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成元到底帶上了簡凝。


    除了他倆,程氏也跟著一道去了,這當然也有簡凝送了一大堆禮給她和於氏的原因在,但更多的,卻是因為她擔心兒子。安平公主這個妯娌,程氏最初隻是覺得傲慢無理,但自打簡鬆臨死的莫名其妙後,她這心裏就有些怵了。雖然如今從簡凝口中得知了另有原因,但已經根深蒂固的想法一


    時卻難以改變。


    安平公主敢殺簡鬆臨,未必就不敢殺簡成元,有她跟著,多少能說些道理阻止,心裏也安心些。


    三人到了公主府門口,自是不出意料的被攔在門外,而很快的,去回稟信兒的下人回來,便無奈的對他們搖了搖頭。


    “公主說了,誰也不見。”


    簡成元道:“你去跟三嬸說,我有重要的事要見她,非常重要!”公主府的下人,即便麵上對程氏和簡成元客客氣氣的,但實際上他們卻並不會怕。這回話的人方才被罵了一通,這會兒心裏正有些不痛快,聽了簡成元的話臉一揚,隻從


    喉嚨裏發出兩聲低沉的嗬嗬聲,並未應下。


    簡成元麵色微變。


    簡凝卻先他一步開了口:“你去跟娘說,關於我的身世,我有話要說。”


    “簡凝!”簡成元驚訝喊道。


    程氏也一臉不讚同:“阿凝,你胡說些什麽呢!”


    雖然不是那一世了,可對她好的人還是對她好,哪怕從前接觸的並不多。簡凝笑笑,依然對那回話的人道:“快去!”


    等那人一臉震驚的跑遠了,簡凝才看向不高興的簡成元和程氏,“大伯母,大哥,我娘是鐵了心的不肯見我們,不說出這個隻怕今兒見不到她。”程氏把簡凝往後拉了兩步,不讚同道:“那你也不能這麽直接說,你娘都沒說,這就是顧慮著你的名聲呢!你這樣說了,那些下人會怎麽想,若是背上個外室所出的名聲,


    你以後可怎麽辦?”


    程氏原本是不信簡凝才是安平公主所生的,都是做娘的,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怎麽能弄錯。可是這會兒想到簡凝的名聲,她卻有些不確定了。


    或許安平公主,也是不確定?


    所以才沒鬧出真相,所以隻是暫時不肯搭理簡凝?要這麽想,那就能解釋的通了,不然再怎麽疼簡凝,得知她不是親生的,而是丈夫的外室所生,也應該無法善待吧?簡凝可不知道她想了那麽多,隻是她的問話,簡凝卻也不能太過直接回答。不管是確定自己就是親生的,還是日後大齊會被滅,周長謹做了皇上,她作為皇後無需在意這


    些個。


    好在回話的人很快來了,這一回讓人打開門,請了三人進去。


    三人踏入正房時,安平公主正高高坐在上首,她第一時間看向簡凝,當看到簡凝難看的臉色時,她麵上有了變化。


    是一種關心和厭惡交織著的矛盾表情。


    “娘!”簡凝卻沒有猶豫,看著安平公主比前世嫁給林賀生下最小的弟弟時還要憔悴蒼老,她的眼圈就忍不住紅了。


    安平公主扭開頭,沒搭理簡凝的稱呼。看了眼簡成元後,目光在程氏麵上停下,“你來幹什麽?你知道了什麽?”程氏知道的不多,因此一時倒不知道要怎麽說,可看著從前光鮮亮麗的安平公主,如今一打眼瞧著竟然像是比她還老了幾歲似得,那心裏不知怎地,除了三分快意,居然


    還生出了七分不忍。都是做女人的,更何況程氏的夫君也有妾室,程氏隻要代入一想,就能感同身受了。若是她辛辛苦苦在家給簡鬆沛管著家,孝順著長輩,可他卻在外麵還養了個外室,甚


    至那外室生的孩子還和元哥兒一般大……光是這麽一想,程氏的牙就忍不住咬起來了。因著對安平公主生出了同情,程氏便沒在乎她言語中的不客氣,隻看著簡凝道:“是阿凝,她查出了一些事,跟我們說了,我們今兒帶她回來走一趟,免得被其他人在你們


    母女之間鑽了空子。”


    安平公主神情有些鬆動,轉頭看向簡凝。見著簡凝通紅的眼睛,她忍不住眼睛也紅了,隻說出口的話卻是硬梆梆的,“你不在宮裏好好待著,跑出來做什麽?什麽身世不身世的,你還能有其他的身世嗎?你年紀也


    不小了,多陪陪你外祖母,眼看著就要嫁人,也好好攏攏皇上的心。行了,進宮去!”


    她話說的急,若是不注意聽,的確隻能聽到她的不滿。


    可她真的隻是不滿嗎?重來一次,簡凝卻覺得她聽出了安平公主話裏的其他意思。她道:“可是娘,表哥已經決定娶裴如月了,這個太後也同意了。外祖母被氣得不行,可表哥以死相逼,她老人


    家也沒了法子,我隻能出宮了。”


    果然,她這話一說,安平公主並未第一時間訓斥她沒用。


    相反的,安平公主一臉怒色,蹭一下起身,如同簡成元剛得知消息一般,一副急匆匆想去找齊銘要說法的模樣。


    簡凝再也忍不住,抬腳撲上去抱住了安平公主的手臂。


    “娘!您被騙了,您被薛小玉和她的女兒騙了!”她有些激動的道,“我才是您親生的女兒,我才是,若您不信,您隻要把薛小玉叫來,我立刻就能證明給您看!”


    阿凝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嗎?安平公主真的很想相信,可是想到簡鬆臨死前說的話,她又覺得都到了生命的盡頭,簡鬆臨真是沒有道理再騙她啊!還有薛小玉,薛小玉日日哭喪著一張臉求她,說想見


    見阿凝。若阿凝不是薛小玉的女兒,薛小玉為什麽要做出這番模樣?


    一想到薛小玉那張臉,安平公主就恨得渾身發抖。再想到若是她真讓簡凝見了薛小玉,那薛小玉豈不是就得償所願了?明珠被薛小玉養大,非常信重薛小玉,她就算是想殺了薛小玉解恨都做不到。而阿凝……阿凝她疼了十


    三年啊,就算不是她的孩子,就算厭惡的要死,可是她也下不去手傷了阿凝!


    安平公主痛苦的閉上眼,眼淚大滴大滴滑落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狠狠一甩手,把簡凝甩了出去。


    簡成元眼疾手快,忙接住簡凝。


    簡凝踉蹌著站起身,看著安平公主的模樣,心裏卻是一陣陣疼。“簡鬆臨那個混賬臨死之前說的話,還能有假?”安平公主的聲音冰冷無比,“他親口承認,當年在東山寺,他抱著你換了我的女兒!光靠他一個人自然沒這能耐,還有你的


    好姑姑簡若雲,他們兄妹都是一副畜生心腸,他們親口說你是薛小玉生的,還能有假?”


    可他們,實際上也是被騙了啊!


    簡凝想要喊出來,可是喊出來又有什麽用,她沒證據。而安平公主因為太過傷心太過憤怒,麵容已經有了幾分扭曲,她指著門口道:“最後一次!顧念著從前的情義,我不殺你。但是你給我滾,以後你再敢出現在我麵前,我絕


    不會饒你!我是怎麽殺了你爹的,我就怎麽殺了你!”


    明珠隻護著薛小玉,她若是先一步殺了薛小玉的女兒,明珠事後知道也無法挽回了。到那時,為著薛小玉的女兒,她不信明珠會跟著去死。


    簡凝看著安平公主這樣,心都要碎了。


    該死的薛小玉,該死的簡明珠,她們這輩子居然成功了!從娘這邊的路是走不通了,她若是想要讓娘知道真相,隻能和前世一樣,從薛小玉或者簡明珠身上入手。簡凝深深看了眼安平公主,伸手一把抹了眼淚,扶著簡成元出去


    了。


    回到馬車上,不用程氏想法子安慰,她先叫住了簡成元,“大哥,你身邊是不是有一個傷了手的婦人?她夫家姓陳,人稱她陳娘子。”


    簡成元驚道:“你怎麽會知道陳娘子?”簡凝苦笑道:“就好像我知道我是我娘的女兒,而我爹和姑姑都是被薛小玉欺騙了一樣,我不僅知道陳娘子,我還知道她武藝高強。大哥,你能讓陳娘子到我身邊來當差嗎


    ?”不過是在莊子上做事的一個婆子,簡成元自然沒有什麽不舍,隻是簡凝的話裏透露的信息太多,他仔細一思量,沒再多問,但心裏卻已經確認了簡凝應該有養了一批人,


    能給她提供消息。


    因此簡凝在第二日要帶著陳娘子出門時,簡成元問過她不要帶下人,便沒勉強,十分開明的放她出去了。


    倒是陶老太太知道了,很是不高興。程氏回來後覺得簡鬆臨有外室的事兒不能不說,因此就跟陶老太太說了,同時也提了薛小玉。陶老太太知道一切都是因薛小玉而起,想著簡鬆臨已經死了,而薛小玉還好


    好活著,她對安平公主的惱怒就有一大部分轉移到了薛小玉身上。


    而誤會簡凝是薛小玉的女兒,她更是看簡凝不順眼起來。“一個女孩兒家,說出去就讓她出去了,她是什麽身份?”她不客氣的訓斥程氏,“叫你管家,你就是這麽管的家?她那樣的身份想外出就外出,你知道她出去幹什麽去了?


    ”


    程氏低著頭,心裏暗暗惱怒著。她兒媳婦已經有了身孕,她也是馬上就要做祖母的人了,居然還被婆婆這麽指著鼻子罵。


    “就這一次,下回她再出府,我拿你是問!”陶老太太冷道。


    程氏難得還了嘴:“她可是郡主,真要想出府,媳婦怎麽攔?”


    陶老太太一噎,跟著就道:“她算哪門子郡主?!”


    程氏道:“三弟已經不在了,公主那邊都沒放出消息,咱們家若是放出消息,會不會讓三弟在底下不得安息,被人指指點點啊?”


    真要打嘴上官司,陶老太太又哪是程氏的對手,頓時被氣得臉色漲紅,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出去!一點點事都辦不好,我看見你就煩!”


    簡凝可不知道因為她,程氏還跟陶老太太吵了一架,當然,如果知道程氏居然吵贏了的話,她應該會給程氏鼓鼓掌。


    這會兒,她已經到了被周長瑾擄來住過的別院了。


    她沒帶青黛,隻帶了陳娘子和青湘。


    她猜測蔣濤和蔣毅應該在別院裏,這樣帶來了他們各自的媳婦,想來即便是月老保佑,她此行也該是順利的。


    將馬車夫趕走,三人步行到別院門口。


    陳娘子前去叫門,倒也真是巧,門一打開,露出的正好就是蔣毅的臉。隻他還不等問陳娘子是誰,就一眼看見了站在後頭的簡凝,他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簡凝笑了笑,道:“蔣毅,你們主子叫我過來的。”


    蔣毅有些不信:“主子?”


    他怎麽不知道主子和和惠郡主有什麽聯係?


    可這處別院沒外人知道,和惠郡主居然知道這裏,又說不通。


    簡凝收起笑,淡淡道:“怎麽,你不請我進去?”


    蔣毅可不是那麽好忽悠的,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道:“您說是主子叫您過來的,倒是不知,郡主您有什麽證據?”


    簡凝看了眼陳娘子,走近一步,道:“你們主子的手臂上,有一個胎記。那胎記是三個圓點,若是連起來,便是個三角。”


    陳娘子一聽這話,下意識伸手按在右手手臂上。而蔣毅,他則驚得下巴都快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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