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杯歐蕾怎麽樣?這家店的歐蕾咖啡最正宗,我每次出差路過都會進來點一杯。”


    對麵的男人一身商務精英打扮,帶著一絲不苟的金絲眼鏡,整個人顯得文質彬彬。


    他禮貌體貼地與童琪問話,才叫她意識到自己已經對著喝空的咖啡杯發呆了好一會兒,這在約會中實在是失禮的行為,忙抬起頭露出客氣疏離的微笑。


    “不用了,謝謝。”


    伴隨這句怎麽聽怎麽尷尬,每一個音節都透露著疲憊的話說出口,童琪的腳尖不自在地磨蹭了一下咖啡館的地板,心裏埋怨自己怎麽就一時大意著了老媽的道,應下這種勞心費力的相親。


    童琪今年二十九歲,作為一個眼看要邁入三十大關的準大齡剩女,身邊的同學朋友動作快的二胎都能打醬油了,慢的也都和對象談婚論嫁。


    隻有她還跟入了定似的老姐一個,不怪父母著急,微信裏各種相親群加得比肯德基豪華午餐還豐盛,她眼前這位就是她母上從相親群裏勾搭上的某位阿姨家的兒子。


    有時候不得不佩服老一輩對抱孫子這件事的執念程度,她這邊剛和爸媽說要為下本書取材去趟法國,那邊老媽就能接上話:“你一個人去我和你爸多不放心,對了,我前幾天還聽你李阿姨說她兒子要去巴黎出差,小夥子我見過照片,一表人才,讓他帶你逛逛,不談男女朋友交個普通朋友也好嘛。”


    童琪是個寫網文的,和文字打了十多年交道,不可能揣摩不透媽媽的話外音。


    說普通朋友無非是不想給她太大壓力,像她這個年紀再給她介紹異性,哪個不是恨不得直接領證奔著結婚去的。


    她對麵的相親對象可能一開始也是抱著應付父母的心態,在機場碰麵的時候足足比約定時間遲到了半個小時,真見到她的麵才轉變態度,旁敲側擊打探到她一年的稿酬之後又轉變了一下態度。


    童琪的長相是那種所謂精英人士最喜歡的,一張顯小的小圓臉,眼睛也圓圓的,五官精致,嘴角一挑就在飽滿的臉頰上勾勒出兩個小酒窩,漂亮得不妖,笑起來特別甜,很是乖順聽話的模樣。


    相親對象越看她越順眼,她故意把自己的工作說成無業遊民都沒能打消他的積極性,還自以為得體地和她說:“在家裏寫寫小說挺好,嫁人之後工作家庭兩不耽誤。”


    童琪捏著白瓷勺撇撇嘴,這種直男癌她見多了也寫多了,希望自己的老婆上的廳堂下的廚房,給他洗衣做飯帶孩子,也不管他整天忙的工作薪資夠不夠她稿酬的零頭。


    要是在國內,她能打住話題留下一半埋單錢走人。偏偏她現在身處法國巴黎,兩個人從機票到行程都被媽媽們定在了一起,現在把拒絕說死,接下來的幾天都會非常尷尬。


    所幸隻剩三天,三天之後她回家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和老媽攤牌,以後這個阿姨那個阿姨的兒子少看張照片就給她介紹,更何況眼前這位充其量算五官端正,沒見麵她都不知道她媽對一表人才的標準這麽低。


    童琪原本計劃這次來巴黎見識一下法國的風土人情,順利的話再把新文粗綱擼個差不離。


    相親對象可以說打亂了她的全部計劃,每天有事沒事扯著她尬聊,要不然就把她帶去人滿為患的旅遊景點,別說粗綱,她現在男女主角的名字都沒取出來。


    心情煩躁,她臉上雖沒表現出什麽,聽人說話卻明顯心不在焉,不想看對麵的人,便把目光集中在咖啡店的玻璃櫥窗上。


    四月的巴黎多雨,外麵天色暗導致玻璃透光度很低,一眼望過去鏡像疊加在真實景物上,能看到外街和店內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色。


    童琪盯著匆匆走過的行人也盯著咖啡館裏的客人和侍者,一不小心瞧見了不和諧的音符,在他們不遠處的吧台,一個彪形大漢正將手伸進一位在等餐的女性包裏。


    童琪皺眉,要出聲製止。


    沒想到相親對象對她搖頭,用隻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解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經常來這邊出差,看這人身上的紋身應該是哪個幫派的混混,這些混混報複心很重,大家見怪不怪,你看周圍的人都裝看不見。”


    她打量四周,發現好像是真的。


    可被偷錢包的女士明顯不是讓偷幾個錢也不在乎的有錢人,一身衣服洗得都發白了,另一隻手還牽著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正吞著口水望櫃台裏的蛋糕。


    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童琪實在沒辦法對此坐視不理,她不顧相親對象的勸阻端起咖啡杯去吧台,打著續杯的名號撞了壯漢一下。


    壯漢猝不及防,雖勉強穩住身形,剛得手的錢包卻被撞落在地。


    女士看看掉在地上的錢包又看看童琪,像是明白了什麽,向她投來感激地一瞥,扯著小男孩兒的手匆匆離開。


    倒是童琪若無其事地續咖啡,一副剛才真的是一不小心撞到人的模樣。


    少頃,咖啡杯滿,她轉身要走。


    卻沒接收到預料之中的阻攔,壯漢伸向她的手被人擒住手腕。


    童琪抬起頭,她162的身高堪堪看清那是隻男人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微一發力就將壯漢扯了個趔趄,站立不穩的壯漢肚子上又挨了他狠狠一記膝擊,跪倒在吧台前好半天沒再爬起來。


    “店內損失記我賬上。”童琪聽得清楚,男人說的不是法語,而是英文。聲音熟悉得她打了個寒顫,再把頭抬高些,果不其然瞧見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俊俏清冷的桃花眼,鼻梁高挺,薄唇微勾,天生一副勾走女人心的長相。


    他沿著吧台推給店員一張卡,用牙齒咬開左手的襯衫袖扣。


    眼梢不經意地一挑,被這邊動靜吸引注意力的小姑娘們立刻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童琪見狀抽了抽嘴角,嚴穆這人真是不管過了多久都招女人喜歡。


    她上次見他還是兩年前,在他們高中同學,她閨密他哥們的婚禮上。


    那時他剛剛經曆一場車禍,死裏逃生重傷初愈,整個人清減得厲害。


    如今過了兩年也沒長回什麽肉,當然瘦點完全不耽誤人家帥,光看這張臉就能下三碗大米飯的那種帥。


    動起手來更不用說,動作利落出手夠狠,讓那壯漢一隻手也沒過兩分鍾就把人扔出店去。


    和高中時如出一轍,長著一張國民校草的臉,拿著全年級數一數二的成績,和社會上的不良少年打架比誰都狠。


    想當年童琪也是被這臉這作風騙走,死皮賴臉追著人家談了三個月戀愛,到最後讓人家一腳踹了還挺長一段時間不死心,連她開始寫小說的根源都是想塑造一個和他一樣的男主角,給這段不完滿的初戀畫一個理想的句號。


    現在童琪早過了相信異國他鄉相逢是緣的年紀,也不想和他再產生什麽瓜葛,但別管她需要與否,畢竟是他出手幫忙,嫩白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過咖啡杯,到底低頭說了句“謝謝”。


    “隻有一句謝謝?”嚴穆挑眉,輕描淡寫的動作他做來有種致命的性感。


    待她回望過來又移開視線,把錢夾遞給侍者示意她把刷完的卡放回去。


    童琪眼睛尖,看見侍者小姑娘一起放進去地還有一張寫了聯係方式的紙條,他也沒回絕,習以為常似的收在手裏。


    “還有好久不見……”童琪和蚊子哼哼一樣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嚴穆輕佻地勾起一邊唇角,在童琪見鬼似的注視下從煙盒裏磕出一根煙叼住,不過沒拿打火機也沒點,目光不著痕跡地越過童琪,落在她那自始自終嚇得動都不敢動的相親對象身上。


    “眼光堪憂。”絲毫不加美化的評價。


    童琪確實不滿相親對象,但不意味會任他看低:“不堪憂當初也不會看上您老這尊大佛,殘一隻手沒耽誤打架,摘一側肺不耽誤抽煙,您老牛掰,再世龍傲天。”


    她這幾句話說得一點都不客氣,嚴穆不怒反笑,卻沒再同她多說,瞥見咖啡店門前在停車位上掙紮的喬治巴頓,大步走過她身邊,童琪不想看也透過玻璃窗看見他坐進了車子的副駕駛。


    豪車黑卡配司機,有錢任性長得帥,簡直全方位立體式地把她如今的相親對象吊打得體無完膚。


    童琪原本還醞釀著再和顏悅色地忍相親對象裏幾天,可一想到嚴穆走時那副輕蔑的嘴臉,越想越憋氣。


    剩下三天她全把自己關在賓館裏,好不容易捱到回國,她走出機場第一件事就是刪除相親對象的聯係方式,順便給媽媽打電話匯報情況。


    媽媽在相親群裏看到過太多歪瓜裂棗,這個各方麵的條件已經可以稱得上不錯,不免又嘮叨起來。


    童琪在她說到“你都二十九了,再不上心全是人家挑剩的”時掛斷,讓另外一個電話接進來。


    來給她接機的閨密時蜜早等得不耐煩了:“大姐你磨蹭什麽呢,我和老杜可不像你這種自由職業者,送完你回家還得滾回去上班。”


    她一直壓抑的情緒終於有了排解通道,沉默好一會兒才說:“我碰到嚴穆了。”


    童琪的聲音軟,委屈起來尤其可憐,那邊的時蜜愣了一下,半晌清了清發緊的喉嚨,躊躇開口:“那你想怎麽辦,撲過去求合影要個簽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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