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今天正是鎮上趕集的日子, 他們到的不早, 長街上早已熙熙攘攘都是人了。周青柏把自行車鎖在認識的熟人門口, 就和夏櫻紮進了人堆。
按著夏櫻的意思, 如今他們正是錢緊張的時候, 而娘家那邊又什麽都不缺, 她沒興趣給她爸做臉, 所以就想隨便買兩樣有那麽回事就行了。周青柏卻不同意, 這可不僅僅是給夏維明做臉，同樣也是給夏櫻做臉呢。
要是嫁了人回門時候回門禮太寒磣，別說外人會說三道四，就是自家人背後都可能會說道。
正好他身上有錢, 所以他即便跟一般人家一樣買了四樣回門禮, 但酒別人買的是兩瓶，他直接要了一箱。煙別人最多買一條，他一次拿兩條。四色果子這些價格便宜就不說了, 輪到買肉的時候他直接要了一對豬腿。好家夥, 怕是十裏八村都沒誰家女兒回門禮有這麽厚重的。
夏櫻看他一次又一次往外數錢, 心疼的厲害：“你這是幹什麽啊，買的也太多了，天這麽熱, 買這麽多回去也很快就壞了！”
這是說的豬腿。
周青柏卻買的很高興，笑道：“今天回去你爸那邊肯定會請不少族中親戚在的, 到時候煙酒消耗肯定大。至於豬腿, 今兒中午得吃一頓, 你不是說你二叔二嬸對你好的麽，回頭他們再帶一份回去，能吃完的。”
什麽年頭都不怕東西多，自家吃不完還可以送人嘛！
夏櫻再遲鈍也看得出周青柏這樣做是為什麽，他這都是在為她考慮，為她做臉，為她孝順長輩呢。
怎麽就對她這麽好？
好到她甚至都有些手足無措，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這些東西自然不能一直拎在手上，周青柏把東西買齊還是放到那熟人家，然後又拉著夏櫻去買盆。洗衣服的大塑料盆買了一個，跟著又去買牙刷牙杯毛巾之類。
夏櫻實在忍不住了：“這些家裏不是都有嗎？毛巾我嫁妝裏還有好幾條呢！”
一應生活用品向美蘭和周正沒給周青柏準備，可到底要娶媳婦了，他自己就提前都買好了。可那時候對於娶媳婦這事他並不是太熱衷，對於焦琴琴他也是覺得不管是焦琴琴也好，王琴琴李琴琴也罷，隻要人能好好過日子就行。於是準備的就很隨意，款式質量都沒挑，屬於別人說結婚拿什麽他就直接拿了的。
但現在，不是不一樣了麽？
夏櫻對他那麽好，他什麽都想給夏櫻最好的，至於那些胡亂買的，他覺得配不上給夏櫻用。至於花錢，他以前單身漢一個沒壓力都能攢下錢，如今有媳婦未來還會有孩子，身上有了擔子，他肯定能攢下更多錢的。
“那毛巾就先不買。”糾結了下，他到底沒直接說出原因。
夏櫻道：“其他也不用買，牙刷牙杯我現在用的就是新的啊！”
這個周青柏就不同意了：“不，要買的，走吧，咱們去買，順便再買個臉盆。”
家裏現成的臉盆，還要買！
夏櫻有些生氣，這結婚才幾天，怎麽在生活上就有這麽大分歧了？
她不由加重了些語氣：“咱們現在正是錢緊張的時候，該花的可以花，不該花的沒必要浪費。建了房子手裏留不到五百塊，這個我連做什麽小生意賺錢都還沒想到呢。”
周青柏哪裏看不出夏櫻生氣了，他伸手想去拉夏櫻：“夏……”
夏櫻快一步把手背到身後，人也一大步往後一退，一副堅決不能買的架勢。
街上人來人往的，難道他要在這裏說出原因嗎？也不知是急的還是臊的，又或者隻是天氣太熱吧，周青柏自欺欺人地想著，顧不得臉上發燙的感覺，不自然地咳了兩聲，道：“那，那些東西都是本來胡亂準備的，我又不知道會是你，所以不適合了。你，你自己看喜歡什麽挑挑，這些東西又不貴，我有錢的，你放心好了。”
一向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主，大熱天的站在街心，緊張地都結結巴巴了。
夏櫻也猛地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了。
這是說……
她蹭的一下紅了臉，想要說點什麽吧，結果還沒張嘴就羞的想把臉捂住了。
她急得一手捂臉，一手胡亂揮了下，忙忙轉身背對著周青柏。
周青柏卻以為她是生氣了，雖然不明白原因，但還是緊張地跟上去想拉她：“夏櫻，你別生氣，我說真的，這些東西不貴，我可以賺到錢的。你別不信，我鎮上就有朋友能介紹我做活，我去工地上做泥瓦工，一天也能……”
“行了！”他一個大高個，緊張地貼過來時夏櫻隻覺得身後就是個火爐，忙又急又羞地打斷他：“我知道了知道了，買買買，買總行了吧！”
周青柏總算看到了夏櫻的臉色。
那臉頰紅通通的，水潤的大眼睛卻看都不敢看他一下，這是害羞了吧？
雖然沒跟女孩子接近過，也沒談過戀愛，但周青柏這一刻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夏櫻就是害羞了。因為他說的話，因為他對她的態度，她不好意思了。
這個認知讓他忍不住傻笑，一邊笑還一邊來拉夏櫻的手，也不叫夏櫻了，直接就是：“櫻櫻，咱們走，去買！”
夏櫻甩開他，有些崩潰地道：“這是大街上呢！”
這又不是一二十年後，那會兒公眾場合拉個手算什麽，親個嘴都沒人說。但是現在拉手可不合適，隻怕一個街上人都會往他倆身上看。
周青柏也不生氣，隻笑嗬嗬繼續看著夏櫻。
夏櫻無法，隻好紅著臉帶頭走了。
周青柏帶著夏櫻是一通大買，最後又大包小包的提回熟悉的人家。那家是開小飯館的，這一大早老板忙著下麵條煮餛飩是一通忙活，好不容易閑下來看見周青柏手裏的東西，頓時驚著了。
“周青柏，你打劫去了啊？”蘇愛軍抹了把額頭的汗，大聲問道。
蘇愛軍瞧起來有點兒啤酒肚和略微禿頂，這年紀即便再往小說也得三十多，可周青柏看他卻跟看同齡人似得，張口就道：“滾犢子，我跟媳婦買點兒日用品，打什麽劫！”
“嘖嘖嘖。”蘇愛軍砸吧嘴，不客氣道：“你這個摳門的鐵公雞，認識你這麽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看你這麽大方。你旁邊這就是弟妹吧，看來還是弟妹厲害，才一結婚就收服住你了。”
周青柏本來有些緊張，但聽到後麵卻笑了，這是蘇愛軍在幫他呢。
他笑道：“對你這大老爺們摳門不正常麽，夏櫻是我媳婦，我自然得大方。不跟你閑扯了，東西放你這，我還得出去一趟。”
蘇愛軍大驚：“還要買啊？”
“不是不是，是去夏櫻二叔家一趟。”周青柏解釋。
蘇愛軍這才反應過來，夏櫻？
他去喝喜酒的時候怎麽記得，周青柏的媳婦好像是姓焦啊？
這疑問自然不能現在問，他麵上半分不露，隻笑道：“行，去吧，東西我給你看好，保證一樣不少。回頭往你嶽父家一送，你嶽父嶽母都得笑歪嘴！”
周青柏笑著頷首，跟夏櫻出門了。
結果一路找到夏維新家，卻發現大門緊閉，家裏根本沒有人。
周青柏猜測：“是不是去上班了，你知道他們上班地方嗎？”
夏櫻搖頭：“不會的，我二叔那人，一向把我家事放在第一位。今天我回門是大事，他肯定要請假的，現在不在家，隻怕是已經去我們家了。”
這就難辦了啊。
夏櫻很擔心：“沒有事先通好氣，回頭桃桃給你出很難的題，你答不上來怎麽辦？”
夏櫻對夏維明是半點信任都沒有，她覺得如果周青柏真答不上來，得知他實際上絕不可能考上大學的話，哪怕她真的已經和周青柏是名副其實的夫妻，她爸也會想辦法硬把她弄回去。
一想到可能會迎來一場大鬧，夏櫻就覺得煩躁。
能不能有什麽辦法斷絕父女關係？
這樣想雖然很不孝，可是她再也不想過前世的日子了，她寧願被人說不孝，也不想一輩子無數次的要因為有這樣一個爸而鬧騰。當然了，媽和小弟她肯定不會斷絕關係，她會努力過好日子，爭取也能帶著他們好。
周青柏卻並沒太在意，實際上要不是夏櫻說要過來，他是不打算來通這個氣的。他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到時候見招拆招，你如今已經貨真價實是我媳婦了，你爸總不能還硬是叫你回去吧？”
夏櫻情緒低落：“他能的。你別低估他——對大學生的向往。”
周青柏一頓，這並不僅僅是對大學生的向往，這同時還是對親生女兒的狠心。
“你放心，隻要你堂妹出的題是初中的，我有把握至少答出百分之八十。她要是出高中的，咱們也有話說，我沒上過高中，總得給我個學習時間吧？”他鄭重道：“即便這些都說不通，你們夏家那也沒人肯講道理，那也不怕，大不了我帶你走！”
他這話說的斬釘截鐵。
夏櫻那麽喜歡他，自然是想一直跟著他的，既然如此，哪怕出去暫時會吃苦他也決定帶她走，以後他肯定能讓她過好日子的。
“所以你不用擔心那些。”周青柏道。
夏櫻震驚地半晌才找回聲音：“你是說……私奔？”
周青柏一本正經地道：“咱們不已經結婚了嗎，不算！”
好有道理哦！
夏櫻想了兩秒，道：“好！”
·
兩人買的東西太多，最後是雇了輛三輪車幫著送貨的。
回到周家把買好的日用品放下，剩下的東西又找了繩子好生綁在自行車上，兩人推著車一路往夏家村去了。因著東西多，拿拿放放總要有響動，向美蘭在自己房間透著窗子向外看，看到那麽多東西時簡直像從身上被剜了塊肉似得。
那得多少錢啊！
回門禮加上買的那一大堆雜七雜八，隻怕少說也得二三百了吧？
這錢要是給一鳴……
不能想，越想越覺得惱火，向美蘭轉身看向躺在床上拿個大蒲扇扇風的周正，氣得衝上去一把奪了扇子：“你怎麽就不著急的呢？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一鳴下午就要去學校，可是補習費還沒著落，你怎麽還有心思在這裏躺著！”
周正一樣很愁，愁周一鳴的補習費，也愁和周青柏的關係。
早上那狠話他說的順嘴，可這大半天冷靜下來了，還真怕那混小子發瘋亂來。以後他的確不指望這個兒子，但是眼下家裏那麽多地，要是周青柏不幫著一起種，他和向美蘭哪裏能幹的過來？
他煩死了，偏向美蘭還在這鬧，他氣道：“這能怨得到誰？還不是你兒子自己幹得好事！咱們給他找了那麽好一個媳婦，他不要，偏要焦家那個。現在好了，他稱心如意了，結果補習費就叫我們來想辦法了？你瞅瞅外邊，青柏手裏又沒錢，那麽些不都是夏櫻的錢？那錢要是給一鳴……唉……”
他也說不下去了。
這會兒向美蘭也顧不上生氣了，該怎麽辦，該怎麽辦才是第一位啊！
“別說這些沒用的了，你就說，咱們一鳴的補習費到底怎麽辦？”
周正搖頭：“不知道，除非天上掉餡餅，不然咱們借的錢都還沒還呢，想再借那是不可能的。”
是這個理。
可難道就這樣了，不管一鳴了？
一鳴要是考不上大學，那她的好日子在哪裏？以後還怎麽當富家老太太？
向美蘭皺眉想了半天，突然抬起頭：“一鳴他爸，你看小草……”
“小草？”周正一下子翻身坐起，“小草才十四歲！”
向美蘭道：“十四歲怎麽了，咱們村西頭那誰家，閨女十三歲就跟人私奔了！咱們小草說是十四歲，可她月份大，馬上過個年都能算十六了！”
不是這麽算的。
周正搖頭，然而想不同意，卻的確沒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他不確定地道：“……隻怕，小草不會肯。”
向美蘭麵色一冷，道：“我們養她那麽大，由不得她不肯！”
今天正是鎮上趕集的日子, 他們到的不早, 長街上早已熙熙攘攘都是人了。周青柏把自行車鎖在認識的熟人門口, 就和夏櫻紮進了人堆。
按著夏櫻的意思, 如今他們正是錢緊張的時候, 而娘家那邊又什麽都不缺, 她沒興趣給她爸做臉, 所以就想隨便買兩樣有那麽回事就行了。周青柏卻不同意, 這可不僅僅是給夏維明做臉，同樣也是給夏櫻做臉呢。
要是嫁了人回門時候回門禮太寒磣，別說外人會說三道四，就是自家人背後都可能會說道。
正好他身上有錢, 所以他即便跟一般人家一樣買了四樣回門禮, 但酒別人買的是兩瓶，他直接要了一箱。煙別人最多買一條，他一次拿兩條。四色果子這些價格便宜就不說了, 輪到買肉的時候他直接要了一對豬腿。好家夥, 怕是十裏八村都沒誰家女兒回門禮有這麽厚重的。
夏櫻看他一次又一次往外數錢, 心疼的厲害：“你這是幹什麽啊，買的也太多了，天這麽熱, 買這麽多回去也很快就壞了！”
這是說的豬腿。
周青柏卻買的很高興，笑道：“今天回去你爸那邊肯定會請不少族中親戚在的, 到時候煙酒消耗肯定大。至於豬腿, 今兒中午得吃一頓, 你不是說你二叔二嬸對你好的麽，回頭他們再帶一份回去，能吃完的。”
什麽年頭都不怕東西多，自家吃不完還可以送人嘛！
夏櫻再遲鈍也看得出周青柏這樣做是為什麽，他這都是在為她考慮，為她做臉，為她孝順長輩呢。
怎麽就對她這麽好？
好到她甚至都有些手足無措，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這些東西自然不能一直拎在手上，周青柏把東西買齊還是放到那熟人家，然後又拉著夏櫻去買盆。洗衣服的大塑料盆買了一個，跟著又去買牙刷牙杯毛巾之類。
夏櫻實在忍不住了：“這些家裏不是都有嗎？毛巾我嫁妝裏還有好幾條呢！”
一應生活用品向美蘭和周正沒給周青柏準備，可到底要娶媳婦了，他自己就提前都買好了。可那時候對於娶媳婦這事他並不是太熱衷，對於焦琴琴他也是覺得不管是焦琴琴也好，王琴琴李琴琴也罷，隻要人能好好過日子就行。於是準備的就很隨意，款式質量都沒挑，屬於別人說結婚拿什麽他就直接拿了的。
但現在，不是不一樣了麽？
夏櫻對他那麽好，他什麽都想給夏櫻最好的，至於那些胡亂買的，他覺得配不上給夏櫻用。至於花錢，他以前單身漢一個沒壓力都能攢下錢，如今有媳婦未來還會有孩子，身上有了擔子，他肯定能攢下更多錢的。
“那毛巾就先不買。”糾結了下，他到底沒直接說出原因。
夏櫻道：“其他也不用買，牙刷牙杯我現在用的就是新的啊！”
這個周青柏就不同意了：“不，要買的，走吧，咱們去買，順便再買個臉盆。”
家裏現成的臉盆，還要買！
夏櫻有些生氣，這結婚才幾天，怎麽在生活上就有這麽大分歧了？
她不由加重了些語氣：“咱們現在正是錢緊張的時候，該花的可以花，不該花的沒必要浪費。建了房子手裏留不到五百塊，這個我連做什麽小生意賺錢都還沒想到呢。”
周青柏哪裏看不出夏櫻生氣了，他伸手想去拉夏櫻：“夏……”
夏櫻快一步把手背到身後，人也一大步往後一退，一副堅決不能買的架勢。
街上人來人往的，難道他要在這裏說出原因嗎？也不知是急的還是臊的，又或者隻是天氣太熱吧，周青柏自欺欺人地想著，顧不得臉上發燙的感覺，不自然地咳了兩聲，道：“那，那些東西都是本來胡亂準備的，我又不知道會是你，所以不適合了。你，你自己看喜歡什麽挑挑，這些東西又不貴，我有錢的，你放心好了。”
一向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主，大熱天的站在街心，緊張地都結結巴巴了。
夏櫻也猛地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了。
這是說……
她蹭的一下紅了臉，想要說點什麽吧，結果還沒張嘴就羞的想把臉捂住了。
她急得一手捂臉，一手胡亂揮了下，忙忙轉身背對著周青柏。
周青柏卻以為她是生氣了，雖然不明白原因，但還是緊張地跟上去想拉她：“夏櫻，你別生氣，我說真的，這些東西不貴，我可以賺到錢的。你別不信，我鎮上就有朋友能介紹我做活，我去工地上做泥瓦工，一天也能……”
“行了！”他一個大高個，緊張地貼過來時夏櫻隻覺得身後就是個火爐，忙又急又羞地打斷他：“我知道了知道了，買買買，買總行了吧！”
周青柏總算看到了夏櫻的臉色。
那臉頰紅通通的，水潤的大眼睛卻看都不敢看他一下，這是害羞了吧？
雖然沒跟女孩子接近過，也沒談過戀愛，但周青柏這一刻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夏櫻就是害羞了。因為他說的話，因為他對她的態度，她不好意思了。
這個認知讓他忍不住傻笑，一邊笑還一邊來拉夏櫻的手，也不叫夏櫻了，直接就是：“櫻櫻，咱們走，去買！”
夏櫻甩開他，有些崩潰地道：“這是大街上呢！”
這又不是一二十年後，那會兒公眾場合拉個手算什麽，親個嘴都沒人說。但是現在拉手可不合適，隻怕一個街上人都會往他倆身上看。
周青柏也不生氣，隻笑嗬嗬繼續看著夏櫻。
夏櫻無法，隻好紅著臉帶頭走了。
周青柏帶著夏櫻是一通大買，最後又大包小包的提回熟悉的人家。那家是開小飯館的，這一大早老板忙著下麵條煮餛飩是一通忙活，好不容易閑下來看見周青柏手裏的東西，頓時驚著了。
“周青柏，你打劫去了啊？”蘇愛軍抹了把額頭的汗，大聲問道。
蘇愛軍瞧起來有點兒啤酒肚和略微禿頂，這年紀即便再往小說也得三十多，可周青柏看他卻跟看同齡人似得，張口就道：“滾犢子，我跟媳婦買點兒日用品，打什麽劫！”
“嘖嘖嘖。”蘇愛軍砸吧嘴，不客氣道：“你這個摳門的鐵公雞，認識你這麽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看你這麽大方。你旁邊這就是弟妹吧，看來還是弟妹厲害，才一結婚就收服住你了。”
周青柏本來有些緊張，但聽到後麵卻笑了，這是蘇愛軍在幫他呢。
他笑道：“對你這大老爺們摳門不正常麽，夏櫻是我媳婦，我自然得大方。不跟你閑扯了，東西放你這，我還得出去一趟。”
蘇愛軍大驚：“還要買啊？”
“不是不是，是去夏櫻二叔家一趟。”周青柏解釋。
蘇愛軍這才反應過來，夏櫻？
他去喝喜酒的時候怎麽記得，周青柏的媳婦好像是姓焦啊？
這疑問自然不能現在問，他麵上半分不露，隻笑道：“行，去吧，東西我給你看好，保證一樣不少。回頭往你嶽父家一送，你嶽父嶽母都得笑歪嘴！”
周青柏笑著頷首，跟夏櫻出門了。
結果一路找到夏維新家，卻發現大門緊閉，家裏根本沒有人。
周青柏猜測：“是不是去上班了，你知道他們上班地方嗎？”
夏櫻搖頭：“不會的，我二叔那人，一向把我家事放在第一位。今天我回門是大事，他肯定要請假的，現在不在家，隻怕是已經去我們家了。”
這就難辦了啊。
夏櫻很擔心：“沒有事先通好氣，回頭桃桃給你出很難的題，你答不上來怎麽辦？”
夏櫻對夏維明是半點信任都沒有，她覺得如果周青柏真答不上來，得知他實際上絕不可能考上大學的話，哪怕她真的已經和周青柏是名副其實的夫妻，她爸也會想辦法硬把她弄回去。
一想到可能會迎來一場大鬧，夏櫻就覺得煩躁。
能不能有什麽辦法斷絕父女關係？
這樣想雖然很不孝，可是她再也不想過前世的日子了，她寧願被人說不孝，也不想一輩子無數次的要因為有這樣一個爸而鬧騰。當然了，媽和小弟她肯定不會斷絕關係，她會努力過好日子，爭取也能帶著他們好。
周青柏卻並沒太在意，實際上要不是夏櫻說要過來，他是不打算來通這個氣的。他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到時候見招拆招，你如今已經貨真價實是我媳婦了，你爸總不能還硬是叫你回去吧？”
夏櫻情緒低落：“他能的。你別低估他——對大學生的向往。”
周青柏一頓，這並不僅僅是對大學生的向往，這同時還是對親生女兒的狠心。
“你放心，隻要你堂妹出的題是初中的，我有把握至少答出百分之八十。她要是出高中的，咱們也有話說，我沒上過高中，總得給我個學習時間吧？”他鄭重道：“即便這些都說不通，你們夏家那也沒人肯講道理，那也不怕，大不了我帶你走！”
他這話說的斬釘截鐵。
夏櫻那麽喜歡他，自然是想一直跟著他的，既然如此，哪怕出去暫時會吃苦他也決定帶她走，以後他肯定能讓她過好日子的。
“所以你不用擔心那些。”周青柏道。
夏櫻震驚地半晌才找回聲音：“你是說……私奔？”
周青柏一本正經地道：“咱們不已經結婚了嗎，不算！”
好有道理哦！
夏櫻想了兩秒，道：“好！”
·
兩人買的東西太多，最後是雇了輛三輪車幫著送貨的。
回到周家把買好的日用品放下，剩下的東西又找了繩子好生綁在自行車上，兩人推著車一路往夏家村去了。因著東西多，拿拿放放總要有響動，向美蘭在自己房間透著窗子向外看，看到那麽多東西時簡直像從身上被剜了塊肉似得。
那得多少錢啊！
回門禮加上買的那一大堆雜七雜八，隻怕少說也得二三百了吧？
這錢要是給一鳴……
不能想，越想越覺得惱火，向美蘭轉身看向躺在床上拿個大蒲扇扇風的周正，氣得衝上去一把奪了扇子：“你怎麽就不著急的呢？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一鳴下午就要去學校，可是補習費還沒著落，你怎麽還有心思在這裏躺著！”
周正一樣很愁，愁周一鳴的補習費，也愁和周青柏的關係。
早上那狠話他說的順嘴，可這大半天冷靜下來了，還真怕那混小子發瘋亂來。以後他的確不指望這個兒子，但是眼下家裏那麽多地，要是周青柏不幫著一起種，他和向美蘭哪裏能幹的過來？
他煩死了，偏向美蘭還在這鬧，他氣道：“這能怨得到誰？還不是你兒子自己幹得好事！咱們給他找了那麽好一個媳婦，他不要，偏要焦家那個。現在好了，他稱心如意了，結果補習費就叫我們來想辦法了？你瞅瞅外邊，青柏手裏又沒錢，那麽些不都是夏櫻的錢？那錢要是給一鳴……唉……”
他也說不下去了。
這會兒向美蘭也顧不上生氣了，該怎麽辦，該怎麽辦才是第一位啊！
“別說這些沒用的了，你就說，咱們一鳴的補習費到底怎麽辦？”
周正搖頭：“不知道，除非天上掉餡餅，不然咱們借的錢都還沒還呢，想再借那是不可能的。”
是這個理。
可難道就這樣了，不管一鳴了？
一鳴要是考不上大學，那她的好日子在哪裏？以後還怎麽當富家老太太？
向美蘭皺眉想了半天，突然抬起頭：“一鳴他爸，你看小草……”
“小草？”周正一下子翻身坐起，“小草才十四歲！”
向美蘭道：“十四歲怎麽了，咱們村西頭那誰家，閨女十三歲就跟人私奔了！咱們小草說是十四歲，可她月份大，馬上過個年都能算十六了！”
不是這麽算的。
周正搖頭，然而想不同意，卻的確沒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他不確定地道：“……隻怕，小草不會肯。”
向美蘭麵色一冷，道：“我們養她那麽大，由不得她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