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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天地好似都染上幾分晶瑩剔透的白, 隻露出肅穆莊嚴的紅牆, 是這天地間唯一的亮色。


    顧夏握著五蝶捧壽紫銅手爐,汲取這星點溫暖。


    櫸樹白炭沒有一絲煙, 燒的時間又久, 上頭撒上香料, 暖烘烘香融融。


    歪了歪頭,披風上頭滾的白色狐狸毛,立馬挨在臉上, 軟軟的有些癢。


    “主子,您進屋吧,外頭冷的緊。”說話的是大宮女香頌, 她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圓盤臉,細細彎彎的眉毛,小巧豐潤的唇。


    說起話來細細軟軟, 還帶著一點甜。


    搖了搖頭,顧夏輕輕的呼了一口氣, 縹緲的白霧頓時在麵前凝結。


    思緒一下子順著飄雪飛遠, 她一朝穿越, 變成了景仁宮的一個嬪妃, 原是兩江總督麻勒吉之女, 於豆蔻年華入宮, 如今也不過碧玉二八。


    記憶中, 她一直不得寵,隻仗著家世好,無人敢踩她。


    再一個也是年歲尚小,原本身量不足,滿麵稚氣,不得寵,也是應當的。


    前些日子原主一病不起,在睡夢中被換了芯子。


    將下巴藏進毛茸茸的圍脖中,顧夏勾唇笑了,若說穿越有什麽遺憾,那自然是享受不到現代的便利。


    若說有什麽好,大約是輕而易舉的獲取她前世努力奮鬥才能得到的生活。


    靡衣玉食,嬌生慣養。


    原主這一身皮膚,白嫩的恨不得能掐出水來,水潤彈滑,夜間沐浴的時候,連自己都忍不住在其上徘徊。


    正想著,裏頭的香榧撩簾子出來了,手中端著托盤,上頭擺著剔透的水晶碗,上頭的薄胎瓷蓋,遮擋了視線,讓人不能一探究竟。


    香榧笑吟吟道:“廚上剛做的薑汁撞奶,上頭撒了不少真珠西穀,您嚐嚐。”


    香榧個子高,胸脯鼓鼓的,腰又掐的極細,縱然套著直筒綠袍,行走著也是極美的。


    隻相貌平凡了些。


    尚未靠近,她就能聞到濃鬱的奶香,和薑汁微弱的辛辣,口腔誠實的分泌著津液,跟著香榧就進屋。


    香醇爽滑的撞奶進口,顧夏就滿足的眯起眼睛,任由薑汁那微微的辛辣,在口腔中肆無忌憚的迸發。


    看她喜歡吃,香榧也高興,連聲道:“這是香椿做的,您喜歡,過幾日再做來吃。”


    顧夏將一小碗都吃掉,胃裏暖乎乎的,舒服極了。


    “把繡繃拿來,本宮紮幾針玩。”她是真的玩,記憶中有做繡活的經曆,可細小的繡花針到手裏就不聽使喚,模樣出來了,□□沒有,還是得練。


    這東西耗時間,隨便一個花瓣,就要一下午的時光。


    她無寵,日子也平靜,自己找事情消磨著時間,一天天的也就過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承乾宮小宮女小太監攜手而來,向景仁宮傳遞一個信息。


    鈕妃召見。


    香頌客氣的送走傳話的人,轉過臉就有些愁,主子家世好,上頭的人想拉攏,偏偏她不願意,鈕妃已經給了最後警告,容不得主子一拖再拖。


    鈕妃也是個霸道的,仗著父輩是四大輔臣,又是唯一的妃位,對下頭的嬪妃還真沒什麽可忌憚的。


    隻原主縱然不得寵,也有自己的驕傲在,再一個以她的家世,是可以自立山頭的,為什麽要去給別人卑躬屈膝。


    顧夏不置可否,既然她來了,披著原主的皮,自然也容不得她人欺辱。


    鈕妃,孝昭仁皇後。


    想到曆史上那冷冰冰的一行字,顧夏揉了揉自己嫣紅的唇瓣,垂眸掩下閃動的眸光。


    立在門口巡視室內,乍眼一看,好似花團錦簇,一片富麗堂皇。細細著眼,就見不起眼的青緞繡芙蓉靠枕,已經洗的發白,還略微有些起毛邊,眼看用不了幾日。


    這就是無寵的生活,盡管她家世不錯,自打病重,也被人越發的不放在眼裏,日子逐漸艱難削薄。


    “走吧。”帶上香頌、香榧兩個丫頭,向著承乾宮而去。


    雪後排簷凍銀竹,那風自然是冷冽的。


    這樣的天兒,大家都窩在殿中懶得出門,夾道中隻有殷勤掃雪的太監,和結伴而行、步履匆匆的宮女。


    香頌有些難堪的扭著帕子,和香榧對視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眸中的尷尬。


    看著鼻尖沁出細汗的主子,兩人又低低的垂下眼眸,乖巧的跟在她身後行走。


    承乾宮在景仁宮後頭,不遠不近的,也算是半個鄰居。


    到的時候,鈕妃立在白玉墀上,身後洋洋灑灑立了十來個宮人,遠遠的看見她的身影轉過夾道,就有管事姑姑親熱的迎上來,將她往鈕妃處引。


    顧夏客客氣氣的點頭致意,跟在提著琉璃香爐的姑姑身後,款款而行。


    鈕妃也不過雙十年華,進宮有八個年頭了,穿著藏青色的直筒錦袍,梳著簡單的小兩把頭,不過簪著通草絨花,立在那裏,卻跟背後的飛簷鬥拱融為一體。


    尊貴嚴謹。


    容長臉,彎彎的柳葉眉,細長的眼眸精光黯黯,略有些圓的鼻頭又衝散了這種壓迫感。


    微微上翹的唇,帶來幾分甜美的親切感。


    待她走近,親熱的笑道:“咱姐妹倆什麽情分,若不是天色無常,倒想著你能日日尋我才好。”


    她表現的親熱,顧夏比她更甚,白嫩嫩的柔荑執起對方的雙手,柔聲笑道:“可不是,嬪妾也愛慕姐姐的緊,恨不得日日相伴。”


    一雙波光瑩瑩的雙眸,如剪秋水,清晰的映照出鈕妃的身影。


    鈕祜祿氏容色平常,隻養尊處優,身邊又跟著一群能人,細打扮出來,倒也是個風姿綽約的美人。


    這會子對方香軟的手掌微燙,帶著毋庸置疑的果斷力度,讓她有一瞬間的怔忡。


    那黑白分明,清澈見底的雙眸,更是讓她收起三分虛偽,不自覺的想要誠心以待。


    不由得想到臨水照影的木芙蓉,花類牡丹淩霜綻放。


    被鈕祜祿氏親密的按在位置上,顧夏接過對方親自遞來的茶盞,仔細的研究著上頭淺薄的粉釉。


    這是鴻門宴,彼此都明白,商業互吹以後,她就有些犯懶,等著鈕妃出招,她再接招。


    “花開並蒂,鴛鴦成雙。”鈕妃胸有成竹的開口,見顧夏顧盼生輝的眼眸望過來,有掩飾不住的渴望,反而令她擰起細細的眉尖,內心有細碎的不滿升騰。


    “明人不說暗話,若你應了本宮……”這個生硬的自稱出口,鈕妃有些後悔,但還是一字一頓道:“姐姐就給你心想事成的機會。”


    指了指坤寧宮,鈕祜祿氏翻湧的思緒平複不少。


    “那位不會給的機會。”


    纖白的指尖搭在唇瓣上,顧夏側眸笑了,“嬪妾年幼,又是個直性子,就想問一句。”


    鈕妃凝神傾聽。


    “以嬪妾的容色,需要什麽機會?”


    約莫沒想到,她言行這般不矜持謙虛,鈕妃有一瞬間的凝滯,半晌才緩緩道:“女子德言容功,容色是在其次。”


    兩人並肩立著,顧夏側眸,將自己白皙如玉的臉盤子塞到對方眼前,“是嗎?”


    不是。


    鈕妃雙頰染上輕紅,景仁宮那位向來跋扈,這般柔和了神色湊過來,眼眸中似有無限春色關不住,不由得心中微突,勉強穩住神色,故作鎮定的推了推她,淡然道:“做什麽這般輕浮。”


    顧夏直起身,看著她耐不住,眼角沁出幾分水意,這才滿意的笑道:“瞧著您,心裏就漫出喜悅的花來,難免親近些。”


    鈕妃張口結舌,有些羞恥,又有些愉悅,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沒個安穩。


    哪有人這樣,神色靈動的說些渾話。


    顧夏輕笑出聲,告退而去。


    看著她的身影漸漸遠去,鈕妃跟前的珍珠上前,試探道:“嬪主子可答應了?”


    鈕妃搖頭,浮現在眼前的是她波光瑩瑩的雙眸,黑白分明,幹淨極了。


    “終於不長個子,長腦子了。”這會子對方帶來的影響褪去,鈕妃冷靜的評價。


    隻那張臉……著實是個威脅。


    這會子出太陽了,淺金色陽光明媚,可惜照在身上毫無溫度,還是那麽冷。


    手爐中香氣成灰,已是燃盡了,不能提供分毫熱量。


    遺憾的掂了掂,顧夏輕哼,說什麽姐妹情深,竟不知替她換炭,可見都是假的。


    有小太監持鞭而行,不時的抽響。


    香頌眼前一亮,壓抑著聲音,激動道:“靜街鞭!”


    它來了,代表著九五之尊的帝王就在附近。


    從主子背後輕輕的扯了扯衣袖,輕聲道:“您……”


    也不消主子多做什麽,隻立在這裏,等到禦輦路過的時候,被問上那麽一句,日子也不會這麽艱難。


    話未說完,顧夏已經從夾道轉彎,踏上景仁宮的小道。


    香頌遺憾的回眸,就見明黃色的依仗已經出現,小太監執著傘蓋,同色的絲絛隨風飄蕩。


    咬了咬唇,看著身前那黛紫色的身影,在心中歎了口氣。


    主子向來沒這個心,她著急也沒用。


    “嚐嚐看,我親手種的番柿,酸酸甜甜的,看合不合口味。”將上頭尚有些水珠的番茄往鈕妃跟前推了推,顧夏殷勤的推薦著。


    隻在室內種幾棵秧苗,因著不當季,縱然她精心照料,收獲並不豐盛。


    裝一小籃子讓鈕妃拿回去做菜,這當水果吃些許,她學著做一點番柿幹,也好留著給康熙嚐嚐味。


    剩下枝椏上幾個青澀的果子,想必沒什麽吃頭。


    番柿不過拳頭大小,紅彤彤燈籠似的,鈕妃張開櫻桃小口咬下去,豐潤的汁水在口腔中迸濺,頓時愛到不成。


    “竟好吃成這般模樣,讓人覺著相見恨晚。”鈕妃目光盈盈的望著她,蔥段般的指堅尚有些豔紅汁水流淌,愈加襯得她膚色白皙,好看極了。


    她是個標準的貴女,說起話來,柔柔軟軟,連骨子中都透著一股漫不經心的溫柔冷漠。


    玩鬧一會兒,坤寧宮的凝煙姑姑來傳話,說是皇後娘娘召見。


    待她走後,鈕妃自屏風後走出,擰著眉尖向她叮囑:“不管尋你是為著什麽,多看少說總是對的,先順著她,莫要吃眼前虧。”


    她實在有些擔心,皇後有一萬個心眼子,笑盈盈間,誰知道她心裏轉多少圈,總得千萬防著才成。皇後一貫不喜瓜嬪,此番召見,還真是讓人心中不安,恐她使壞。


    這時候天還有些冷,說話間尚有白霧哈出,顧夏瞧著那白霧給她嫣紅的唇瓣染上一絲朦朧,含笑握住鈕妃冰涼的小手:“你且放心便是,在宮中這麽多年,哪裏見我吃過虧。”


    她這麽一說,鈕妃愈加不放心,恨不得跟著去才成,心中對皇後的恨,又多一層,她好懸有這麽個上心人,若損一根汗毛,必要她千倍萬倍來賠。


    想著皇後如今身懷六甲,顧夏收起那些姹紫嫣紅的旗裝,翻出素淡的鴨蛋青旗裝,頭上別幾朵絨花,簡簡單單的就往坤寧宮去。


    可越是如此,越是襯得她那嫋嫋依依的玲瓏身段,那白玉小臉愈加精致妙曼,瞧得皇後有些出神,突然生出幾分自行慚愧來。


    總有人美的你連攀比的心都升不起,隻一味的讚歎著,豔羨著。


    皇後端起手中的青釉三才杯,撇了撇蓋碗裏頭的花瓣,慢悠悠的說著告誡的話:“今日宮中的傳言著實不像話,平日裏多收收心,像今日的打扮就極好,也免得落人口舌。”


    顧夏這些時日也會聽後宮女子說話,聽著頭,就懂得尾,聞言心中不虞,什麽叫她平日裏多收心,合著皇後把流言都蓋章成她的做派不成。


    她若是應下,以後還怎麽做人。


    “皇後娘娘教導的極是,有些人是該收收心,免得見別人父母給的容顏,就眼紅上火的,一根爛舌頭叭叭叭起來,誣陷個沒完沒了。”


    皇後看著顧夏用瑩白的指尖敲了敲嫣紅的唇,好似白玉搭在紅寶石上,璀璨奪目的美,她說的話,一半聽進去,一半又沒落到心裏,難免反應有些遲鈍,就見她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不屑道:“容色乃父母給的,誰也無法改變不是,臣妾行得正坐得端,倒是想問問那些嚼舌根的,妄議主位是個什麽罪名。”


    受害人有罪論?貌美就是原罪?嗬。


    懟了皇後一通,顧夏神清氣爽的告退,身後的皇後氣結,偏又無話可說。


    她自打有喜,想什麽做什麽都慢上半拍,讓她吃不少委屈,看顧夏的眼神越加不滿,果然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憨貨,好話賴話都聽不懂。


    凝煙替她揉捏著肩膀,覷著皇後的神色,緩緩道:“瓜嬪如今越發能耐,奴才想到那些傳言,煙視媚行禍亂後宮,這般妖妖嬈嬈的姿態……”


    皇後把三才杯往桌子上重重一磕,冷聲道:“凝煙,莫要非議主子。”


    大門洞開,能望見那鴨蛋青的身影旖旎而行,漸行漸遠。


    顧夏走得慢,她五感靈敏,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熾熱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她,不曾停歇。


    心中倒有些盼望康熙能早些回來,有他坐鎮,誰也不敢胡來,彼此之間都顧及著,哪裏還用草木皆兵。


    像如今這種情形,若是有人不管不顧的毒死她,再製造出自戕的假象,等康熙回來屍骨都化成灰燼,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栗。


    人心中有盼頭,這日子總是過的特別快。


    是夜,顧夏睡得早,半晌聽到更漏的聲音,被吵了下,就怎麽也無法入眠。


    屋裏隻有一根紅燭孤獨的燃燒著,點亮方寸光明,夜倒越發寂靜,不由得想到初初穿越時,康熙數次偷襲,他唇角總掛著溫潤笑意,看似翩翩君子,實在最是無情冷漠的一雙眼眸。


    隔著碧紗窗的含笑詩對,這會子想起來,如同上輩子一般遙遠。


    她有些想他,這感覺來的突然,在黑暗寂靜的月夜中,被無限度的放大,空前的想要見到他,觸摸他緊實的肌肉,溫潤的肌膚,溫暖有力的懷抱。


    所有矯情不矯情的想法在此刻盡數褪去,她隻有一個強烈的欲望,想要擁有他,哪怕下一秒就要分離,也好過這般對著黑夜空寂寥。


    “玄燁……”顧夏怔怔的撫著自己的薄唇,軟軟的帶著溫熱,康熙最愛輕啜著,發出滿足的歎息。


    眨了眨眼,顧夏覺得自己絕對在做夢。


    朦朧月光溫柔的灑下,映照在鴉青色的長袍上,她有些晃神,好似看到那人手上的白玉扳指在月光下散發著瑩潤的光澤,一時間倒分不清是玉白些,還是那修長的手指更白些。


    他身形高大,在黑夜中更是如山巒般有壓迫感,壓的顧夏低低的笑出聲。


    “果然是做夢麽。”她想。


    “你呀。”低低的歎息聲響起,如同悠然的琴瑟,帶著無與倫比的動聽聲色,瞬間俘獲她的耳朵。


    夜色總是帶著幾分旖旎的,她迫不及待的起身,複又停下,若屬鏡花水月,又待如何。


    鈕妃從不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走上失眠的道路。


    思緒回到昨晚夜色降臨,瓜嬪嚷嚷著,要搬過來開始。


    床榻上多了一床煙綠的錦被,緊挨著她的,疊放整齊。


    瓜嬪約莫回去洗浴,沒一會兒就罩著大披風回來。


    先是細細的打量她一番,見她無事,又將夜裏要用的東西備妥,這才緩緩靠近床榻。


    鈕妃眼睜睜的看著,她纖白的手指搭上盤扣,靈活的解開。


    夾襖被香頌接著。


    外袍被香頌接著。


    裏頭是整潔的中衣,那蔥段似的手指又搭上去,慢條斯理的解著係帶。


    鈕妃想要別開眼,就被眼前的春光吸引,再也無法動彈。


    顧夏抿唇輕笑:“都是女子,有什麽好瞧的……”說著眼前一亮:“不若比比如何?”


    鈕妃回神,臉頰上熱氣升騰,無法拒絕的問:“比什麽?”


    夜色朦朧,殘留一盞燭火飄搖。


    麵前的女子神色靈動,吐了吐舌,促狹道:“胸啊!”


    說著還挺了挺。


    她的胸終於結束發育,一點都不疼了!簡直可喜可賀!


    而最後的成果也是很可觀的,就是有點沉。


    鈕妃:……


    “胡、胡鬧!”


    哈哈笑了兩聲,顧夏不再逗她,暗歎給她避火圖那會子的大膽哪去了,就這便秀的滿臉通紅,眼瞧著就要燒起來。


    穿著肚兜褻褲,這才鑽到被窩裏,溫熱的觸感令她滿足極了,沒有暖氣電熱毯,湯婆子便是最慰貼的存在。


    香頌上前替她掖被角,顧夏便扭頭看向鈕妃,笑道:“有什麽事,喚我便是,可不要作繭強忍著。”


    見鈕妃點頭,便回了一個笑,閉上眼睛。


    今日一直忙亂,可把她累壞了。


    借著微弱的燈光,鈕妃不住的打量著她,卸掉釵鬟,洗盡鉛華,這一派天真模樣,意外可人。


    鈕妃聽到更漏聲響,側眸看向睡顏恬淡清淨的顧夏,勾唇笑了笑,也睡了。


    何其有幸遇見你。


    顧夏左右無事,便賴在承乾宮不肯離去。在鈕妃的見證下,繡品終於完成,顧夏滿意的笑道:“還有兩日功夫,索性裁成裙子罷,正好春日遲遲,趕得上。”


    鈕妃無有不允,看著她為了她不住忙亂,心中便滿足非常。


    這宮中女子,大多都是缺愛的,星點溫暖,都要緊緊的抓在手裏。


    “來,我抱你出去坐會兒。”顧夏說著,便擼起袖子,一把將鈕妃橫抱而起。


    外頭躺椅上鋪著厚厚的褥墊,想必很軟,今兒沒有風,太陽暖暖的照耀著,最適宜曬暖。


    鈕妃一驚,伸手攬住她修長的脖頸,嗔道:“莫累著你。”


    顧夏好笑搖頭,鈕妃越發的瘦弱,原本不大的兩隻眼睛,如今眼窩深陷,抱在懷裏輕飄飄的,像是沒什麽重量。


    她太瘦了,縱然有孕三個月,仍是小腹平坦,瞧著令人揪心不已。


    “壽星公總是最大的,明兒是你的生辰,可有什麽願望是我能辦到的?”


    顧夏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到躺椅上,細心的在腿上蓋上薄毯,這才柔聲細語的問。


    “你陪著我,便是最好的禮物,哪裏還敢有他求。”鈕妃咬唇,無力的說著。


    日漸虛弱,讓她難受極了。


    胎兒所需要的能量,超乎眾人的想象,顧夏知道,胎兒對於母體的營養,屬於掠奪式吸收,身體健康之人尚會體虛,更別提鈕妃氣血兩虧,自身難保。


    顧夏坐在她身旁,聽她這麽說,便不再理她,轉身對香頌吩咐:“去禦膳房拿點澱粉過來,再備一把香蔥,一根山藥,青豆玉米粒一小碗,讓香榧這會兒去廚下把高湯熬起來。”


    香頌應下正要走,顧夏又吩咐:“再拿十隻鮮蝦過來。”


    鈕妃神色微動,隱秘的抽了抽鼻子,有人願意將你放到心坎裏,這種熾熱的感情,足以融化她所有的防備。


    乾清宮。


    這殿中一向是清冷的,隻有嫋嫋熏香帶來一絲暖氣。


    “瓜嬪呢?”康熙放下手中的朱筆,睜著通紅的眼睛問。


    戰事吃緊,他已兩天不曾合眼,若疆域出現丁點差錯,他百死難辭其咎。


    初步安排已經下達,便想起不過侍寢一夜,尚未有絲毫賞賜的顧夏來。


    這實在有些打她的臉,康熙擔心她愛嬌,又一個人躲起來哭。


    梁九功欲言又止,見康熙冷冷淡淡的望過來,這才無奈道:“這幾日嬪主都在鈕妃娘娘處,坐臥一處的照看著。”


    “坐臥一處?”康熙薄唇繃成一條線,心裏有些不舒坦。


    梁九功無聲點頭,將鈕妃的情況細細稟明。


    “不過給她個好臉,便這般掏心掏肺的……”康熙恨鐵不成鋼,“蠢。”


    梁九功垂眸沉默,把自己當成牆角的花瓶。


    他沒空去看她,她也不知送點東西過來,也好顯顯自己的存在。


    一個勁的窩在鈕妃宮裏,她有宮侍照看,哪裏需要她一個嬪主出力?


    發現自己語氣有些酸,康熙冷靜的說道:“不必管她。”


    承乾宮。


    東西一送來,顧夏便忙活開了,一邊讓香墨給她讀方子,一邊摸著石頭過河。


    聽著小廚房乒乒乓乓的,偶爾有宮女的驚叫聲傳來,鈕妃便又喜又憂,心情複雜極了。


    顧夏頂著髒兮兮的小臉蛋,獻寶似的將手中的山藥鮮蝦羹奉上,插著腰笑:“第一次就成功了,好好喝,你嚐嚐?”


    鈕妃笑,笑著笑著眼淚就留下來,看她手忙腳亂的替她擦眼淚,又噗嗤一聲笑了。


    認真的將碗中的羹一口一口吃完,素來造反的腸胃竟也安順起來。


    看她能吃下這麽多,還沒有難受的樣子,碧璽扭過身,捂著嘴哭了。


    娘娘能吃下一口,便是天大的造化,如今能吃下東西,就不愁好不了。


    顧夏也高興,晚間還是自己親手下廚,做出一碗味道平平的羹湯來。


    鈕妃腸胃弱,羹湯好消化,營養也豐富。


    今兒吃了東西,鈕妃舒服很多,見顧夏安穩的躺下,便閉著眼睛睡著了。


    卻不知,轉瞬一道高大的身影逼近,將床榻上安臥的某人挖走了。


    寬大的手掌挨著腰身,顧夏便陡然醒轉,接著被捂著唇,緊緊的摟在懷中抱走。


    胸肌緊實,硬邦邦的有些硌人,勁瘦的胳膊有力的圈著她的腰。


    溫熱的肌膚沾著涼氣,便起了細密的疙瘩。早有預料般,厚重的披風兜頭蓋上,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


    怕吵著鈕妃,嚇著她,顧夏將尖叫吞進肚子裏,好懸沒憋岔氣。


    暗暗將頭上的玉釵抓到手裏,伺機而動。


    一轉過屏風,出了大門到院子裏,火熱的吻便印了上來。


    顧夏緩緩的抬起抓著玉釵的手。


    早上吩咐的,備一籃子小蘿卜,清洗料理,用鹽醃上,放在幹淨處出水,這會子想來差不多能用。


    籃子不大,也就跟個籃球差不多,裏頭裝的蘿卜碼的很整齊,小小胖胖的蘿卜擠擠挨挨的,出過水之後皺巴巴的,顧夏卻露出慈祥的笑容,挨個撫摸一遍。


    這是她第一次醃脆蘿卜,沒什麽經驗,先是去禦膳房要了鹵水,又用綠霧將蘿卜挨個氤氳一遍,這才虔誠的把蘿卜都倒進壇子裏。


    希望到時候好吃,不要失敗。


    把壇子拿廚房放下,顧夏也算了了一樁心事,腳步都鬆快許多。


    今兒天還不錯,顧夏將室內的地龍熄了,吩咐眾人將能搬動的東西都擺到院子中晾曬,自己支起窗戶,坐在窗戶邊上看書。


    經過這許久的奮鬥,她已經能通讀這時候的書籍,而不是半知半解,這其中耗費的心力,不提也罷。


    “主子好歹歇歇眼,整日看這些書無用,沒得費眼。”香頌上前,替她輕輕的揉捏著肩膀,出言相勸。


    香榧端著托盤,裏頭是香噴噴的菊花酥,並解膩的清茶,也跟著勸:“香頌姐姐說的有理,主子您歇歇,用點茶水點心可好?”


    顧夏聞著香味,口腔中就開始如實的分泌津液,點了點香榧的鼻頭感歎:“早晚被你養的胖胖的,像兩小隻那樣。”


    “主子太瘦,合該多吃用些,瞧這下巴尖尖的,多令人心疼,臉如滿月才更有福氣呢。”香榧摸了摸自己肉嘟嘟的臉頰,輕歎。


    顧夏被菊花酥的味道勸服,吃用個肚飽,又安安穩穩的坐在書桌前看書。


    有些事,宜早不宜遲,多掌握些知識,心中總是踏實的。


    康熙下朝後無事,想隨便走走,不知不覺間,就來到景仁宮,跨過二門,就看到雕花窗後麵得她。


    今兒風不大,卻也能透過半開的窗,輕輕的拂動她鬢間軟軟的發絲,淺金色的陽光照耀在她的臉上,襯得那玉白的肌膚幾如透明,帶著別樣的溫柔。


    玉白的臉龐上帶著清淺的笑意,柔柔的,像是會發光。


    康熙一時有些看的愣怔,心頭那些紛紛擾擾的雜念,在這一刻盡數消退,頗有幾分歲月美好的靜怡感。


    “臣妾給皇上請安……”在香頌隱晦的提醒下,顧夏終於從書中世界抽離,發現立在院中的萬歲爺,這才輕輕的將書放下,起身行禮。


    康熙大踏步走進來,腳下跟踩了風火輪一般,她尚未起身,就被一把撈起,都說一回生兩回熟的,她這第二次被撈起來,還是有些不習慣。


    他的肩膀寬闊硬實又有力,結實的臂膀小心翼翼的嗬護著她,眼見著半開的窗漸行漸遠,顧夏有些羞澀,萬一被哪個奴才看到,那多不好意思。


    緊接著窗下就伸出來一隻小手,啪的將支架拿走,還真是貼心呢。


    念著前幾次的失敗,雖然嬌軟在懷,康熙也沒有急著動作,而是用視線一寸一寸的掃視著,從雲鬢烏發,到光潔的額頭,含情的眉目,挺直的鼻梁,櫻花瓣一般的唇……


    秀致的下頜在眼前掃過,接著就是不停起伏的飽滿胸脯,纖細收緊的腰身,渾圓的臀……


    那視線極具侵略性,讓顧夏雙頰染上豔麗的輕紅,眼眸中漸漸溢出水意,頗有些不好意思的側臉,看著床裏頭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


    溫潤的指尖撫上臉頰,帶著微礪的薄繭,來回摩挲,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意味在蔓延,折磨的她心神不屬。


    半晌,落入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聽著對方略有些急促的心跳聲,和顯而易見的安撫:“你放心,朕等你。”


    等什麽等,來造作鴨。


    這麽想著,顧夏緩緩回眸,輕輕的嗯了一聲當作回答,想了想猶抱琵琶半遮麵會更美,故作羞澀的將手絹覆在粉麵上。


    隔著朦朧的煙羅紗,用盈盈眼波去望他。


    若剛才是欲,這會子康熙感受到浩渺的情,反而不忍褻瀆,隔著手絹,在那光潔的額頭印上輕柔一吻,含笑道:“竟羞成這樣,鬧得朕也有些羞澀。”


    顧夏偷眼去瞧,他的雙眸中似萬千星辰閃爍,一時間厚重的眸光照下來,那其中所包含的複雜意味,讓她不由自主的垂下眼眸。


    皇帝說自己害羞,她是不信的,隻伸出纖白修長的手指,無力的推了推仍壓在她身上的某人,示意他趕緊起來。


    他身量高,肌肉又緊實,壓在身上簡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她尚在發育的小蜜桃撐不住,發出疼疼疼的呻吟。


    康熙眼角餘光見她又要偷偷的揉胸,頓時知道她的痛苦之處,如她所願的起身,人生頭一次,對小蜜桃有些不滿:“怎的還痛?長起來沒完沒了了。”


    說完又有些意動,用眼神掃描一下尺寸,覺得再長一些也不錯。


    顧夏用團扇抵著下巴,遮擋那羞人的視線,輕咳了一聲尚未說話,自己不遠處就立著一貓一狗,兩隻奶仔仔做出凶狠的表情,護在她麵前。


    奶豆兒:兩腳獸肯定是來搶鏟屎官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瓜娃子:汪汪汪汪……


    康熙看的好笑,扭頭跟她說:“怎麽不太親人?”


    顧夏沒好意思說,這兩小隻誰都給抱,她不在的時候,就在各個美人的懷裏流竄,宮女太監都不放過那種。


    難道它們兩個覺得康熙長的不好?不符合它們心中美人的定義?


    小奶豆兒感受到主人的視線,頓時氣焰高漲,呲著小米牙,衝康熙凶狠的喵嗚喵嗚幾聲之後,就討好的在顧夏腿上蹭來蹭去邀功。


    瓜娃子不甘示弱,甩著肉嘟嘟的小屁股,歡快的蹦來蹦去。


    康熙:……


    諂媚的小樣子挺可愛,可惜忍不住誰是衣食父母。


    “養的不錯。”給與肯定的答案之後,康熙就回乾清宮處理政事去,這時候臨近年節,反而更忙亂些。


    顧夏目送他離去之後,這才抱起奶豆兒親了親,隨手放到肩膀上,由著香頌給她的手指塗藥,那燎泡已經消了,就等老皮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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