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這個地方, 是江白鳳到處活動關係, 給這個閨女選的。


    這個地方田地多,且有大江支流經過, 當地儲水量豐富, 當年大旱饑荒的時候, 慶豐也是受災最輕的縣城之一。而且慶豐這個地方靠山吃山, 靠水吃水,相對來說,民風還算淳樸, 這些年外界鬧革命那樣厲害,慶豐依舊有條不紊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雖然也有批/鬥/遊/行, 但相對其他地方來說, 好了許多。


    上輩子原身走的那步棋太差, 所有人都站在木芸那邊,覺得她這妹妹太過無理取鬧, 那時候江白鳳雖然心疼女兒, 可理智上也覺得女兒有些過分, 那個淳樸的女人壓根就沒有想到,木芸這個也算是她一手帶大的姑娘,真的能夠對自己狠心到砸斷自己的腿,這樣駭人聽聞的念頭, 壓根就沒在江白鳳的心裏出現過。


    因此那個時候, 聽到閨女無禮的指責繼女故意摔斷腿隻為了逃避下鄉, 江白鳳也覺得女兒太過偏激,雖然出於對女兒的疼愛,她依舊想盡辦法為閨女安排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地方,可在錢財補貼上,卻沒有這一世那般大方。


    原身覺得母親不相信她,在下鄉後性子越發偏激古怪的她對於江白鳳的來信視而不見,偶有回複,也用盡了她所能想到的最惡毒,最決絕的言辭。


    一邊是原身這個絲毫不懂得體諒母親的親生女兒,一邊是常伴在身邊,乖巧懂事的繼女,即便出於斬不斷的血緣親情,江白鳳在沒有情感寄托的情況下,還是忍不住在木芸身上投注了更多的注意力,真正將這個繼女放在心上。


    殊不知在原身看來,她對木芸好一分,就斬斷了她們母女親情一分,在原身看來,生母的行為視同背叛,從此以後,江白鳳的好和關懷統統不被她放在心上,母女自然也越行越遠。


    而然即便這樣,江白鳳的心中最重要的永遠還是這個嫡親的女兒,所以直到她上輩子到了山窮水盡之時,陪在她身邊的依舊隻有這個母親。


    彼時木芸已經成了那個年代少有的女企業家,接管了原身的丈夫,原身的兒子,她孝順親爹,友愛兄長,沒人在意江白鳳和原身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


    那時原身看著唯一陪伴在她身邊的生母,對於這些年的誤解頓時豁然,隻是她依舊忘不了對木芸的憎惡,對生父木國峰的怨恨,以及對丈夫對兒子的失望。


    因此,也就有了現如今木歆的到來。


    “咱們生產隊啊,位置不好,在山腳下,每趟進城都得走不少路,好在現在咱們生產隊給配了一輛公社淘汰的卡車,每個月生產隊允許社員初一十五來縣城采購交換必需品,你們要是想來縣城,也可以選這個時候。”


    說話的是一個淳樸的老農,因為天氣炎熱的緣故,他的上身隻穿了一件白褂子,領頭敞開著,露出曬得黝黑脫皮的肌膚。


    他的牙齒很黃,應該是有餘常年喝茶抽煙的緣故,加上鄉下地方沒有普及刷牙的習慣,那一口黃牙,看上去就有些惡心了。


    薑朵皺著眉將視線從那老農身上挪開,右手按壓這胸口,忍住犯嘔的衝動。


    “既然有卡車,今天怎麽不派卡車來接咱們呢。”


    這個小姑娘顯然還沒有認清楚現如今的形式,還當自己是家裏人捧在手上的寶貝,誰都該哄著護著,同時也有點身為城裏人的優越感,十分看不起這些鄉土間勞作的農民。


    “嘿嘿。”


    老農笑了笑,沒回答薑朵的這個問題。


    實際上接了幾趟知青,村裏人早就習慣了這些城裏來的金貴蛋子的嬌氣了,一開始他們還會解釋,說這卡車平日裏最重要的工作是運輸種子肥料等農需用品,現在幹脆就不提了。


    反正時間呆長了,這些知青就會知道,在這個地方,沒人會縱著他們,在他們看來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城裏人,在鄉下人看來,他們還不如一捧羊糞來的重要。


    至少羊糞能夠肥沃土地,而這些不著四六的知青,多數隻會給大夥兒添亂,他們知青嫌棄鄉下,同樣的他們這些地裏刨食的,還不稀得他們來呢。


    “你還沒回答我呢,憑什麽不派卡車過來啊,那麽遠的山路,我還得走多久啊。”


    薑朵嬌氣地看著老農趕著的驢車,揉了揉自己有些犯酸的雙腿,真想使脾氣不走了。


    原來他們要去的紅旗一社早就知道這次被分配到他們村的隻有三個知青,想著用卡車接人,來回消耗的柴油不劃算,幹脆就讓老農趕著生產隊的驢車來接人來了。


    可這驢在這年頭也是重要財富啊,村裏平時都是精心飼養著的,可不舍得用它來載人,頂多就是裝點貨罷了,所以現在驢車上載著幾人的行禮,而木歆等人卻需要靠雙腿跟著老農走。


    按照老農口中他們公社和縣城的距離,起碼得走上三四個鍾頭,可能還要多。


    來之前,木歆就知道之後的日子不會太輕鬆,因此刻意鍛煉過,這樣距離的徒步行走對她而言尚且吃力,更別提嬌滴滴的薑朵了,才走了小半個鍾頭,就覺得腳上磨出水泡來了。


    其實這會兒她要是好言好語的和老農說話,體諒她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老農未必不會讓她上驢車,可她現在用這樣質問的語氣,再好脾氣的人,也不會伸著笑臉讓她打啊。


    “走累了,咱們就歇一會兒,反正現在日頭還早,等到天黑之前,肯定是能走到的。”


    老農不縱著她這個脾氣,心裏琢磨著這一趟又送來了一個麻煩的知青,等回了生產隊,得好好和隊長說說才成。


    “叔,你給我講講咱們村的情況唄,以前我常往我姥姥家的村裏跑,要是沒記錯的話,現在到了種植苞穀和番薯的日子了吧。”


    木歆爽朗地和老農搭話,一聲叔,一個咱們村,瞬間拉近了她和那個老農的距離,在薑朵的對比之下,老農自然看她更順眼了。


    加上這一世原身給她的皮囊好,圓潤的鵝蛋臉,大眼睛,高鼻梁,看上去五官立挺,明豔動人,看上去十分討喜,這樣的長相脾氣,最對長輩的胃口。


    不論哪個時代,對不好看的人,人們總是更寬容的。


    “你知道的還挺多,沒錯,現在村裏忙著種稻子還有苞穀,正是卻人手的時候呢,對了姑娘,聽你這語氣,你姥姥也是村裏人?”


    以前下鄉的知青,都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現在來了一個姑娘,看上去挺爽利,對農活也能說的上來,老農覺得,再怎麽樣,這個姑娘也比其他知青好。


    “是啊。”


    木歆笑了笑,這她還真沒騙人,原身的姥姥就是鄉下的,當初城裏供應緊張的時候,木家的口糧還有不少都是江姥爺姥姥一家支援的。


    可惜就算這樣,人家也不記得他們的好,到頭來在欺負人家閨女外孫女的時候,一點都不會手軟。


    “小時候我還跟著我姥趕過羊呢。”


    木歆和老農東拉西扯的,順勢打聽到了許多有關生產隊的情況。


    雖然這些在原身的記憶中早就已經存在了,可作為一個初到慶豐的女孩,她不可能將這裏的事情了解透徹,為了給自己的記憶找一個合理的來源,也為了借由這個老農順勢打紅旗公社第一生產隊的內部,她也得聊聊這些話題。


    薑朵看著老農對著自己一臉不耐,轉頭對著木歆時卻變得笑靨盈盈,暗罵了一句木歆狐狸精,捏了捏酸痛的腳,看著周遭完全陌生的環境,終究還是不敢鬧脾氣停下來,隻能苦著臉緊跟著驢車行進的步伐往前走。


    當今天這個仇,她算是記在木歆身上了。


    *****


    老農說了,現在正是農忙的時候,村裏自然不會有什麽閑人特地守在村口等著他們到來。


    在路程的後半段,薑朵終歸還是如願以償坐上了驢車,因為她累的實在走不動道了,老農也不是那種狠心人,看她累的臉色慘白,額頭的汗不斷滴淌,雖然嫌棄組織又派給他們村一個大麻煩,可終究還是鬆口讓薑朵坐上了驢車。


    可惜薑朵是一個不懂得看人臉色的,老農讓她坐了車,她卻依舊沒給老農好臉色看,相反還有些埋怨老農沒有在一開始就讓她坐車,不知不覺的,就在這短短幾個小時內,得罪了一個村裏有威望的老人。


    可真要說來,她這樣的城裏姑娘,又怎會知道驢這樣的家畜,對一個生產隊來說是一筆這樣貴重的財富呢。


    “老叔,你們來了。”


    徐有成是紅旗一社的大隊長,趕車的老農論輩分,還是他叔,其實這個小村子裏很多都是沾親帶故的,其中徐姓是大姓,這個村子裏,幾乎有一大半的人家,都是姓徐的,往上數十幾代,都是同一個祖宗。


    或許是因為宗族關係的緣故,這個生產隊比其他生產隊更加團結,大隊長的威望也更高。


    “這是三個新來的知青吧,正好馬上到了下工時間了,我給你們看看,將你們安排去哪戶人家搭夥。”


    看著坐著驢車回來的薑朵,以及走了一路,風塵仆仆卻依舊穩穩站著的木歆以及欒亦,徐有成心裏有數了。


    “這裏沒有知青點嗎?”


    來之前,薑朵都打聽了,每個生產隊按理都該有知青點,所有的知青吃住都在一塊才對,怎麽聽這個大隊長的意思,他們這些知青還得分開吃住啊。


    “嘿嘿,咱們一大隊地方小,房子也少,找不出空餘的屋子來,隻能委屈你們借住在村民家裏了。”


    徐有成想,他又不傻,這些外頭來的知青不少都是刺頭,到了他的地盤還想著鬧革/命,搞批/鬥,耽擱農業生產,讓這些刺頭聚在一塊,不是給自己找□□嗎。


    還不如將他們一家家分開,村裏都是他的人,那些人想要興風作浪,他第一個知道消息,也好及時將□□給掐滅啊。


    這一點木歆倒不例外,上一世原身就是借住在村裏某戶人家家裏的。


    不得不說,徐有成是個相當聰明的人,正因為他這個主意,一大隊的知青永遠都三三兩兩湊不成一股繩子,慶豐那麽多生產隊,就屬一大隊的知青最老實,沒法給村裏找太多的麻煩。


    原身會在回城無望的時候看上他的兒子,自然也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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