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記得你這個殼子的原主人。似乎是一年前來的地府, 懵懵懂懂的三魂七魄都不全,所以到現在還拘在地府裏麵沒能投胎。”陸闞湊近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陸呈, 好一會兒笑了笑, 又往後退了一步, “但是怎麽會呢?不過才一年的工夫,這個殼子就已經有這麽濃的死氣。能夠沾染這種死氣,看樣子在這一年裏哥哥你用著這具身體也沒少做一些有趣的事情啊。”


    陸呈並不理會那頭明顯的話裏有話,一雙眼隻是冷冷地看著陸闞, 眸子裏神色冰涼:“你到底想說什麽?”


    陸闞搖了搖頭, 笑了一下:“沒什麽,隔了一百年再見麵,我也不是特意過來找你的茬的。這次過來,我隻是奉上司的命過來知會你一聲——”說到這裏, 聲音頓了一頓, 緊盯著他的眸色變得有些沉銳, “這麽多年來你做的事,上麵也不是全然不知道的。雖然現在因為種種緣由還沒來得及對你處理,但是那也隻是現在沒有抽的出空來管你罷了,你明白麽?”


    又意味深長地:“而且有些東西,命中注定了不是你的, 哥哥你就不要妄求了。”


    陸呈聽著陸闞的話, 原本垂在身側的手微微地緊了緊, 他抬了抬眸子與那頭對視著, 好一會兒, 又緩緩地笑了起來:“果然是已經做了地府那頭的狗了,張口閉口的全部都是‘上麵的命令’了。”


    眯著眼睛瞧他,“陸闞,你也不想想,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難為你這麽忠心耿耿地一心為主,但是你以為地府裏的那群牛頭馬麵的,就算嘴上沒有明說,但是心裏頭真的能容得下你這麽個由異族生下的異類?”


    陸闞聽著陸呈的話卻是滿不在乎地笑開了,他點了點頭應了一聲:“誰知道呢,或許它們真的不服氣我坐到了現在的位置。不過左右是天道認定了我,我也並不需要它們服氣。”淡色的唇角扯開了一抹略顯得幾分張揚的弧度,整體看上去竟讓那份清俊的麵孔顯出了一些邪氣來,“誰若是不服,打到他服就是了——你說對不對,哥?”


    陸呈看著陸闞張揚得甚至於有些肆無忌憚的模樣,眸底湧動的顏色更冷,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問道:“所以你現在是決定了要幫葉長生?——這也是所謂的天道的選擇?”


    陸闞聽著陸呈的話搖了搖頭,繼續笑著:“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他倚靠著牆壁,視線與那頭的陸呈齊平著,“誰讓我和哥你從小就不對盤?每次你越是想要除掉什麽,我就越是想護著什麽,你看,所以從小咱們兩個就知道我們彼此是對方天生的死對頭,每次隻要我們兄弟兩個對上了,一出手都是恨不得將對方弄死不是麽?”


    “陸闞,你、找、死。”


    陸呈眸色猛地一沉,聲音從齒縫裏擠出來,與此同時身形一晃往那頭直衝而去,雙手迅速地掐著指訣,有幽藍色的光電筆直地往那邊陸闞的眉心就彈射了過去。


    那頭卻是不急不忙,隻是手心往側前方一抖,隨即虛虛地一握,隻聽一陣細微的嗡鳴聲響起,一把輕巧的被淡白色光電包裹著的鐮刀倏然顯於手中。陸闞將那鐮刀握緊了,極輕巧地往前一擋,甚至都未曾如何用力,竟是就直接將對麵彈射來的幽藍色光電給碎裂了開來。


    將鐮刀尾部握在手心,看著尖端不停閃爍著細小的白色電流的刃口,掀了眼皮朝著陸呈望過去:“哥,你還是一點兒都沒變。我這不過說上一兩句實話,你好好地又何必動怒呢?”嗤笑一聲,“再者說,如果不說是死對頭,難道我們還能算作是兄友弟恭的典型模範嗎?”


    陸呈眯著眼瞧著他手裏握著的那把異常熟悉的鐮刀,手掌緊緊地在身側握了起來:“審判之鐮?”眸底透露出一絲震驚,他的嗓音陡然緊繃了起來,看著陸闞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是審判者?”


    那頭陸闞將手中的鐮刀從空中劃過一道淩厲的白線,“砰”地一聲立在地上,然後單手扶著那鐮刀的手柄緩緩站直了,一雙眼淡淡地看著陸呈,將臉上的笑意緩緩收了起來:“你應該明白,審判日將作出審判的,不僅僅是陰陽魚的擁有者,也可以是其他犯下其他重大罪行的人。”


    陸呈緊盯著他手中的那把審判之鐮許久,又將視線緩緩挪到陸闞的身上:“你是什麽意思?”


    陸闞迎著他的視線,聲音冰冷的:“你利用葉長生的血從黃泉引來陰魂戾氣與陰陽魚共鳴,欺騙天道降下災禍,想要以此加重葉長生身上的罪罰。陸呈,利用這麽多人命來完成你的謀算,你的心思也未免太歹毒了些。”


    陸呈與他對視了許久,又低笑了一聲:“陸闞,我們身體裏流著一樣的血,雖然我們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但是我一直以為我們其實是一樣的人。”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看向另一雙相似的琥珀色眸子,“——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具有正義感了?果然是在地府被當做家犬養久了,現在真的連自己都以為自己是條狗了嗎?”


    陸闞深深地看著陸呈一眼,握著那把鐮刀在掌心微微轉了一轉。隨即隻見那刀刃上的白光暴漲,驀地將整把鐮刀包裹起來,再然後像是被風一吹整把鐮刀化作一道白煙就這麽消失在了半空。


    “無論如何,好歹我們還算同脈同宗的親兄弟。”陸闞將自己的兜帽又緩緩帶了起來,黑色的鬥篷與蒼白的膚色對比,更顯得他的氣息有一種鋒利的冰冷,“作為兄弟,我給你的提點也隻到此為止。不屬於你的東西,無論你怎麽強求也比不得別人站在原處輕輕鬆鬆地一揮手。”


    “無論葉長生這次能不能通過審判,陰陽魚也不可能屬於你。它孕育於黃泉,如今在陽世輾轉了這麽久,也該重新回到地府了。至於你——”轉過身,用眼角微微朝身後的那人望了過去,“好自為之吧。”


    說罷,再也不多做停留,抬著步子就朝外麵走了去。


    地上的雪又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路邊的行道樹已經有大半因為枝葉承受不了這雪的重量而被完全壓折了掉落了下來。但那些枝葉很快地,卻又被新一輪的雪花密密麻麻地壓實了,一眼望去,竟是再也看不見蹤跡。


    陸闞披著鬥篷緩緩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前行著,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一般驟然停下了步子。捏著帽簷微微抬頭朝著抬天望了過去,瞧著漸漸晴朗起來的天空,眸子裏劃過一絲異色。


    ——雪停了。


    *


    葉長生抱著筆記本,在包括“陰陽界”等一係列他能夠登錄進入的相關私密論壇都翻找了一遍,能搜刮出來的與“審判日”有關的記錄還是少得可憐。


    賀九重看著那頭一直眉頭緊皺著尋找了許久,出聲問道:“找不到相關消息嗎?”


    葉長生抽空抬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應了一聲道:“雖然知道所謂‘審判日’的人不算少,但是基本上都是道聽途說居多,沒幾個人是真正了解的。”


    手指劈裏啪啦地在鍵盤上飛舞著輸入關鍵詞,然後滾動著鼠標一路翻找,深藍色的頁麵在他白皙的臉上投射出了深色的光。


    點擊到一個帖子,剛準備進去仔細看看,但是上麵巨大的“您的權限不足”卻又將他死死地卡在了這頭。


    有些無奈地伸手錘了錘自己隱隱作痛的額頭,將筆記本合上放到一邊,疲憊地向後躺在了床上,哀哀地歎息一聲:“我覺得我的頭很疼,大腦可能是因為長時間高負荷的運轉而開始缺氧,再這麽繼續下去它可能會就這麽立即停止工作了。”


    賀九重走到他的身側,將以“大”字型躺在床上的葉長生整個兒抱在了懷裏,雙手按在他的太陽穴上替他輕輕地揉了揉。


    一絲溫熱的氣流透過太陽穴上薄薄的皮膚滲入進去,而後順著血液流動的方向漸漸蔓延了開去。隨著那絲氣流不斷地遊走,葉長生感覺大腦中的鈍痛似乎瞬間便被緩解了下來。


    輕輕地喟歎一聲,等著那頭將手移開了,這才又緩緩睜開了眼睛,笑眯眯地仰著頭朝後望著賀九重道:“賀先生,我覺得你如果開一家中醫館專門給人針灸、推拿,專門就治身上這疼那疼的,我覺得生意可能會出乎意料的火爆。”


    賀九重不輕不重地扯了扯他的發梢,問道:“還有哪裏不舒服麽?”


    葉長生擺了擺手,剛準備說什麽,眼角卻突然瞥見一抹透過窗戶朝屋內投射進來的陽光。瞳孔猛地一縮,一手撐著身側的床起了身,幾步走到窗戶前推開窗子朝外看了好一會兒,有些驚訝地自言自語道:“這怎麽可能呢?”


    賀九重也跟著走了過來,越過葉長生的肩膀朝外看了一眼,微微一頓,語氣裏也帶出了一絲疑惑:“雪停了?”


    葉長生點點頭,將窗戶推了開來,隻感覺一股熱浪夾雜著融雪後特有的那種冰冷迎麵撲了過來,仿佛是在盛夏躲在空調間裏吹著空調一般。


    “這不僅僅是雪停了這麽簡單啊。”,他皺了皺眉頭,回頭看著賀九重道,“這就仿佛是季節已經開始完全混亂了。”


    不好的預感在心底下蔓延,葉長生對現在這種詭異的情況越發覺得琢磨不透。正沉默著思索著對策,突然,從客廳的方向卻傳來了一陣突兀的敲門聲。


    那敲門聲不疾不徐,但是明明隔著這麽遠的距離,聲音卻清晰地如同是在耳側。葉長生心中猛地打了個突,隨即下意識地抬起頭來與身邊的賀九重交換了一個眼神。


    賀九重衝著他揚了揚唇角,伸手在他的肩膀上安撫性地輕按了一下,低低地道了一聲“我去開門”,而後便將手又收了回來,幾步走到臥室前推開了房門,徑直地朝著大門走了過去。


    葉長生看著賀九重沒有絲毫遲疑的背影,心裏莫名就安定了下來。輕輕地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隨即也跟著那頭走出了臥室。


    隨著一陣細微的“哢嚓”開鎖的聲響,大門被賀九重從屋子裏頭向外推了開來。


    站在外麵的是個高高瘦瘦的青年,模樣清俊,穿著黑色的鬥篷,約莫二十七八的模樣。


    皮膚是有些不正常的蒼白,一雙色澤淺淡的琥珀色眸子聽著這頭的動靜便地緩緩地朝這邊望過來,明明臉上帶著一點禮貌性的笑,但是看起來卻還是覺得似乎是有一點說不出的疏離。


    ——但是這一切都不重要。


    賀九重倏然地眯起了眸子,異常戒備地打量起來麵前這個看上去似乎平平無奇的青年:稀罕的是,在這個幾乎找不到靈力與魔氣的地球上,他竟然從這個人的身上察覺到了一絲屬於九州那些修士的特有的靈力波動!


    葉長生自然是察覺到了賀九重身上倏然升起的警惕和無形之中就在他們和那個青年之間劃開的界線,微微皺著眉,隨即也不自禁的帶上了一點戒備感將對麵的男人打量了一圈。


    但仔仔細細看過了一遍,似乎是並沒有感覺到那頭傳來什麽敵意,心裏的戒備又稍稍褪下去了些許。朝著賀九重的方向看了一眼,輕輕地扯了扯手邊的袖子,衝他搖了搖頭,而後上前了半步對著那頭的青年開口問了一聲:“請問你找誰?”


    雖然從之前那一晚想要暗中窺探一下葉長生的生活,但還沒開始卻被賀九重察覺並警告了的事件裏,陸闞就能察覺到這個男人並不是什麽好相與的角色,但是等這會兒真的與他正麵對上了,他才是真正地感受到了這個男人的恐怖之處。


    這是一種沒辦法控製的,從靈魂深處傳來的,來自於絕對的階層壓製所造成的恐懼。


    勉強控製著自己的呼吸讓他在賀九重的目光裏不要露怯,他直了直背脊將視線緩緩地挪到一旁的葉長生身上。微微調整了一下狀態,朝那頭開口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知道關於‘審判日’的事情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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