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已經很深了,外頭起了些許的風,將屋子裏沒關好的老舊窗戶吹得“咯吱咯吱”作響。


    屋子裏頭,一個麵色蠟黃的男人粗暴裏將屋裏那個嘴上貼著膠布,被繩子綁的結結實實的男孩一腳踹到了門邊。他看著那個男孩彎下腰短促地嗚咽著,視線又掃過那因為痛苦和恐懼而扭曲起來的麵孔,嘴唇向上一咧,愉悅地咧出了一口黃牙。


    “跑啊,不是很能跑嗎?”男人陰森森地笑著,又在他肚子上猛踹了幾腳,渾濁的眼裏浮現著病態的狂熱,嘴裏粗暴而又興奮地喊著,“老子讓你再跑,讓你再跑!”


    男孩的慘叫聲都被那嘴上的膠布封住了,隻有沉悶的悲鳴一陣陣地透過來。他被踹得匍匐在地上,整個身體隨著男人的暴行而不自覺地顫動著,這個過程持續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直到那個男人終於發泄夠了,低頭一看,地上的男孩早就又昏死了過去。


    男人用腳在男孩的臉碾了碾,看見他下意識瑟縮了一下的動作,臉上又閃現了一絲扭曲的光。點了根煙坐到男孩身邊,抽了幾口,然後一抬手,又猛地將煙蒂按在了男孩身上。


    煙頭與皮膚接觸的那一刹那,空氣裏便傳出一股肉被燒焦了的焦糊味,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先前踹得太狠了,縱然這會兒被煙頭燙傷了一塊皮,男孩除了生理性的抽搐之外,卻也沒能再清醒過來。


    男人皺皺眉頭,似乎對於男孩的反應不是很滿意,又猛地將他踹到了一旁,吐了一口唾沫,轉過身背對著門開始掏出一把菜刀在磨刀石上磨了起來。


    夜深的更厲害了,風也漸漸大了起來。老舊的木板門被風吹的晃悠了好幾下,隨即隻聽“砰”地一聲,那門竟是硬生生地被風給刮了開來。


    男人停下了磨刀的動作,他回頭看了看被風刮開的門,渾濁的眼珠子微微動了動,起身去將那木門關了,又不放心地推了推,見確實是關嚴了,然後才又重新坐回去磨刀。


    但是這一次,也沒有多久,那被關好的門再次猛地被風吹了開來。男人一回頭,就看見木門正往兩邊敞開著,破舊的木板隨著風的吹動而微微晃悠著,不時發出“吱呀——”的聲響,在這樣寂靜的夜裏聽得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男人慌忙地將桌上的菜刀拿了起來,他警惕而又帶著些許驚慌地走到門前往四周望了望,見周圍似乎並沒有什麽異常,便第三次小心翼翼地將門關了起來。


    站在門前確認再三,又拿了個椅子將門抵住了,好不容易稍稍寬了心,一回頭,猛地瞧見屋內的情況卻讓他因為驚駭而驀然瞪大了眼——


    葉長生帶著賀九重首先去的是周琳琳走失的那個少年宮。


    賀九重看著葉長生繞著少年宮的圍牆,一邊嘴裏嘀咕著什麽一邊拿著那隻沾了朱砂的狼毫筆在牆上畫了幾個點,他跟在他身後不近不遠處,忍不住道:“你來這裏有什麽用?”


    葉長生卻不理他,隻是微微皺著眉頭繼續用筆在牆上描著點,然後將一張人型的白符寫上一個“琳”,低喝一句什麽,迅速地拍到了牆麵上。


    隻見那白符微微顫動了一下,又顫動了一下,掙紮著從牆上晃晃悠悠地飄落下來,緊接著,他便像是活了似的,從地上顫顫巍巍地站立起來,朝著西南方挪動了幾步。


    賀九重看著葉長生的動作,一瞬間終於明白了他之前那種反常的虛弱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眉頭一皺,伸手拉住跟著那白符欲走的葉長生,聲音分外冷沉:“難怪我說之前明明從她身上瞧見了聚集起來的怨氣,昨天那小鬼怎麽還能那麽簡單的消失!你陽火本就不旺,還敢將她的怨氣以自己的眼睛為媒介存在身體裏——你不要命了?”


    “我要啊。”葉長生仰了仰頭,卻是滿不在乎地一笑:“放心吧,我啊,比誰都要惜命。我自己有分寸的。”


    賀九重看著葉長生的眉眼,心裏沒由來的升起了一團無名火,抿了抿唇將手放開,對著他冷冷一笑道:“本尊隻怕你在這裏玩大發了,到時候神魂俱碎,累及與我。”


    葉長生的視線在賀九重冷硬的側麵輪廓上緩緩劃過,像是不經意間發現了一點叫人意外的東西似的,他的眸子不動聲色裏斂了半分,隨即勾了勾唇,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好,那我下次就不做這樣的事了。”


    賀九重看著葉長生笑起來分外人畜無害的模樣,心裏頭的無名火不但沒熄滅,不知怎麽的竟還有點愈演愈烈的趨勢。他眯了眯眼,也不再看他,抬步便朝那白符追了過去。


    葉長生站在原地淡淡地瞧了一眼前麵那人的背影,微微抿了抿唇,隨即也跟了上去。


    那白符走得很慢,遇到岔路多的時候還會停下來猶豫很久,走走停停好一會兒,耗費了好幾個小時,將兩人帶到了一個略有些偏頗的荒地上,這才徹底不動了。


    葉長生氣喘籲籲地繞過各色各樣的垃圾走到了白符停下的地方,彎下腰用雙手按著膝蓋休息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撿起那張白符,朝著四周看了看:“是這裏了。”


    賀九重道:“埋屍點?”


    葉長生點點頭,低頭看著白符上被染黑的點數,對他道:“失蹤的幾個孩子都在這,等天亮了,可以讓警察直接來這裏挖了。”


    賀九重道:“那凶手你打算怎麽辦?”


    葉長生看著站在遠處因為害怕賀九重而不敢靠近的幾個孩子模樣的惡靈,從包裏掏出一塊木香:“再借個火。”


    賀九重垂眸瞧了一眼葉長生手裏的東西:“這是什麽?”


    葉長生看著賀九重用幽火將那木香點燃了,微微將那香的煙氣朝著那頭吹了吹,見著那群惡靈因為這木香而開始發生騷動的模樣,彎唇笑道:“引魂香。”


    賀九重眸子裏閃過一絲若有所思。


    葉長生用餘光瞥見賀九重的眼神,偏頭望他:“怎麽了?”


    賀九重揚揚唇:“我隻是覺得,如果說你隻是個神棍,未免也太委屈你了。能夠馭鬼引魂,所謂天師怕也不過如此了吧?”


    “什麽天師不天師的,一點都不低調。”葉長生撓撓臉,笑嘻嘻的:“你不是說我專職坑蒙拐騙嗎?我覺得神棍這個稱呼挺好的,甚合我意。”


    賀九重望他一眼,沒再說話,隻是同他一道順著那些惡靈的指引朝著一處偏僻的農戶走了過去。


    那是一個與還算繁華的a市極不相稱的破敗磚瓦屋,獨門獨戶的,除卻這一戶周圍都沒有人煙。


    淩晨四點的夜裏,正是萬籟俱寂的時候,葉長生和賀九重走到離那農戶不遠處,正準備進院子,卻聽到那屋子裏突然傳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葉長生和賀九重對視一眼,心裏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麽。快步走了過去,發現這屋子的門竟沒有鎖,伸手推開那木門,隻見不大的屋子裏有一股濃稠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門邊上一個看起來六七歲的男孩正被繩子捆綁著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而另一邊,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已經倒在了血泊中,他的頭被一把磨得極為鋒利的菜刀一刀砍斷,隻有些許的皮還粘連在脖子上,讓那整個頭要掉不掉地轉了一百八十度,帶著極度驚懼的表情朝著門口看了過來。


    賀九重是見慣了血的,對於男人淒慘的死狀也並無什麽感覺。


    微微側頭看一眼葉長生,卻見那頭雖然稍稍皺了眉,但是眼神倒是清明冷靜得很,隨即不由得一挑眉:到底也是看過各種厲鬼的人了,想來也是不會再對這些東西有所恐懼。


    然而屋子裏頭葉長生和賀九重麵色鎮定,屋子外頭一路跟來的小鬼惡靈卻是忍不住了。


    他們在這一瞬間甚至顧不得對賀九重本能性的害怕,感覺到了那頭並沒有阻止他們的意思,數十隻惡靈突然暴起,幾乎瞬間穿過牆壁來到男人的屍體麵前,麵目猙獰地將他的魂魄強行從剛剛死去的肉體上拉出來,撕扯著咬蝕起來。


    “看來有什麽東西趕在了你前麵?”賀九重冷眼看著正被一群惡靈分食著靈魂而顯得無比驚懼痛苦的男人,聲音裏帶了一絲興味。


    葉長生的眼瞳深處陰陽魚緩緩地動了一下,他微微垂了一下眼,聳聳肩道:“也許是他平時作惡太多,有別的厲鬼搶先我們一步過來索命了。”


    賀九重看了葉長生一眼,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葉長生也不在乎賀九重怎麽想的,他蹲下身子探了探那個昏睡中的小男孩鼻息,見還在喘著氣,性命基本無礙,神色似乎瞬間有些奇怪。拿出手機給周定安打了個電話將事情交代了清楚,隨即起身便要帶著賀九重離開。


    “那個孩子你不管了?”賀九重挑挑眉道。


    葉長生眨了下眼,莫名其妙地望著他:“我又沒答應救他!”


    賀九重瞥他一眼:“你不怕他也被那群沒有意識了的惡靈吃掉?”


    葉長生挺起了胸膛,鏗鏘有力:“那跟我有什麽關係!”


    賀九重看著葉長生一臉理直氣壯的模樣,忍不住揚了揚眉。


    “走吧走吧,我已經打電話給了琳琳的爸爸,他是個聰明人,至少會去報警順便打個救護電話的。”葉長生揮揮手催促著,“再耽擱下去,萬一等警察來了,我們在這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了!你知道他們那些唯物主義者對於我這種神棍都不怎麽親切——哦,對了,他們還很有可能會發現你其實是個黑戶!”


    賀九重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躺在惡靈旁邊,微弱得僅剩一絲生機的男孩,又看看身邊這個一臉沒心沒肺,絲毫不將那條人命放在眼裏的葉長生,眯了眯眼,終於覺得自己是真的看不透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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