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方諾瞧著披散著頭發進來的寧無慍,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兒。


    屋裏的喜燭還在亮著,昏黃的燭光打在寧無慍臉上,少了些方諾平日裏覺得的疏離清冷的氣息。


    她實在不知該說什麽,隻能瞧著寧無慍一步一步朝喜床走過來,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在什麽地方。


    “我喝口水!”方諾猛地站起身,在寧無慍到床前之前彈了起來,快步坐在了桌子旁邊。


    “那水已經涼了,我去灶下給你倒些熱的。”寧無慍隻當瞧不出她緊張的樣子,開口說道。


    方諾不應聲,瞧著寧無慍端著茶盞走了出去。


    方才幹燥的手心又滿是濕意。


    大抵女孩子都是要感性一些,她再怎麽隻用腦子想這件婚事,到了洞房的時候,還是別扭得緊。深吸一口氣,仔細想了想寧無慍的優點,長得好看,瞧著也並不瘦弱,人也斯文幹淨,想來今晚上並不會太過難捱。


    正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寧無慍便從外麵進來了。


    “溫熱的,正好。”


    方諾點了點頭,接過茶盞抿了兩口,不過是方才拖延時間罷了,哪裏真有想要喝水的意思。


    “這與你閨房差了不少,不過我前兩日也熏了艾草。”


    方諾瞧得出,這婚房是用心準備的,寧家從裏到外都透露著幹淨二字,雖說不比方府富貴,但幹幹淨淨的總是讓人舒心。


    “挺好的。”方諾放低了聲音說道。


    寧無慍伸手,方諾遲疑了一會兒才將手搭了上去。


    “早些休息。”說著便將人引到了床邊。


    平心而論,寧無慍不是什麽真正的文弱書生,方諾頭昏腦漲使不上半點兒力氣,被人攬腰擺弄著,迷迷糊糊之間方諾忽然有些不服氣,這人怎麽連床榻之間都是這幅掌控欲極強的樣子,想著想著狠狠地在寧無慍背上抓了一道。


    寧無慍吃痛,身下也稍稍用力了些,聽到一聲又嬌又軟的輕呼,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方諾一直皺著的眉心,笑著說道:“何止牙尖嘴利,連手上都是有利爪的。”


    方諾也有些不好意思,這一天將寧無慍背上咬了一口,還抓了好幾下,也不知道成了什麽樣子,想了想,囁嚅著說道:“你快一點兒,好讓我瞧瞧。”


    寧無慍喉間溢出一聲輕笑:“無妨。”不過身下還是加快了動作。


    等兩人都平複下來,方諾撐著身子,果然瞧見寧無慍白皙的脊背上赫然的一排牙印和幾道紅痕,心下有些歉意,卻不知該怎麽開口。


    寧無慍翻身下床,方才他端了熱水和帕子放在屋裏,試了試水溫正好,便絞了帕子遞給方諾。


    方諾背過身稍稍清理了一下,想了想還是說道:“抱歉,我今日太緊張了。”


    “不必多想,好好歇息。”


    方諾平躺著,雙手交握放在胸前,她其實喜歡側臥著睡覺,可是不管是朝著還是背著枕邊人她都覺得不妥,隻能如此僵硬地平躺在這裏。


    她睡得不舒服,各種事情在腦子裏過來過去,躺了許久才朦朦朧朧有了睡意,加上稍稍有些悶熱,睡得極不安穩。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覺得有習習涼風,方諾下意識地在枕席上蹭了蹭,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天色還未大亮,婚房內紅燭快要燃盡,寧無慍斜倚在床榻外側,一手拿著蒲扇輕搖,一手拿著一本書正看著。


    方諾動了動,寧無慍便知道她醒了,開口道:“ 可要再睡一會兒?”


    “不睡了,”方諾撐著床榻坐起身來,瞧了瞧寧無慍手上的蒲扇,咬了咬唇,說道:“快些起來,要去敬茶。”


    外麵綠野扣了扣門,輕聲問道:“老爺夫人可起身了?奴婢好同絳霄一道來侍候。”


    方諾輕輕推了寧無慍一把:“快些穿好衣服,讓她們進來給我梳頭。”


    寧無慍笑著站起身,將身上的衣裳穿好,等方諾也穿得差不多的時候,出聲道:“進來吧。”


    兩個丫鬟端著銅盤和帕子進來,一向都是絳霄給方諾梳頭的,綠野便端著銅盆到了寧無慍跟前。


    寧無慍擺了擺手:“不必了。”然後同方諾說道:“我出去梳洗。


    方諾點了點頭,兩個丫鬟瞧著寧無慍出去,絳霄開口道:“姑娘這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回鎮上的宅子裏住。”方諾還有一房陪嫁的下仆,那個婆子是王氏手下十分得用的,最擅給女子調理身體,隻是寧家地方太小,便還住在清水鎮的宅子裏。


    方諾皺了皺眉:“怎麽說話的,記得改口。”


    絳霄忙道:“夫人,奴婢知錯。”


    想想方才綠野喚寧無慍老爺,方諾抿唇笑了笑。


    寧無慍梳洗之後,便坐在一旁等著方諾,夫妻二人整理妥當,便去堂屋給寧母敬茶。


    新媳婦總是要給婆母繡雙新鞋的,這對方諾來說自然不在話下,還特意問過寧無慍寧母的喜好,黑青色的鞋麵,繡暗紅色的雲托日月紋,合寧母的喜好又有新婚的喜氣。


    寧母給方諾的見麵禮是一塊相當漂亮的玉佩,上麵是團團簇簇的石榴花,一瞧便是多子多福的彩頭。


    “這是無慍的祖母留下的,現下也該給你了。”


    方諾忙接過:“多謝娘。”


    用罷早飯,寧無慍開口道:“娘,我帶著諾諾去墳上祭拜。”


    冷不丁被這麽喚了一聲,方諾抬頭瞧了他一眼。


    寧母點了點頭:“去吧,早些回來。”


    寧父的墓地不算太遠,寧無慍提著裝著黃紙香燭之類的竹籃子,領著方諾不一會兒也就到了。


    是一座孤墳,寧家原也不是清水鎮上的人,墓前有小小的一塊立碑,方諾定睛一看,才知道自己的公公大名喚作寧柏,想來是個剛正不屈的讀書人。


    寧無慍焚香祭酒之後,跪在地上,方諾忙跟著跪下。


    “爹,不孝子無慍今日攜妻前來祭拜。”說罷伏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


    方諾也忙跟著磕了三下,她對這種事情向來是不打折扣的,額頭完完全全地抵在了墳前的螞蟻草上。


    直起身卻見寧無慍似笑非笑地瞧著她。


    方諾被瞧得有些別扭,便問:“怎麽了?”


    寧無慍伸手,將她額前粘上的一小段枯草捏了下來,又道:“你再實心實意,半句話都不說,他老人家如何聽得見?”


    方諾了然,忙重新叩頭,又說道:“兒媳方氏拜見公爹。”


    寧無慍輕笑一聲,她倒是實誠。


    從墳上回來,二人便回了自己婚房,方諾躺在床上想再歇一會兒,寧無慍便坐在旁邊的書案前溫書。


    綠野輕手輕腳地進來上茶,瞧了一眼小憩的自家姑娘和一旁讀書的姑爺,心下輕輕搖了搖頭,她和絳霄可是盼著趕快讓姑爺帶著小姐去清水鎮上住,不然這寧家的小院子,實在是有些讓人受委屈了。


    方諾其實並沒有睡著,清水鎮上的宅子裏有存冰,七八月份,寧家實在是悶熱了些,可現下還不是她開口的時候,更何況她瞧著老太太可是沒有什麽挪住處的意思。


    轉頭看向書案前的寧無慍,讀書寫字氣定神閑,沒有半分被燥熱影響的樣子。


    綠野上前給她打扇,她才勉強能有些睡意,覺得差不多要睡著的時候,便擺了擺手讓綠野退下去,女孩子家能有多少力氣,一直讓她舉著扇子在旁邊也不是妥當之事。


    醒過來的時候,又是滿頭大汗,寧無慍還在書案前坐著,聽到床上的動靜,走了過來,見方諾額前汗濕的頭發,去桌子上給她倒了杯水。


    “家裏熱了些。”


    寧無慍這樣說,方諾點了點頭,開口道:“也就是這幾日罷了。”


    想了想同寧無慍說道:“我爹先前說要在書院附近買宅子,可他托人瞧了瞧,都是租賃的,並不好買,大婚之前便囑咐我提醒你早些動身過去,瞧瞧有合適的院子租下。”


    “這樣最好,也住不了多久。”


    方諾瞧了他一眼,這人倒是胸有成竹。


    “等回門回來,將母親安置好,便往鄴州城去。”


    方諾點了點頭,下床將鞋子穿好,到院子裏一瞧,寧母正坐在院子裏的梧桐樹下織布,便走上前去。


    “無慍呢?”寧母放下手裏的活計,笑著說道:“昨日疲累,怎麽不再歇一會兒?”


    “夫君還在溫書,”方諾彎腰摸了摸寧母織的棉布,笑道:“娘手藝真好,這布又細又密。”


    兒媳婦家中做什麽,寧母自然知道,笑著輕輕搖了搖頭:“閑不下來罷了。”


    “娘,夫君和我過些日子便要去鄴州城住,您可要去清水鎮上住一段時間?”


    這些寧母都知道,寧無慍也同她商議過,可她並不怎麽想住在兒媳陪嫁的宅子裏,不喜歡旁人侍候,也不想離自己已逝的夫君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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