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十月初的時候,x市隨著幾場秋雨的降臨,連續在三十五度以上徘徊了好幾個月的氣溫終於降了下來。


    賀九重打完坐剛睜開眼,便聽見屋子外頭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他從大的幾乎占滿了整個屋子的床上起了身,一出屋子就瞧見葉長生正抱著個抱枕盤腿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視。


    “你起來了?”葉長生掀起眼皮望了他一眼,隨即又立刻將視線挪回了電視上,嘴裏快速地道,“牙刷牙膏都給你弄好了,幹淨的毛巾在架子上,你用完放池子裏待會兒我再去洗。”


    賀九重微微揚了揚眉。


    雖然這樣有生活氣息的對話一開始是讓他很新奇的,但是同葉長生住了兩個月後,他竟然也開始習慣了這些日常。葉長生曾經對他說過,養成一個習慣隻需要二十一天,現在看起來,似乎也不是完全的無稽之談。


    走到洗臉台前,漱口杯裏的水還是溫熱的。顯然,就像他似乎有些習慣了葉長生一樣,葉長生同樣也掌握了他的作息規律——比如什麽時候他會打坐結束,什麽時候他會起身,這一切葉長生都已經了如指掌。


    這對於賀九重來說,並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很意外的,這會兒看來,對於自己的生活被他人掌握甚至於掌控這件事,他竟也不算很反感。


    “我剛剛看了新聞。”看著賀九重洗漱完畢,葉長生側了側身單手架在沙發扶手上撐著下巴望他,“謝月在家裏難產死了,孩子卻不知去向。”


    賀九重似笑非笑:“按照王芸懷孕的時間,這個孩子應該才五個月?”


    葉長生從沙發上站起來,聳聳肩:“大概是那個鬼胎吸得鬼氣太多了,王芸那副皮撐不住了吧?”指了指還在循環播放的新聞,“電視上說謝月……嗯,應該是王芸,王芸的肚子上還破了一個洞。我估摸著是那鬼子把謝月鬼氣吸幹了,然後自己從裏麵將她的肚皮撕開爬出來的。”


    賀九重掃了一眼電視:“趙孟呢?”


    “被嚇破了膽。而且現在因為他被懷疑故意謀殺王芸和丁一凡,已經被警方派人帶走了。”


    葉長生望了一眼電視上不停喊著“有鬼啊,有鬼啊”的趙孟,風淡雲輕地道:“他在謝月身邊呆了這麽久,本就陽火虛得厲害,這下三魂七魄已經被鬼子嚇散了,看上去也就這幾天活頭了。”


    說著掃一眼外頭還在下個不住的秋雨,找了個外套穿在了身上:“走吧,陪我出一趟門。”


    賀九重看他一眼,似乎覺得有些意外:“你要去找那個鬼子?”


    葉長生歎一口氣:“好歹是收了人家錢的。”


    賀九重倚著牆壁望他:“你不是對謝月說,交易已經結束了?”


    葉長生摸摸下巴,想了好一會兒,認真地道:“所以我跟你說過,我其實是個好人。但是你不信。”


    賀九重嗤笑了一聲,抬步繞過葉長生伸手開了門:“別囉嗦了,走吧。”


    初秋的夜褪去了白日裏殘餘的溫度,在夜風的吹拂下,竟也有了幾分冷意。葉長生撐著傘走在幾乎荒無人煙的暗巷裏,周圍死寂得仿佛隻能聽見偌大的雨點細細密密地滴落在青石板上的聲音。


    空氣裏有被雨稀釋過的血腥味隱約地傳來開來,葉長生微微垂著眼,眸子裏兩尾詭異的陰陽魚正緩緩遊動著,使得他一雙純黑的眼瞳顯出幾分妖異。


    “找到你了。”


    沉悶的空氣裏穿來一陣細小的嗡鳴聲,像是有誰在嗚咽,被雨揉碎了,隱藏在了嘈雜的雨聲中。


    “這裏不是你該呆得地方。”葉長生看著縮在角落裏因為身旁賀九重的威壓而一動都不敢動的鬼子,指尖夾著的一張人形符紙倏然脫手化作一道白光溫柔地將那團陰影包裹了起來,“厲鬼作孽,稚子何辜。往來處來,到去處去。你也不必再留戀於此,投胎去吧!”


    那陰影顫動著,突然,在白光中發出了微弱的哭泣聲。隨即,隻看那嬰孩般的身體突然被白光吞噬,再下一刻,那光化作一抹刺眼的亮色,隨即全然消散去了,隻有一張空白的人型符紙在空中落下又被葉長生收回了手裏。


    “結束了?”賀九重絲毫沒有遮擋地站著雨水中,但是他的身上卻仿若有一層薄薄的結界一般,縱然雨勢再怎麽猛烈,對於這個男人似乎也不能幹擾分毫。


    葉長生望他一眼,點了點頭:“孩子身上沒什麽怨氣了,背著血債出生好在也不算真正的殺了人,超度起來要比枉死的怨靈要簡單的多。”將手上的紙符收到懷裏,皺了皺鼻子道,“這裏太僻靜了,人少陽氣弱,我們還是快回去吧……找了這鬼子一天,我都餓了。”


    賀九重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我沒想到你找了一天,居然真的隻是超度她。”


    葉長生有些莫名其妙眨了眨眼:“不然還能幹什麽?”


    賀九重笑笑:“比如,我以為你會把她帶回去,做成傀儡什麽的?”


    葉長生被賀九重的話冷的打了個顫,擺擺手趕緊道:“你怎麽會這麽想?雖然我對鬼怪這些東西沒什麽偏見,但就憑我八字輕的隨便來個厲鬼就能要了我命的樣子,我怎麽敢去養小鬼?不怕反噬遭報應麽!”說罷,抬頭又看一眼賀九重,正兒八經地道,“而且我都說過了,我其實是個好人。”


    賀九重揚揚眉,視線在他清秀的臉上緩緩劃過一圈,但對於他的話卻不予置評。


    葉長生也不介意,將傘靠在肩膀上與他並排走在一起:“誒,我說,”葉長生低頭看著兩個人被拉得長長的影子,“都這麽久了,你也該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


    賀九重唇角微微陷落了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葉長生,你不像是那麽執著與一個稱呼的人。”


    葉長生歎了一口氣,偏頭看他一眼:“我知道你察覺到了。好吧,我坦白,我招供!事實就是如果沒有你的名字,分開的時候我是無法召喚你的。”撓了撓頭,“你看,因為不知道你的名字,這兩個月我無論去哪為了保命我都必須把你帶著,害你也跟著我一路奔波勞碌。但是如果你告訴我名字,我們就不必……”


    賀九重哼笑一聲,一擲袖,將手背到身後打斷了葉長生的喋喋不休:“本尊不覺得勞碌。”


    葉長生被賀九重不按套路出牌的發言噎的有點難受,又歎了一口氣,終於老老實實地道:“可是我馬上要出一趟遠門,如果你不想跟著我東跑西跑,不如就告訴我你的名字?這樣你隻需要在我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出來一小下就能夠解決問題了。”


    賀九重微微眯了一下眼:“你出遠門是要準備去哪兒?”


    葉長生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賀九重會關心他,摸了摸鼻尖道:“a市的一個十八線小縣城的二十八線小鎮子。八月初你還沒來那會兒,我接了個電話,說是那邊采礦需要個風水師過去看看風水。現在時間差不多了,我就琢磨著該過去看看了。”


    賀九重道:“之前怎麽沒聽你提過?”


    葉長生訕笑道:“這不是最近翻日曆才想起來麽?”


    “說起來我主攻的本來就不是風水這一行,後來又出了謝月那件事,一忙就忙忘了不是?”轉了一下手中的雨傘傘柄,道,“再說這兩個月我強拉著你二十四小時跟我黏在一起,想必你也煩得很,這會兒正巧讓你透透氣,清閑半個月,不必時時刻刻再對著我這張臉,豈不是很好嗎。”


    “不必,”賀九重勾著唇笑了笑,“你的臉本尊雖然不滿意,但是倒也沒至於倒胃口。時常看一看,提神醒腦,倒也不錯。”


    葉長生:“……”好生氣哦。


    賀九重看著葉長生愁眉苦臉的樣子,突然便覺得心情大好起來。


    他自然還未曾告訴葉長生,這兩個月裏他突然發現,不知是不是契約的附帶作用,隻要是有葉長生在身邊,他夜裏打坐時功力恢複的就要比正常快上許多。


    雖然一開始他還以為這是錯覺,但是經過兩個月的修煉,在他發現身體裏因雷劫所造成的那些本不可逆的傷也已經在漸漸恢複時,他便肯定了,不管究竟是因為什麽,現在的葉長生對他而言,無疑是他加速恢複功力的最佳爐鼎。


    而現在葉長生想離開他?猩紅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玩味:他怎麽可能會允許?


    “你什麽時候要去a市?”賀九重問道。


    葉長生悶悶不樂地瞥他一眼道:“如果你肯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明後天就可以出發了。”


    賀九重眯著眼望了望天空:“明天會是個晴天,你回去就收拾東西去吧。”


    葉長生怔了一下,眼睛亮了亮:“你的意思是——”


    賀九重點了點頭,唇角上揚到了一個分外好看的弧度:“明天,本尊陪你一起去a市。”


    葉長生透過細密的雨簾望著賀九重俊美無儔的臉,抿了下唇陷入深深的思考:難道他的這隻寵物的真名很難聽?難聽到他寧願跟著他這麽個凡人四處顛簸,也不願意把名字告訴他,舒舒服服地在家躺著休息?


    但是他還是覺得知道名字會方便很多啊。


    那麽問題來了,作為一個優秀的主人,為了照顧自己寵物那可憐可愛的自尊心,是不是最好還是不要再問這些比較敏感的問題了?


    ——哦,不要問他為什麽不想想賀九重是因為喜歡他才願意跟著他東奔西跑什麽的……這種纖細又可愛的感情在他現在飼養的高危寵物身上是不存在的。


    葉長生思考了一會兒,終於算是下定了決心不再詢問有關賀九重名字的問題,帶著些憐憫地看了一眼那頭帥的能夠殺死人的臉,點點頭道:“那我今晚到家就去準備準備。”


    賀九重眯著眼看著葉長生眼底的那抹憐憫,眉心微微皺了一下,心裏本能性地產生了一點暴躁:他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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