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致有些心動。


    在璟朝能做出這般承諾的男子確實不多,就算是召婿,女婿想要再養個通房之類的,他也不能插手多管,想了想開口道:“這件事情還要問過諾諾,婚姻大事還是要合她心意。”


    寧無慍笑著點頭:“這是自然。”


    方諾常到方致的書房來,生意上的事情方致從來不避諱女兒,聽說前院父親尋她,便也不做多想,綠野幫她扶了扶頭上稍稍歪斜的簪子,便動身往前院去。


    “爹,又想我幫您看賬?”


    方諾及笄之後,方致便開始讓她學著去管秀坊的賬冊,去年以來方致倒是更疲懶了些,連布莊的帳也時不時讓女兒幫著瞧瞧,王氏因此還責怪過方致,說女兒刺繡本就傷眼,這不是想讓女兒眼睛壞得更早麽?


    再一瞧方致神情嚴肅,方諾便也收斂了臉上的嬉笑,忙問:“是有什麽大事?”


    方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說道:“諾諾先坐下。”


    方諾心中稍稍忐忑,一雙大眼盯著方致一動不動。


    “諾諾覺得無慍如何?”


    這段時間王氏時不時就跟她提起召婿的事情,方致這麽一問,方諾便開口:“您這是?”


    女兒一向聰慧,話音之間便有所猜測,方致苦笑:“那小子說想娶你。”


    方諾撇了撇嘴:“不是說好了召婿的麽?”寧無慍一看便是要讀書走仕途的人,怎麽瞧也不會當方家的上門女婿。


    “你這孩子,我不是說他想娶你嘛!”


    “不嫁。”才見過自己幾次就開口求娶,婚姻大事在他心中是兒戲不成?


    “無慍說了,你過門之後他便跟父親一樣,不會有旁的女人。”


    方諾瞧著父親一臉循循善誘的樣子,哭笑不得:“爹,他才見過我幾次,便敢許下這般諾言,”想了想送了寧無慍四個字:“居心叵測!”


    方致神色忽然嚴肅起來:“諾諾,爹確實中意無慍,”說罷歎了口氣:“我再將你當兒子養,生意場和官府的人是不認的,慎兒年紀太小,你們姐弟一時間撐不住方家的生意。”


    “爹,您還年輕,方慎很快就能長大成人…”聽方致這樣說,方諾心裏有些慌亂,總覺得一些事情被二老瞞在鼓裏。


    “諾諾,咱們家的生意,我是撐不了多久了。”


    方諾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問道:“爹您這是何意?”


    “大驚小怪,”方致瞧了一眼緊張兮兮的方諾,示意她坐下,又道:“精氣不足罷了,大夫說要好生調養,先前說為你召婿,可召婿哪裏能找到像無慍這般品貌的年輕人?”


    方諾咽下那句‘怎麽說話跟方慎似的。’斟酌了一下回道:“難不成爹還指望一個讀聖賢書的女婿給您打理生意?還是不上門的。”


    見女兒這麽講,方致笑得一臉高深莫測:“誰說讓他上門幫我打理生意,我準備將秀坊作你的嫁妝。”


    “爹?!”方家的生意,秀坊和布莊是對半開的,方諾從未想過嫁出去的話,會將家中的生意帶走一半。


    “你娘現下動不得針線,一身刺繡的本事都交給了你,這生意給你方才能做得好些。”


    “不過是每年繡些招牌的花樣罷了,何必將秀坊都交給我。”讓方諾這會兒想,她家中還有她家中還有三位親人,自己卻帶走了一半生意。


    方致瞧她臉上的表情,便知道這丫頭心裏在想什麽,瞪著眼睛開口說道:“你還真是一位我將那生意給你不收半點兒好處?每年秀坊的利潤送二成回家,還有,讓無慍日後好好提攜慎兒。”


    方諾大致知曉方致的想法,這世道,經商無論如何都比不了仕途,隻是這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爹,我沒答應要嫁給他,還有,您怎麽就一臉瞧準了寧無慍前程似錦的樣子?!”


    方致瞪了方諾一眼:“你爹闖南走北這麽多年,若是跟你這丫頭一樣沒個眼力見兒,能掙這麽大一番家業出來?”


    方諾說不清楚,她總覺得方致有些色厲內荏,仔細打量了父親一番,才發現從今春到現在,他瘦了不少。方致站在書案後麵一時也無言,這是他的一場豪賭,搭上了女兒和方家的前程,也不求一賭翻身,隻求寧無慍跟他父親一般是個守信之人。


    “爹,這件事情您可跟娘商議過?”


    一下子便戳中了方致的軟肋:“這,這倒是還沒有。”先前王氏在他麵前說過一嘴,大致就是無慍是個好孩子,可惜了準備給諾諾召婿之類。


    “那就不麻煩爹了,我去問問娘的意思。”方諾彎著眼睛,她就不信,寧無慍這種瞧著就一肚子黑心眼的人,王氏能看的中他?


    到了王氏院子裏,瞧見她正坐在院子中的花架子下分線,雖說現下不怎麽動針,但是還是喜歡擺弄這些東西。


    “娘!”聽到女兒嗔了一句,王氏抬頭笑吟吟地看著方諾。


    “諾諾來了。”


    “娘,有事情要跟您講。”方諾上前,牽著王氏的手往內室去。


    王氏跟著進去,母女二人坐在羅漢床上,問道:“諾諾可說,是什麽事情?”


    “娘覺得寧無慍是個怎樣的人?”


    瞧著女兒輕咬銀牙問出這麽一句,王氏莞爾:“是個不錯的孩子,長相品性都好。”


    方諾算是瞧明白了,感情這人是提前幾天攻略了方家四分之三的人口,才敢張口提親。


    “那娘覺得他這次為何來咱們家?”


    “這世道,讀書是個燒錢的事情,無慍想讓你父親資助,也無可厚非。”


    方諾扶額,拽著王氏的衣袖說道:“娘,他想娶我!”


    “想娶你?!”王氏驚訝了一下:“跟你父親提親了?”


    “可不是!”方諾狠狠地點了點頭,又道:“才在府上住了多久,見我不足五次,就好意思開口求娶,哪裏是想讓父親資助,分明就是衝著咱家的家產來的!”


    方諾跟個護食的小雞一般,說到寧無慍便是咬牙切齒的樣子。


    正說著,方致也從前院回來了,聽到方諾的話便皺起了眉頭:“你這孩子,秀坊日後是你的嫁妝。”嫁妝在璟朝是女子私產,丈夫不得處置。


    “更何況,無慍不是許諾日後隻守著你一個過日子?”


    方諾從小到大都是嬌生慣養,在父母麵前也有些口無遮攔,脫口便道:“寧無慍給爹下了什麽迷魂藥,巴不得送一個女兒出去!”


    方致被這般頂撞,血氣上湧,大掌拍在椅子扶手大掌拍在椅子扶手上,猛咳幾聲站起身指著方諾罵道:“我看是平日太縱著你了!”


    瞧父親確實動了氣性,方諾也怕他氣壞了身子,忙道:“爹,這事情太突然了些,總得讓我好好緩緩。”


    “罷了,你先回去,我跟你娘單獨說會兒話。”


    等女兒離開,方致才忙從王氏手中接過一塊帕子,咳了上去,隱隱可以瞧見有鮮紅的血絲。


    “秀娘,方才我也不該罵她。”


    王氏歎了口氣,說道:“諾諾是個倔脾氣,你是真的相中了寧無慍?”


    “這不是最好的辦法了麽,”方致苦笑一聲:“我這身子,好生養著說不定還能有幾年活頭。”


    “還要瞞著他們麽?”


    方致攥住妻子的手,替王氏抹去眼角的淚花,笑道:“諾諾那個脾氣,若是知曉我身子不好,莫說嫁人,怕是要守在方家,瞧著慎兒長大成人。”


    想到女兒那個護短又好強的性子,王氏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若寧無慍真的能如他所說那般,方家現在的狀況下,確實是個合意的女婿。


    方致瞧著妻子,小心翼翼地又說了一句:“當初我留給寧家一塊玉佩,作結兩姓之好之意。”


    “這?!”


    這夫妻兩個,王氏比起方致還更守信一些。


    王氏著惱:“你怎也從未提過這件事情,若那寧家的小子不成樣子,還要將女兒嫁過去不成?”


    方諾忙說:“當初我也是見過那孩子的,剛剛足歲就聰明得很,不過無慍的父親並未應下此事,那玉佩是我為報恩強行留下的,後來跟他們家斷了聯係,此事也就沒放在心上。”


    “不行,這事情還得諾諾點頭才好。”


    見王氏這般講,方致也笑道:“這是自然,咱倆可真是沒有強壓著這孩子嫁人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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