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寧無慍已經從書院回來了。


    “今兒回來的這麽早?”


    “書院放了半日假。”


    方諾笑了笑:“還以為你會跟同窗一道出去遊玩。”


    “不想去,”寧無慍笑問:“陪我弈棋?”


    方諾點了點頭:“不過我下的不好。”


    “無妨。”


    寧無慍擺盤,兩人坐在臥房靠窗的羅漢床上,方諾瞧著外麵被風搖響的沙沙的竹葉,忽然看著對麵的人,問:“你猜我今日遇見誰了?”


    “楊淑?”


    方諾似笑非笑地說道:“果然還惦記著人家。”


    寧無慍狀似無奈地笑了笑:“你問我,定然是我也識得的人,咱倆都認得還在這鄴州城,能被你一問的,也隻有她了。”


    方諾哼了一聲:“遇到她跟前那個喚作露桃的丫鬟了。”


    寧無慍斂眉:“她難為你了?”


    “倒也算不上,去秀坊補一條襦裙,被我瞧出來是宮中的東西,就沒讓他們收。”


    “不過是個被逐回鄉的侯府小姐罷了。”


    方諾落了一子,瞧了瞧又覺得不妥,正盯著棋盤後悔,寧無慍輕笑了一聲:“允你悔棋。”


    她下棋可不講究什麽落子無悔,重新擺了一個位置,嘟嘟囔囔地說了句:“楊淑前一個相公也不知到底是怎麽死的。”


    “眾說紛紜,不必將她多放在心上。”


    方諾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專心瞧著棋盤。


    小半個時辰過後,方諾將手裏的白子扔回棋盒中:“輸了。”溫水煮青蛙的感覺實在太差。


    寧無慍挑眉,棋盤上白子雖說隻是稍顯頹勢,不過五子之後他若不相讓,方諾必輸無疑。


    方諾起身,坐在窗下的繡棚前,同寧無慍說道:“我要繡些東西。”


    “我溫書便是。”


    兩人一道在臥房中,溫書刺繡瞧著倒是和諧完滿。


    轉眼天氣就涼了下來,方諾雖然每年都隻給秀坊出一件繡品,但是平日裏還是要多加練習,免得生疏,就常常去秀坊取一些布匹繡線之類。


    “少東家何必自己過來,讓綠野姑娘知會一聲,我便著人送過去。”湯管事一邊將方諾送上馬車,一邊說道。


    “我也是出來瞧瞧。”方諾笑著應道,她在書院附近待的乏了,想去瞧瞧有沒有什麽好看的首飾。


    方諾這次是領著絳霄出來的,兩人在鄴州城的一家掛著玉蝶軒牌匾的首飾行閑逛著。


    做生意的都是明眼人,方諾在鄴州城不是什麽旁人熟悉的麵孔,不過身上的衣料和頭上的首飾雖樣式樸素,但都瞧的出是富貴人家才穿得起的。


    “夫人往裏瞧瞧?”店裏的夥計引著方諾往裏間走,外麵擺著的都算不得上品。


    “好。”


    轉了一圈也沒瞧見什麽特別中意的,最後在二樓相中了一對翠玉葫蘆點金耳墜。


    “夫人戴這一對好看。”絳霄在一旁歎道。


    方諾笑了起來,瞧著銅鏡裏也覺得不錯。她發色重,眉眼也稍稍深刻,很襯點金的首飾,加上住在書院旁,戴玉便更合適些。


    剛想開口讓夥計包起來,卻上來了一個方諾完全不想碰上的人。


    “方姑娘?”楊淑喚了一聲,又笑著說道:“現下該喚寧夫人了。”


    “楊小姐。”也算是托了寧無慍的福,舉人娘子的身份,方諾見了這種沒有誥命封號的官家小姐,也不必再像以往一樣行禮。


    “楊姐姐認得她?”隨著楊淑又上來了一個男子,二十出頭的年紀,一身錦袍,長得倒是不算難看,就是眼神有些流氣。


    “跟寧夫人算是有一麵之緣,她相公現下應在昭和書院吧。”說罷笑著看向方諾:“可是?”


    “正是。”方諾笑了笑,將耳飾取了下來,說道:“時候不早了,便先回去,楊小姐慢瞧。”


    “勞煩將那支簪子和這耳墜都包好了。”


    夥計忙應聲,沒想到旁邊那個男人忽然出聲:“將這位小娘子買的東西記在我賬上。”然後瞧著方諾,一雙眼睛猥瑣得很:“算是給小娘子一個見麵禮。”


    方諾挑眉,還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遇上楊淑就果然就能遇上這麽個敗類。


    “不勞這位公子。”方諾點頭,示意絳霄下去跟著夥計付賬。


    楊淑似笑非笑地說了句:“賀公子,您可莫要小瞧了這位寧夫人,人家可是秀坊的少東家。”


    “原來如此,是小可唐突。”楊淑口中的這位賀公子,是鄴州刺史賀誌的獨子賀全,生性風流見到長得好看的大姑娘就走不動路。


    “告辭,不擾二位了。”方諾也不管身後這二人會不會再說什麽,抬腳便往樓下走去。


    “這小娘們兒帶勁兒!”


    楊淑垂了垂眼簾,自己身邊怎麽盡是這種渣滓般的男人。


    轉瞬抬起頭笑吟吟地說了句:“賀公子還是莫要惦記了,人家是有相公的人。”


    “俗話說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賀全摸了摸下巴,又說了句:“偷就得偷這種有主的。”


    楊淑壓下心中的厭惡,笑道:“賀公子倒是頗有見地。”


    賀全笑嘻嘻地衝著楊淑說道:“楊姐姐瞧瞧,想要什麽弟弟都給姐姐買下來。”


    楊淑隨意指了一支碧璽簪子也就作罷,賀全這人,也是賀誌管得緊了,手裏並沒有多少銀錢,不過就是愛打腫臉充個胖子,或者是仗著親爹的臉麵在這店裏賒賬罷了。


    方諾回到家中,還沒來得及坐下吃口清茶,寧無慍便帶著兩個人回來了。


    兩間正房被分出來一間待客,方諾忙讓兩個丫鬟燒水衝茶,忙著招待。


    寧無慍見她這般,笑著招了招手:“夫人你來,我同你介紹著二位同窗。”


    方諾走到寧無慍身邊,聽他說道:“周兄,名處古,長我兩歲,這位名喚李晏,比我小一些。”


    周處古一身麻布長衫,瞧著不是什麽富裕人家的孩子,但是身子站得筆直,微微有些國字的麵頰,兩道濃眉,顯得十分正氣,李晏身著緞麵的廣袖長袍,灰白的顏色,相貌生的很好,不似寧無慍這般刀削斧劈的清俊,五官稍稍柔和了一些,兩道入鬢的長眉,平白帶來三分灑脫之氣。


    方諾同二人見禮,二人也一一回禮,寧無慍瞧她神色有些疲倦,便道:“諾諾歇著便是。”


    方諾本就不準備留在這裏,便道:“相公有事便讓綠野喚我。”


    寧無慍笑著應下,目送方諾出了房門。


    “寧兄好福氣。”李晏開口笑讚了一句。


    李晏誇讚方諾,寧無慍也不謙虛,笑著應下。


    “寧兄的衣裳可是出自嫂夫人之手?”李晏語氣中不無豔羨,方諾確實給寧無慍裁了兩件衣裳,她雖然一年隻出一件繡品,可又不能生了手,現下離方府太遠,自然就便宜在了寧無慍身上。


    周處古皺眉:“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跟年輕婦人一般。”


    李晏並不惱,笑道:“衣食酒色各有所好罷了。”說著還瞧著寧無慍身上的長衫:“這竹葉繡的實在好看。”


    寧無慍但笑不語,李晏是山長之子,文章寫得也極好,在昭和書院是一呼百應之人,不過再喜歡方諾的繡藝,他也不會做個順水人情出來。


    他們三個一道是來弈棋論事,順便瞧一瞧寧無慍新寫的一幅字,都是些文人雅事,打發起時間倒是極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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