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好音領著弟弟進來, 跟小鳥一般, 先飛到方諾懷裏,嘴裏嘟囔著:“寧尚可真是個哭包。”


    “又怎麽了?”方諾有些無奈,府上一共就隻有三個小娃娃,她也沒有特意拘著好音和寧煦不與寧尚玩耍, 隻是好音性子太強了些。


    “他那麽小,哪裏跟得上我, 跟不上便哭,一點不像個男子漢。”


    “他比你小那麽多, 等一等不就好了?”


    好音沒接話, 跑著去吃點心,歸雁又端了蓮子羹過來,讓兩個小娃娃用。


    用了點心,好音繼續說道:“爹爹也不知什麽時候回來, 等得著急。”


    方諾斂眉, 笑應:“快了。”方慎去了邊關, 音訊全無, 王氏守在老宅, 她對寧無慍已無所求, 隻要一直照拂著方家的生意便好。


    膝下一雙兒女,好音跟寧無慍格外親近。


    第二日下午, 好音領著寧煦在院子裏玩耍, 方諾坐在廊下繡花, 春日太陽極好, 寧無慍從外麵進來,便見到妻子兒女在小院子裏安穩靜好的樣子。


    他已近而立之年,神色肅穆,人也顯得更挺拔,進了院子,眉眼舒展了些,出聲喚道:“諾諾。”


    方諾抬頭,笑:“回來了。”生了兩個孩子,又病了一段時日,人瞧著更柔和些,一身暖杏色的衣裳,讓寧無慍挪不開眼。


    當晚,一番雲雨之後,方諾懶洋洋地趴在枕頭上,寧無慍瞧她細白的脖頸又覺得意動,俯身下去,啄吻一口,手又往前麵去伸。


    “你也不累?”方諾將身前作亂的手撥開,問他。


    “不累。”寧無慍現下所有事情都依著方諾,隻有這床榻之上愈發強勢,翻來覆去折騰不夠。


    方諾無法,隻得隨他去,也不知折騰到什麽時辰,隱隱約約聽到叫水,寧無慍幫她擦洗之後,便撐不住睡了過去,第二日早上,醒過來身邊人已經不在了,絳霄聽到動靜進了臥房,方諾問道:“人呢?”


    現下已經是媳婦子了,絳霄應道:“老爺起得早,走的時候囑咐讓夫人多睡一會兒。”


    “好音和寧煦呢?”


    “小姐用罷早膳,去讀書了,少爺也起了,在正屋,要等著夫人一道用膳。”


    說到一雙兒女,方諾笑起:“好。”


    寧煦跟好音不一樣,不怎麽喜歡黏著寧無慍,跟方諾更親近些,見到母親過來,馬上拍起小手,咿咿呀呀地喚:“娘,娘!”


    方諾笑起,上前抱著他親了一口:“吃飯!”


    到桌前掃了一眼,見有一盞燕窩,她早上不怎麽會用這個,歸雁倒是先回話:“夫人,這是老爺帶回來的,囑咐燉了讓您用。”


    方諾嚐了一口,挑了挑眉,寧無慍這兩年,雖沒升官,但是出門一趟,帶回來的東西是愈發好了。


    又過兩日,方諾午睡起來,問絳霄:“兩個孩子呢?”


    絳霄應道:“小姐帶著少爺去了花園。”


    好音對寧煦寶貝得不行,喜歡領著弟弟玩耍,方諾也樂得這般,她稍稍偷個清閑,沒想到剛坐下,茶都沒吃上一口,好音身邊的一個小丫鬟便慌慌張張地過來了。


    絳霄見狀,斥了一句:“慌張什麽,有話好好回。”


    那小丫鬟期期艾艾地瞧了方諾一眼:“夫人,小姐跟天香院的那位少爺,鬧起來了。”


    方諾皺眉,起身便往花園走去。


    遠遠就聽到有小娃娃在哭,仔細一聽不是寧煦,方諾腳下步子放快了些,到跟前一瞧,寧尚被丫鬟抱在懷裏,哭的聲嘶力竭,好音站在一旁,氣鼓鼓地,隻有寧煦,又是滴滴溜溜一雙大眼,跟看熱鬧一般。


    “怎麽了?”沒想到寧尚一見她,便伸手要抱,方諾便將小娃娃接過來,哄了哄。


    好音滿臉不耐煩:“他非要跟著我,推了一下便坐在地上不起來,抱起來又哭個不停!”


    方諾皺眉:“你推他了?”


    這次倒不應話,隻氣鼓鼓地嘟著嘴。


    “尚兒先回去好不好,我跟姐姐有話要講。”


    懷裏的小娃娃出奇聽方諾的話,點了點頭由著丫鬟們將他抱了回去。


    方諾懷中一空出來,一旁的寧煦便湊了過來。將兒子抱在懷中,看向好音:“先回去。”


    她抱著寧煦,好音可憐巴巴跟在後麵,小姑娘瞧得出母親有怒氣,可自己也不服,進了院子,方諾讓她站在麵前,問道:“知錯了嗎?”


    還是不說話。


    “你已經開蒙了,卻還動手欺負比你小的尚兒?”


    “他太麻煩,總跟著我。”


    “想跟你玩罷了,若是不願意,就讓丫鬟哄他回去,尊長愛幼,先生不是剛剛教過?”


    好音鼓著臉不講話,方諾往外看了看天色,說道:“既如此,《三字經》你學了一半,將那一半抄過,再用晚飯。”


    直到天暗,也不見好音過來,寧煦已經餓了,方諾便讓丫鬟擺飯,自己也沒用兩口,便草草收拾了,卻也不讓絳霄去書房瞧,沒想到卻將寧無慍等來了。


    他公事忙,傍晚回來也多會在外書房待一會兒,現下回來早了些,一進門便問:“好音呢?”


    方諾看了他一眼,應道:“在書房中。”


    寧無慍微微頷首,道:“我去瞧瞧。”


    絳霄有些摸不準,問方諾:“老爺這是什麽意思?”


    “知道了來瞧瞧,好音身邊的人,也該換一換了。”


    絳霄往外瞧了一眼,隱隱看到一個穿著豆綠裙衫的丫鬟,咬了咬唇沒說話,再看看上首的方諾,氣定神閑,她便也安下心來。


    好音坐在自己的書桌前,紙筆攤開,卻隻寫了幾個字,她下午也不是有心要推寧尚,著急了伸手往後一推,那家夥就坐在了地下,這會兒倒好,讓她挨罰,本就是剛剛提筆不久的小人,寫了幾個字便越寫越慢,越寫越氣,最後索性將筆丟在一旁,肚子餓了也硬撐著。


    “爹爹。”可見到寧無慍便委屈起來。


    “寫了多少?”


    寧無慍掃了一眼,便知她沒寫幾個字,坐了下來,道:“我陪你寫。”說著將紙筆攤開。


    “娘也罰您了?”


    “並未,”寧無慍看著她,說道:“寧尚比你小,與你起爭執你卻不知相讓,罰你抄書,卻心有不甘不知己過,《三字經》有雲‘子不教父之過’這便是為父的過錯,是以陪你一道抄書。”


    他做事一向嚴謹,抄書也是如行雲流水,十分專注,好音看了一會兒,不見父親看她一眼,便也垂首,重新提筆,抄寫了起來。


    等一大一小拿著兩遝子紙過來的時候,方諾看了看,抄寫的是一模一樣的東西,好音還小筆力不足,寧無慍的字倒是十分見筋骨。


    方諾看著好音,歎了口氣:“抄好了,擺飯罷。”


    小孩子到底不經餓,吃了飯跑到方諾麵前,抱著她膝蓋拱了拱:“娘,好音知錯。”


    一句話,方諾竟然差點兒落下淚來。


    寧無慍去了書房,方諾想了想,道:“好音今晚跟娘睡可好?”


    “好!”小姑娘高興得很,她最喜歡跟母親睡在一起,可爹爹總哄她出去。


    “那爹爹呢?”


    方諾笑:“我跟他講。”


    寧無慍去了書房,方諾過去,瞧他在看書,伸手將燭台撥亮些,道:“好音今夜跟我睡呢。”


    這人從書中抬頭,神情微微凝滯了一瞬,頷首道:“那我歇書房便是。”想了想又同方諾說道:“青杏從清水鎮出來,跟了咱們這麽久,你找個合適的人家,將她嫁了罷。”方才正是青杏著急忙慌地去了前院尋他,還打著夫人的名號,口口聲聲說方諾罰了好音的晚飯,一臉焦急,心疼小姑娘有三分,想在他麵前賣好才是真的,不過怎麽說都是方諾陪嫁過來的丫鬟,還是要留幾分情麵。


    方諾看了他一眼,這丫鬟一心放在寧無慍身上,不過這人既不領情,她自然不會多言,道:“我瞧瞧,也該重新給好音身邊選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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