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這個方財我還真認識,剛入秋的時候,他叔叔過世,是請我給張羅著發送出去的!”錢串子說,“大叔,你這姑爺子這麽有本事,咋還讓老丈人和媳婦出來做買賣?”


    “大侄子,你有所不知,”工藤夾口肉放進嘴裏,“我姑娘和這小子定了親,過了彩禮,到現在還沒過門。”


    “啊?還沒過門!”錢串子又燃起希望,繼續試探著說,“可是,彩禮都過了,早晚還不得過門。”


    “這可不好說了。”


    “咋的,這小子想不要我豔茹妹子啦?”


    “是你妹子不想嫁過去了!”


    “是嫌彩禮少了?還是我妹妹又有意中人了?”


    “都不是!”工藤說,“這不是日本關東軍來了嗎,他投降了,當了漢奸賣國賊!”


    “啊,原來這麽回事兒。”錢串子罵道,“對,我妹子做得對,說什麽也不能嫁給漢奸賣國賊,像秦檜兩口子一樣,要遺臭萬年,子孫後代都跟著挨罵!”


    這時,彩子說道:“錢大哥,我就是這麽想的,我可不能讓孩子生出來,就背個漢奸賣國賊的罵名!不然,我也不會和我爹出來收皮子。”


    錢串子說:“妹子,我讚成你的民族大義,可是,你要加些小心,這小子是警尉補,現在又投靠了日本人,你們爺倆咋惹得起!”


    彩子說:“我和我爹也就怕這個,不過,這小子現在不知道蹽那兒嘎達去了?”


    “蹽啦!”錢串子有點兒納悶,“怎麽還蹽啦?不想當漢奸啦?”


    彩子說:“也不知道咋回事,他和楊局長還有好幾個日本兵,一共十多個人,一下子就沒影兒了。”


    “這麽多人?”錢串子皺起眉頭,“多暫沒影的?”


    彩子說:“小的溜兒半個月了。”


    “那能去了哪裏呢?”錢串子自言自語。


    但他心裏卻在想,尖嘴狐狸在酒桌上可是跟他提過一件事,就是有天晚上,錢甲興家裏傳出槍聲,尖嘴狐狸正好在附近路過,但趙金柱說是玉婷砸紙炮子玩兒,可尖嘴狐狸說根本不是砸炮子的動靜,後來,尖嘴狐狸發現,金柱往車上扛東西,然後趕車去了後山,第二天,尖嘴狐狸在後山的懸崖邊,發現了血跡……難道?想到這裏,他嚇了一跳!


    “大哥,難道你看到過這個狗漢奸?”彩子看出了問題。


    “沒有!沒有!”錢串子連連擺手,岔開話茬,“大叔,日本兵什麽樣子,我還沒見過呢?”


    “惡鼻子瞪眼,很嚇人!”彩子說,“帶著大蓋帽,穿著黃衣服,有的拿長槍,有的拿短槍。”


    錢串子一想,這麽厲害的十一個人,難道大哥會把這些人殺了?可又一想,覺得根本不可能!因為大哥跟這些人也沒結下過梁子,而且,和楊海洲的關係還相當不錯,即使和其中一個人結下梁子,也沒有理由殺掉這麽多人,看來,這件事不會和大哥有關係!


    他放下心來。


    但是,黑燈瞎火的,大哥把啥東西扔出去了,還用車拉的呢?他還是在心裏畫上了弧?但他知道,這年頭沾邊就賴,有理也說不清,像這種事,可是要命的,是不是大哥幹的,也不能透露出去!


    他端起酒杯:“來,大叔,妹子,咱們喝酒!”


    四個酒盅碰到一起,幹了一個,啞巴猴子又把酒盅都倒滿。


    “唉,揪心哪。”工藤悶悶不樂。


    錢串子說:“大叔,不是挺好的嗎,揪啥心?”


    工藤滿麵愁容:“如果這小子死了倒好,如果再回來,我怕他找你妹子的麻煩!”


    錢串子說:“這小子死了是好,要是不死,我妹子就遠點兒嫁著,不讓他找到就行了。”


    “是在不行,也就得這樣了。”工藤說,“但你妹子現在還不能找人家。”


    錢串子問道:“咋不能找人家呢?”


    工藤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怎麽也要有個準信,我們心裏也就落地了,不的,放在心裏總是回事兒!”


    錢串子說:“也是這麽回事兒!”


    喝完酒,都有點兒暈乎,閑嘮一會兒嗑,也都困了。


    錢串子打算讓彩子一個人住一間屋子,等人都睡著了,他好偷偷過來,就說:“大叔,讓我妹子睡這屋,我們三個去西屋睡。”


    彩子說:“我一個人不敢。”


    錢串子以為,彩子肯定會留他睡在東屋呢,心中暗暗歡喜,故意問道:“那怎麽辦,誰給你做伴?”


    彩子說:“和我爹住在一起!”


    工藤說:“我這姑娘,打小就沒娘,是我一手拉扯大的,膽子可小了,不出門子,就得我來做伴。”


    錢串子大失所望,也隻好和啞巴猴子去了西屋。


    熄了燈,躺在滾熱的炕上,彩子和工藤說起了悄悄話。


    彩子說:“這個錢串子情緒反常,思維大起大伏,有點兒欲言又止,應該知道杉島他們的線索。”


    “我也這麽想,”工藤說,“可這小子很狡猾,想讓他說出來很難。”


    “一個老油子,我看應該這樣……這樣……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彩子說。


    工藤聽著……聽著……掀開被子,鑽進彩子被窩……


    啞巴猴子一躺到炕上,很快就發出了鼾聲。


    錢串子卻怎麽也睡不著,這個彩子,早已把他的引逗得欲罷不能,此時,咫尺相隔,卻不能隨心所欲,這讓他心裏發癢煩躁,苦苦煎熬……


    折騰一會兒,他來尿了。


    尿盆就放在屋地上,習慣了,也不用點燈,趿拉上鞋,用腳一趟就趟到了,撒完尿,他又渴了。


    水缸在外屋,靠著鍋台,挨著東屋的門。


    他到了水缸邊,伸手摸到水瓢,剛要?水,一種很熟悉的聲音猛然令他神經緊繃,血液沸騰!


    夜,靜悄悄的,將要立冬,又下了兩場雪,動物們早已過了發情期,也不活躍了,為了禦寒,都不願耗費力氣發出聲來,屋外,隻有一陣陣山風,掃過林海呼嘯而過。


    但這種聲音更顯得單調。


    聲音來自東屋,就是彩子和工藤住的屋子,有點兒像貓叫秧子,但卻豐富得多。


    爹和姑娘兩個,怎麽可能?錢串子不敢相信,放輕呼吸,翹著腳,用指尖扶著牆,蔫巴悄兒接近東屋的門,趴著門縫看,炕上黑的糊兒有東西動彈,雖然看不清,但他能知道那是誰和誰,在幹什麽。


    盡管是兩個高級特務,但在這深山老林裏,在這低矮的茅草屋中,在這熱熱乎乎的土炕上,在這漆黑一團的世界,在這萬籟寂靜的時刻,這一對孤男寡女也春火肆虐,陷入沉醉,似乎沒有理會到有人在門外偷聽。


    錢串子一直等到炕上的黑影不動了,聲音也變成了鬆懈的呼吸,這才蔫巴悄兒回到西屋,鑽進被窩裏,心想,這個趙豔茹果然水性楊花,竟然跟著他爹,這個老趙頭看著老實巴交,竟做出豬狗不如的勾當,明天早上,一定把老頭支出去,把趙豔茹搞到手。


    聽到門外的人離開了,彩子和工藤又緊緊擁抱一下。


    彩子說:“這個狡猾的色狼,明天,不由他不說出實情。”


    工藤說:“睡覺,我也累了,等著明天看你的好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震關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異界雨夜行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異界雨夜行者並收藏震關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