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還時不時有人上門拜訪, 現下反倒又清淨了起來。從上次寧無慍入宮已經過了好幾日, 也沒有旨意下來,方諾瞧他是沒有半分喪氣, 不僅每日陪著她散步,晚上還給她捶腿捏腳。


    這一日是官員沐休的日子,李晏來了寧家。


    他現下在翰林院,領著庶吉士的差事,自然也知曉寧無慍被皇帝停了官職的事情。


    安公子的真麵目,讓寧無慍真真切切地瞧了一次,自然也告訴了李晏。


    “竟是如此。”李晏皺眉,歎了一句。


    李晏過來, 方諾雖然大著肚子, 還是親自端了茶盞給二人, 李晏見她進來, 忙道:“嫂夫人不必客氣。”


    方諾坐在一旁, 李晏同她說道:“先前嫂夫人跟嫂夫人說起女子足智,現在看來確實不假。”頓了頓又道:“隻是太不磊落了些。”


    在朝為官,磊落二字能有多重要?方諾笑:“與公主而言, 這些人並算不得什麽。”


    陪李晏說了幾句話, 方諾便覺得有些累, 她現下更喜歡倚在軟塌上,便道:“我有些累了, 你們聊。”寧無慍扶她站起來, 看著她慢慢走出書房, 想來是要回臥房中,倚在軟塌上歇一會兒。


    瞧不見方諾,寧無慍才回神同李晏說道:“看來這一次,公主不會讓我再繼續留在京城。”


    “不留也罷,烏煙瘴氣。”


    寧無慍搖頭,笑了笑說道:“倒也不至於,皇上這次雷霆手段,京中眾位大人定會收斂一段時日,首輔衛大人寬和中平,暫時也不會再讓朝中起大風波。”


    “他慣會和稀泥,”李晏笑:“要不然皇上也不會讓他入閣,還坐上首輔的位置。”


    方諾在臥房,迷迷糊糊地便睡著了,再醒過來,已經在床上了,寧無慍坐在窗下讀書,見她醒過來,便道:“諾諾還是讓綠野她們留一個在臥房侍候,免得睡著了也不知蓋被。”


    現下住的地方小,方諾本就不喜歡有人一直站在身邊,便讓綠野和絳霄晌間都在側房歇著。


    “迷迷糊糊就睡著了,”方諾坐了起來,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李晏呢?走了?”


    “走半個多時辰了。”


    “本想讓他留下用飯的,”方諾笑:“現下是門前冷落鞍馬稀,好不容易來個吃飯的,幫咱們廚房的菜蔬消繳一番。”


    寧無慍挑眉:“前兩日諾諾還誇為夫姿容甚美。”


    方諾被他逗得止不住笑,肚子裏的小家夥似是有所感應,也跟著鬧騰,捧著肚子指著寧無慍:“不跟你玩兒了,連小東西也跟著折騰我。”


    臨安公主府。


    “寧無慍最近在做什麽?”


    “回公主,寧大人最近一直待在家中,晨起和傍晚時候會陪著夫人出來散步。”


    臨安輕笑一聲:“他倒是沉得住氣。”又問:“有什麽人去過他家?”


    “翰林院的庶吉士李晏去過兩次,吏部的主事周處古去過一次。”


    “都是昭和書院出來的人,也算有些情義。”說罷端起茶盞吃了一口:“父皇的旨意也快下了,本宮要再見他一次。”


    這日方諾起身,見寧無慍不在,便問綠野:“他人呢?”


    “老爺早上出去了,那會兒夫人睡的香,便沒擾您。”


    雖然不知道他去做什麽,方諾也不甚在意,吃了早飯,領著綠野出去轉了一圈。


    “寧夫人。”


    方諾認得這人,當初在明月樓跟寧無慍對對的書生。


    “這位公子可有什麽事情?”


    “寧夫人,公主有請。”


    方諾瞧了他身後的轎輦,知曉自己也沒什麽拒絕的餘地,點了點頭:“有勞。”


    綠野想要跟著,卻被攔了下來,這人同方諾說道:“一會兒會將寧夫人送回來,不必讓旁人跟上。”


    方諾衝著綠野點了點頭:“且先回去。”


    公主府的轎輦走起來十分平穩,方諾也不知是往什麽方向,便坐在裏麵細細思索臨安為何要見她,絕對不會是說什麽招寧無慍為婿之類的事情,可實在想不出來,又覺得一陣困意,索性倚著轎輦眯了會兒瞌睡。


    “寧夫人?”


    聽到外麵有人喚她,方諾才睜開眼睛,那書生將轎簾掀開,道:“夫人隨我來,公主一會兒便到。”


    下了轎子,方諾四下打量了一番,這處她並未來過,麵前是個裝潢大氣的茶肆,難不成臨安公主今日真是來尋她吃茶談天?


    隨這人上了二樓,進了雅間,裝潢大氣雅致,卻沒有見任何人,想來臨安也不會特意等她,方諾坐了下來,問那書生道:“我便在這裏等著公主?”


    “正是。”說著讓人上了茶和點心。


    方諾現下食量不小,每日晌間都要加餐,有點心來自然不推拒,取了一塊海棠酥放入口中,心下小小讚歎了一句,果然是公主選的地方。


    沒想到她剛剛吃了一口茶水,卻聽到隔壁寧無慍說話的聲音。


    方諾抬頭,狐疑地瞧了一眼一直站在房中的書生,問道:“公子,這是怎麽回事?”


    那聲音極清晰,方諾知曉這人一定能夠聽到。


    “公主一會兒便到,寧夫人稍等。”


    那人不回話,方諾索性開口喚了一聲:“無慍?”


    “那廂聽不到這邊的聲音。”


    方諾白了他一眼,腦子裏飛速轉了兩圈,難道臨安公主是想給寧無慍設個什麽美人計,讓自己抓個正著?這也太無趣了些,好歹前幾日還誇她聰慧。


    沒想到還真是傳過來一個女子說話的聲音。


    “微臣參見公主殿下。”


    方諾托腮聽著旁邊的動靜,腹誹了一句,原來是公主是讓她隔牆等著。


    寧無慍瞧著這位身著煙紅色羅裙的公主殿下,這若是個男子,也不知朝中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寧大人,前兩日本宮見到了父皇。”臨安坐下,瞧著下首的寧無慍開口說道。


    寧無慍並未接話,聽著她繼續往下說。


    “那日你入宮,委實不是時候,”臨安吃了口茶,繼續說道:“可畢竟衝撞了父皇。”


    “微臣知罪。”


    臨安瞥了他一眼,狀似無意地掃過右手邊的牆壁,方諾現下就在隔壁房中。


    “父皇要讓你出京。”


    從翰林院到出京城,其中的落差為官之人不會不知曉,寧無慍稍稍沉默了一瞬,說道:“便依公主所言,也是皇恩浩蕩。”


    臨安猛地從胸腔中竄出了一股怒意,又吃了口茶方才壓了下去,輕笑了一聲,問寧無慍:“當初寧大人若不躲本宮,也不至如此。”


    方諾在旁邊聽得忍不住犯了個白眼,臨安應該來跟她說,給方家一個皇商的名號,她說不定立刻退位讓賢。


    寧無慍倒未接話,又聽得臨安繼續說道:“本以為寧大人最會審時度勢,當初求娶方家女,難道不是為了躲避忠勇侯府大姑娘的糾纏?”


    方諾記得楊淑,隻是沒想到這會兒被臨安公主提了起來。


    “公主此言差矣,微臣與內人自小便有婚約在身。”


    臨安嗤笑一聲:“若不是你父親開罪鄴州官場中人,你何須去借一個商戶之勢,你娶方諾是因為她是方致的女兒,是你當初最好的選擇。”


    這些事情方諾心知肚明,再聽隔壁,也不見寧無慍出聲反駁。


    “現下不是讓你停妻再娶,你若願意為我所用,本宮便能讓你留在京中。”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微臣謹遵聖意。”


    臨安笑:“寧大人果然心思清明,也不知方諾與仕途之間,大人會如何抉擇?”寧無慍既然寧可出京也不想幫她做事,她就試一試,連方家都沒有了的這位探花郎,到底能變成什麽樣子。慈寧宮還有位鄭嬤嬤在,她便不好出手直接拿捏方家的生意,她讓人打探過,這位方家的大小姐也是個有主見的人,隻要方諾跟寧無慍離心離德,那方家自然不會再幫這個姑爺分毫。退一步講,她自覺在寧無慍身上折了臉麵,當然也不會想讓他再好過。


    寧無慍皺眉,總覺得臨安有些奇怪。


    “本宮若說,手上有人能治好方致的病呢?”


    方諾本豎起耳朵聽著,聽到這一句一下子站了起來,卻半晌未聽見寧無慍再說一個字。


    臨安大笑:“寧無慍,你讓全京城人都以為探花郎夫婦鶼鰈情深,可本宮卻知道,似你這種人,怎會將女人真正放在心上?方諾為她父親求醫問藥,現下隻需你點一點頭,本宮立刻將大夫送往郴州,如何?”


    “公主若是無事,微臣先行告退。”


    方諾長指緊攥,從寧無慍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薄怒,卻又覺得聽出幾分意料之中的漠然。


    臨安上前一步,對上寧無慍的雙眸,似笑非笑地說了句:“你與本宮才是同路之人。”同樣渴慕權勢之人。


    寧無慍起身,不想再看到這個有些魔怔的女人,沒想到剛剛推開門,便見方諾站在外麵,


    看他的眼神無起無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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