


    她趕緊爬起來跪好。


    見雲清月眉頭緊蹙,雙唇抿成了一條線,一張臉冷落冰山,雙眸更是如同古井一般無波無瀾,雲香就慌得連呼吸都不敢了。


    半晌,沒聽到雲清月做聲,雲香才大著膽子抬起頭。


    一抬頭,就撞進了雲清月的雙眸中。


    這雙眼睛不帶絲毫情緒,如同無邊的黑夜,像是要將雲香吸進去。


    偏偏是這不喜不怒的神情,叫雲香怕得身上都在打顫。


    “王爺……”


    她忍不住嬌弱地叫了一聲。


    雲清月的表情終於有所鬆動,那雙冰冷的眸子顯露出一點不耐煩,帶著久為上位者的氣勢,霸道不講理。


    猶如頭頂陰翳,重重壓了下來,壓得雲香都喘不過氣。


    “你要自覺。”


    短短四個字,猶如平地一聲雷,在雲香的耳邊炸起。


    又聯想到安和說的那番話,雲香終於後知後覺,是她連累了秦哥哥。


    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毫無理由地將秦哥哥給調到慶元縣去,也隻有王爺能做得到了。


    雲香一個哆嗦,眼淚都流出來了。


    “王爺,求你放過奴婢吧!求你放過秦哥哥吧!奴婢已經拒絕了秦哥哥……”


    雲清月眼神微冷,薄唇輕輕開啟:“秦哥哥?”


    雲香猛然反應過來,她已經惹了王爺不痛快了,又怎麽能當著王爺的麵喊秦湛為秦哥哥呢?


    她趕緊搖頭哭道:“不,是秦湛!求王爺放過他!奴婢以後會安分守己,絕不會再嫁人!”


    “奴婢不過是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根本配不上王爺!奴婢也沒有心思再嫁,這輩子隻想安安生生把寶兒撫養成人,別無他求!”


    雲清月抿緊了雙唇,眸中的不耐煩和冷厲越來越甚,都快溢出來了。


    “你以為你能選擇?”


    他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勾住了雲香的下巴,打量起那雙水汪汪的眼睛。


    這雙眼睛純澈如同清潭,清淨得能透過它一眼看到雲香的內心。


    雲清月心底一動,又緩緩鬆開了手。


    雲香嚇得直打顫,卻還是咬著牙道:“求王爺成全奴婢!”


    真是個不可理喻的蠢女人!


    為了給一個山野村夫守節,竟然敢拒絕他!雲清月一拳砸在了麵前的小桌幾上,震得上頭的茶杯都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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