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香大著膽子道:“奴婢跟王爺回去之後,請王爺不要給奴婢名分,仍舊叫奴婢做小公子的奶娘。”


    “等王爺什麽時候膩了……”


    雲香咬了咬嘴唇,說話都磕磕絆絆起來:“要是王爺有一天厭煩了奴婢,就請王爺那個時候再放奴婢回家!”


    她粉腮邊還掛著淚珠,欲墜不墜,像是夏日荷葉上滾動的晶瑩露珠,真是我見猶憐。


    可偏偏一雙眼睛驚慌中卻透著堅定和執著。


    雲清月眉頭蹙得更緊了。


    這小寡婦怕成這個樣子,卻仍舊大著膽子跟他提要求,這模樣一下子叫他想起了雲香看到獵戶屍身的時候,也是這般鬧著要自殺。


    她鬧起來,倒也不像別的女人一般一哭二鬧三上吊,就跟現在一樣,守在獵戶屍身旁邊,嚇得身上發抖,默默無聲地落淚。


    若不是他發現雲香情緒不對,叫人盯著雲香,那晚上雲香就自縊身亡了。


    後來是他把寶兒放進了雲香的懷裏,寶兒的哭聲才叫雲香一雙眼睛漸漸有了神采。


    今日他若是一直這般逼迫雲香,小寡婦要是想不開,回頭再撞牆自殺,他就得不償失了。


    雲清月緊緊抿著雙唇,不再看梨花帶雨的雲香,轉而盯著馬車簾子看了半天。


    耳中傳來寶兒漸漸變得嘶啞的哭聲,這哭聲攪得他心底煩躁不堪。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身下座位吱嘎響動,給這本就壓抑的車廂內添了一份躁動不安。


    “本王準了。”


    輕飄飄的四個字,聽在雲香的耳中卻如同梵音。


    她愣了片刻,好像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驚喜在雲香的眉眼中流轉,竟綻放出奪目的光彩,昏暗的馬車內也因為這抹動人而顯得輕快明亮起來。


    “多謝王爺成全!”


    雲香忙不迭地給雲清月磕頭,聽著外頭寶兒的哭聲,又大著膽子道:“王爺,奴婢還有個請求,奴婢可以將寶兒帶回去嗎?”


    說罷,就忐忑不安地望著雲清月。


    王爺是個好父親,他對小公子那般慈愛關切,是雲香見過的所有男人當中,對孩子最好的一個了。


    眼下王爺既然答應了她不需要給名分的請求,說明王爺心情應該不錯。


    身為慈父的王爺,恰逢心情好,一定可以體會到她作為一個娘親的不容易,肯定會答應她這個請求的。


    誰知雲清月忽然沉下了臉色:“放肆!”


    雲香臉上的期待頓時就變成了慌亂:“王爺,奴婢隻是想……”


    話說到一半,撞見雲清月那雙冷冷的眼眸,雲香又把剩下的一半話硬生生地吞了進去。


    極度的緊張不安讓雲香的心思也跟著轉了又轉。


    是她糊塗了。


    她雖然名義上是重新回到王府做小公子的奶娘,其實私底下是去做王爺的女人啊。


    做王爺的女人,又怎麽能將寶兒養在身邊呢,寶兒可不是王爺的孩子!


    怪不得王爺要生氣了。


    再說了,就算是去做奶娘,也不能將自己的孩子帶進府中。


    先前她能帶著寶兒在王府安頓下來,完全是王爺開恩,如今情況不同,她提這個要求自然是放肆。


    雲香隻好轉了話題:“奴婢不帶著寶兒了,隻求王爺不要傷害寶兒。”


    可她發現,她越是提起寶兒,王爺的臉色越是黑了幾分。


    那雙眼已經不能用冷落冰霜來形容了,簡直都能把這天地給凍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雲香的錯覺,她甚至覺得馬車裏的小銅爐都不熱了。


    雲香不由自主就悄悄往銅爐邊上挪了挪,仿佛這樣,才能叫身上暖和一些。


    既然王爺不喜歡寶兒,那她就不能再接著提寶兒的名字了。


    免得王爺一個不高興,叫人傷了寶兒,到時候,她後悔也晚了。


    雲香便盡量說些叫雲清月高興的話。


    “王爺,奴婢今日就跟王爺走,隻是,放在奴婢家中的彩禮,還請王爺收回去。”


    雲清月怒不可遏。


    是他脾氣太好了麽?


    答應了一條,這小寡婦就蹬鼻子上臉了,一個又一個的要求一連串地甩了出來。


    以為這是在集市上買菜麽?還可以討價還價?


    他雲清月給出去的彩禮,說不要就不要,這是在打他的臉!


    雲清月冷笑了數聲,語氣很不好:“你竟然連本王的彩禮都瞧不上了?”


    “不是,不是的!”


    雲香搖頭如撥浪鼓一般:“是奴婢不想叫家人和街坊鄰居知道奴婢和王爺的關係。”


    “方才王爺不是答應奴婢了麽,對外就說奴婢仍舊是回王府中做奶娘,等王爺膩煩了就會放奴婢回家的。”


    “奴婢是怕王爺不收回彩禮的話,別人會說閑話,那奴婢以後怎麽和寶兒過清淨日子啊!”


    雲清月更加惱怒了。


    一個是做他奉秦王的女人,一個是做帶著孩子孤苦無依的小寡婦,隻要不是缺心眼的人,都知道要怎麽選擇。


    這個蠢女人卻三番五次地拒絕,哪怕答應了也是給自己留後路,口口聲聲是將來離開他離開王府要怎麽過日子。


    真的把他當成擺設了麽?


    他嘴角噙著冷笑,乜斜了雲香一眼,這一眼怒氣衝天,叫雲香心底裏直打鼓。


    “做本王的女人,就這麽不堪麽?”


    雲香都快哭了,她怎麽越解釋越糟糕了。


    明明剛剛還好好的,她到底是哪一句話說錯了。


    “王爺,奴婢不是這麽想的!奴婢何德何能,能做王爺的身邊人!奴婢隻是個帶著孩子的寡婦,能做王爺的人,是王爺給奴婢的恩德!”


    “奴婢隻是怕將來這件事傳出去,外頭的人會笑話王爺,奴婢怕自己會玷汙了王爺的英名!”


    雲香急中生智,說了一連串討好的話,隻希望雲清月不要生氣,放過她和寶兒。


    雲清月沒想到雲香竟然也有腦筋轉過來的時候。


    一看她瑟瑟發抖的樣子,就像是見了貓的老鼠,雲清月心中的怒氣就消了一大半。


    罷了,不逼她了。


    他敲了敲車窗,安和抱著寶兒立刻應聲。


    “王爺有什麽吩咐?”


    “去宋家把東西都收回來。”


    雲香登時鬆了一口氣,又忙不迭地道謝。見雲清月沒有什麽表示,她趕緊手腳並用爬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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