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碼字不易, 多多訂閱正版章節, 達到規定比例就能看啦!  “778688。”不涉及到小數點四舍五入,邱明泉隻頓了那麽幾秒,飛快張嘴報出了答案。


    封睿心底一陣震撼, 半晌後,由衷地說了一句:“你真厲害。”


    他自己的數學成績本身也算極為優秀, 從小在一些涉及心算的場合, 他都是別人豔羨的對象,而現在, 以他的智商,竟然完敗給這個小民工!


    “嗯……”邱明泉羞澀地笑了,一向平靜的臉上難得地有了點紅暈。


    前世的時候, 雖然初中還沒上完就輟了學,可是他人生中有限的美好時刻,也就是每次數學考試分數下來的時候了。


    數學老師讚賞的眼光, 同學偶然的驚詫神情, 那是他僅有的驕傲,也是他很多年後唯一記得的美好。


    是的, 他就是這樣一個普通人, 在前世沒有顯赫身家, 沒有幸運奇遇,赤貧開始的童年, 伴隨著困窘的家境, 命運的戕害, 就那麽一直掙紮在社會的最底層。


    端盤子、小保安、扛包,他都做過。


    “你會什麽啊!什麽技術工種都不行!你倒說說,你能幹點啥?”那時候,工頭很不耐煩地點點他,眼裏全是不耐煩。


    “我、我會算賬。”他鼓足勇氣才說出這話來,“我……算算術還行。”


    聽到這話的人都笑起來,工頭更是滿眼懷疑:“小子,你能做會計?”


    “不是,我不懂會計。”他隻能垂下頭去,“我就是心算快一點。”


    “歇了吧您哪!這兒有專業的會計呢,人家拿的可是高工資!”


    ……回憶一旦開啟,就有點停不下來,他恍惚地想起前世,覺得就像在眼前。


    “我還會背圓周率呢,上輩子有一次年級數學競賽,我得過獎。”他忽然忍不住,想要向身邊這個隱形的男人說出來,這一點點小小的榮光。


    “圓周率?”


    “真的!”邱明泉聽著他詫異的聲音,急切地想要證明什麽,或許是這一生都沒有什麽機會證明自己,又或者,想在這個陌生又親近的男人麵前不要總顯得那麽窩囊和無用。


    “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327950288……”


    封睿沉默了一下:“你能背到多少位?”


    邱明泉呐呐地停下:“接近一百多位吧,以前可以背到三百位之後的,不過……好多年過去,也就慢慢忘記了。”


    封睿充滿震驚地問:“你怎麽做到的!”


    他知道這世上有很多記憶大師,有的甚至可以背到圓周率千位以後,但是那往往需要專門的訓練,可是這人?


    “沒有太刻意去背啊,數學競賽嘛,老師說這個很可能是考題,就認真看了幾遍……”


    “看幾遍就會了?”封睿提高了嗓門,“你背英文單詞怎麽就不過目不忘?!”


    “我不知道。”邱明泉有點茫然,“就隻有這個覺得簡單。”


    封睿有心不信,可是卻有個聲音提醒他,邱明泉沒有說謊。


    在剛過去的期末考試中,他包辦了所有科目,唯獨有一門課,邱明泉堅持自己做,那就是數學。


    在封睿的印象中,人群中的確有一定比例的人,會有超乎常人的計算能力或者記憶力,也可以算是某種天賦異稟。他的身邊,隻記得曾經見過一個女孩子有類似的能力,就是他的發小向城的姐姐,鄰居向家的女兒向明麗。


    但是,這時的邱明泉卻是一個從沒接受過任何係統訓練、更沒有受過什麽專業指點的孩子。


    封睿的腦海裏不知怎麽,忽然浮現出上一世臨死前,所看到的那個建築民工的模樣。


    黯然的、安靜的。


    臉上風塵仆仆,眉目雖然也算清秀,可卻充滿疲倦。


    隔著擔架看過去的最後一眼,那個無人問津的農工顯得卑微無爭,抓著吊墜的手指粗糙幹裂,勞作的痕跡是如此明顯。


    又有誰會想得到,這樣的一個人,在他幼年的時候,也曾經在某些學科上,有著遠超常人的天賦?


    假如換一個家庭和出身,他又何嚐不能輕鬆前行,命運金貴?


    封睿有點兒怔忪。他魂魄所依的那塊玉石緊緊貼著邱明泉的心口,在聽到他那句由衷的稱讚時,他感覺到的心跳微微加了快,有點兒孩子般的激動。


    封睿忽然有點難受。


    “邱明泉,我認真地,和你做一場交易吧。”


    “嗯?……什麽?”邱明泉一愣。


    封睿淡淡地道,卻字字清晰,認真而鄭重:“我想送你一場滔天富貴。你也答應我,加油讓你自己當得起。”


    封睿不知道,邱明泉到底有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不過,這也無所謂。


    封睿收回思緒:“你算的數字是對的,可是,實際上可能掙不到那麽多。”


    他這一句,把邱明泉一腔熱情瞬間澆滅:“為什麽?”


    “市場是有飽和度的,你想想,越到後來,每一間學校願意掏錢買金筆的人最多有多少?”


    邱明泉愣住了,就算毫無商業頭腦,這時候也想到了這個bug。


    是的,到第五天早上去進貨的時候,本金就已經迅速翻到了五百五十元。


    按照今天這樣的比例,大約可以進到六十支英雄100金筆,再加上八-九支50金雕。


    “我估計,第五天就是市場臨界點了。”封睿顯然也大致算出了結論。


    按照白天邱明泉賣鋼筆的速度,再往後,就算有鋪天蓋地的英雄鋼筆廣告加成,恐怕任何一間學校,一天銷量六七十支金筆,已經是極限了。


    “啊,那看看第五天的銷量,再決定下一天進多少貨嗎?”邱明泉遲疑一下,試探著問。


    封睿“嗬嗬”了一聲,異常傲嬌地道:“到時候,聽我的就好了。”


    一夜之中,邱明泉接連不斷地做了好些夢。


    夢裏有紛飛的鈔票,有遍地金光閃閃的鋼筆,最後,這些鋼筆越來越多,堆滿了整個破舊的小屋,夢裏的邱明泉帶著整書包的鋼筆,孤零零站在學校門前,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停下來看他。


    然後,就是白天那個婦女忽然跑過來,滿臉譏諷刻薄:“我剛剛從大商場回來,營業員跟我說,英雄金筆全都大跳水降價啦,一元錢一支!……”


    邱明泉大叫一聲,大清早的從噩夢裏驚醒過來,滿頭是汗。


    還好,是夢啊!


    他偷偷扒開書包往裏麵看了一眼,看見了那些滿滿的零鈔,“怦怦”狂跳的心才安定了些。


    第二天,他迅速地沿著昨天一樣的行程,再次搭車來到了東申市的淮海路上。


    依舊是昨天的精品商廈,依舊是三樓的文具櫃台,這一次,他拿出了一百三十多元。連本金帶利潤,他這一次進了十二支英雄100,三支50金雕。


    王娟驚奇地盯著他,心裏大概猜出了這孩子是在進貨販賣。


    就在昨天,她這個文具櫃台的生意奇怪地好了許多,比平時的銷量幾乎翻了一番。


    打聽了一下,她才知道都是聽了廣播裏的廣告,看了報紙上的江委員出訪新聞才慕名而來的。


    看著邱明泉再次進貨離開,王娟心裏一陣驚歎——這孩子,可真頭腦靈得很哪!


    旁邊,文具組組長趙德成叼著牙簽,走過來:“今天英雄筆的銷量怎麽樣?”


    王娟努努嘴:“又得去庫房拿貨了,那孩子剛剛買了十幾支走。”


    趙德成大吃一驚:“什麽?二道販子嗎?”


    王娟喜滋滋地點點頭:“管他做什麽呢,賣出去就好唄。”


    趙德成一臉正氣:“那怎麽行,我們正規商場,哪能和這種搞投機倒把的攪在一起!下次不準賣給他。”


    王娟吃驚地看看他,撩了撩剛燙的大波浪:“組長,你這話可不對,我賣出去,這是我的業績,人家合法地來買,我憑啥不賣呀?我不賣,月底評優,你給我補?”


    趙德成生氣地甩了甩袖子,被這席話噎住了。


    邱明泉今天換了一家中學,這家的家長會比正紅中學召開晚上一天,恰好讓他們的販賣計劃從容錯開。


    有驚無險地,和昨天一樣,邱明泉進的這十一支金筆,也都非常順利地脫了手,就連那三支被加價賣到二十八元的50金雕筆,也都無一跑單。


    ——英雄金筆廠的廣告正在繼續,熱銷的勢頭也正在上升。封睿深知這次英雄鋼筆在國內掀起的熱潮。


    本以為在第五天會銷量到頂的他們,一直到了第七天,終於真正遭遇了市場飽和。


    封睿淡淡道:“把剩下的資金,全都再進貨吧。”


    話一說完,封大總裁不由得有點傷感——什麽時候起,已經習慣了把幾百元的錢也稱之為“資金”了呢!


    “什麽,還進貨!”邱明泉吃了一驚,“不是已經壓了貨在手裏嗎?”


    “你是總裁,還是我是總裁?”……


    接下來,封睿指點著邱明泉進城,這一次,目標不再僅僅是精品商廈,振興商場和觀海商場等著名的大商場,把英雄鋼筆的專櫃都跑了個遍。


    果然,就在這幾天,一家商場的英雄金筆已經出現了缺貨的情況!


    封睿一看到這個跡象,就果斷出手,叫邱明泉趕到其他幾家商場,將手裏的一千元錢,傾囊而出,全部換成了金筆。


    三天後,各大商場全麵迎來了英雄金筆的斷貨時代。


    其實不隻是東申市,全國的櫃台也都如此,麵對著全國鋪開的國產精品金筆廣告,又正值寒假,很多家長都在考慮給孩子買一支好鋼筆開學備用。


    這一下,就連英雄金筆廠也大為意外,產量沒能跟上。


    那個時候,還沒有“饑餓營銷”的說法,可是天天聽到收音機和電視裏的廣告誘人心動,就是買不到,就形成了始料未及、一筆難求的局麵。


    這一切,邱明泉不知道,可是封睿卻能敏銳地猜到。


    就在全麵斷貨開始的這幾天,他叫邱明泉每天帶上一部分金筆,遊走於各大商場的文具櫃台邊,一旦聽到有人有明確的購買欲卻失望而回時,邱明泉就趕緊跑過去,掏出琳琅滿目的品種,供人挑選。


    棗紅筆身的、全銀筆身的、銀帽黑身的……進貨時就有目的地配置合理,賣起來,也任挑任選。


    ……精品商廈文具櫃台的幾個營業員算是服了。


    原先雖然知道這孩子每天來買這麽多筆是去販賣,可到底賣到哪裏去,一直是個謎團。


    現在倒好,人家就在他們國營店的眼皮底下倒賣!


    偶然有顧客疑惑真假什麽的,那孩子還一臉無辜指指這邊:“我就是從這裏進的呀。”


    得,現場提供專櫃驗貨啊這是!


    吐槽歸吐槽,櫃台裏的英雄金筆還是徹底斷貨了,來購買的顧客絡繹不絕,催促了廠家幾次都說產能不足,商廈的領導都沒轍。


    三兩天下來,他們已經知道這孩子一支筆加了多少價,不得不說,在這一筆難求的時候,封睿定的價格正好卡在某個深諳顧客心理的節點上,讓你覺得肉疼,但是又沒有生氣到拂袖而去的邊界。


    這孩子幾天賺到的,隻怕夠他們這些國企營業員幾個月的工資呢!


    特別是小心眼的櫃台組長趙德成,更是心裏不爽到極點,看著這小鬼就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這天,邱明泉正在和一個顧客討價還價:“真的不行,叔叔,這筆我就賺兩元錢……”


    “兩元還少嗎!你這一天賣幾十支筆,小小年紀就敢投機倒把!”


    一隻手忽然從背後伸過來,狠狠抓住了邱明泉的小手,一把把他手中的金筆搶了過來。


    邱明泉愕然抬頭,看著一身筆挺中山裝的趙德成:“叔叔……您幹嗎搶我東西?”


    趙德成噎住了。


    這小鬼,果然狡猾又壞,不辯解,卻把搶東西的帽子扣給他!


    他蠻橫地把邱明泉手裏的書包搶過來,裏麵滿滿的金筆盒往地上一倒:“搶?我還要砸了你呢!”


    “咕嚕嚕”地,一堆筆盒落在了地上。


    ……


    二樓的樓梯上,兩個中年男子正並肩前行。


    精品商廈的曲總經理笑著看著身邊的老同學魏清遠:“恭喜恭喜,沒想到你從燕京調動到了東申市,我們這一屆的大學同學,在燕京一做十幾年的,就隻有你了吧。”


    魏清遠搖頭苦笑:“我是喜歡做研究的,你不是不知道。這次要不是鞏校長來東申市就職,非要帶我一起來,我寧可在審計署做事。”


    曲逸飛感慨萬分:“這可由不得你了,如今的形勢,國家正缺人,尤其是懂市場經濟的人。我們這幾屆的師兄師姐們,幾乎個個被緊急啟用了。”


    魏清遠笑笑:“你不也是,這個年紀就被提拔到了總經理的位置。”


    曲逸飛搖頭,放低了聲音:“我也在摸著石頭過河,對了,你接觸的層麵高,你覺得,股份製改造真的可行不?”


    魏清遠推了推眼鏡,神色鄭重起來:“你應該比我還知道吧?就在去年,豫園商場成了東申市首批改為股份製的企業之一。聯合了幾十家國營和集體商店,組成了一個大的、統一的股份有限公司,以集中優勢擴大經營規模。你總該知道,他們發行了股票,反響非常好,那麽你們為什麽不行?”


    曲逸飛眼中光芒閃爍:“對!我也覺得,這個方向非常值得嚐試——你不知道,這些天,我琢磨了不少調動積極性的辦法。說到底,股份製的嚐試,把職工的切身利益和單位聯係在一起,才是最有力的舉措!”


    魏清遠悄悄指了指北方:“你們身在企業,放手一試吧,政策一定會大膽得叫你吃驚!”


    曲逸飛心中直跳,有點激動起來,這位同窗最得恩師鞏校長的器重,這次鞏校長受命出任人民銀行東申市分行副行長,堅持把得意門生魏清遠從人教司帶到了東申市,這裏麵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鄭重地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會趕緊和上麵建議,放手試試!”


    魏清遠含笑道:“對了,我想來你們這兒買兩支金筆送人,帶我去文具櫃台?”


    曲逸飛一拍大腿:“你早不說!英雄金筆斷貨很久了,就算是我,現在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別急,過一陣到貨了,我給你留著。”


    魏清遠笑著道:“我不知道你如今在這裏履職啊,要不然,前些天也不至於加價在人手裏買了一支。”


    曲逸飛這可就吃了一驚,又覺得好笑:“這都能販賣,心思這麽活?”


    魏清遠哈哈笑起來:“而且做這事的,是個小孩子。不瞞你說,我那天買了筆以後,非常感慨。”


    “感慨什麽?”


    魏清遠眼神堅定:“市場經濟勢在必行啊。群眾的嗅覺和智慧早已經走在了前麵,就連一個小小孩童尚且都能懵懂地走出這一步,我們還有什麽猶豫的?”


    曲逸飛驚奇極了:“你說的,倒像個奇聞異事了。真的是個孩子,販了金筆去賣給你?我怎麽有點不信啊!”


    魏清遠踏上了三樓,目光無意識地向前一望,正望見一張小小的臉,立刻呆住了。


    半晌,他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不信?那我今天就證明給你看看。”


    ……


    “不準在這做生意!不然信不信我叫警察抓你!黑心加價,倒買倒賣,這是要坐牢的!”趙德成冷笑著。


    這還是市場經濟沒有放開的年代,後世遍地都是的販賣,在這時,還有一個不太端正的名稱“投機倒把”,在絕大多數人心裏,這就是不光彩的、需要遮遮掩掩的。


    邱明泉:“封先生,怎麽辦?”


    封睿怒道:“你沒偷沒搶,怕他幹嗎!”


    邱明泉倒不是怕,隻是前世極少有和人爭吵的時候,沒有太多口才,他定定神:“叔叔,我沒做違法的事。我用自己的錢買的,買我金筆的人也都是心甘情願。您不能這樣。”


    他年紀小,氣勢不足,這樣和和氣氣地說著話,趙德成越發得理不饒人。


    他扭頭就衝著樓下扯著嗓子喊:“保衛科,快點來人!三樓有個投機倒把的小販子,你們快來處理!”


    沒片刻時間,商廈保衛科的兩個人就來了,一老一少,年紀大點的正是保衛科科長。


    趙德成趾高氣揚地把事情說了一遍,直聽得保衛科長一愣。


    這事從來沒遇到過,趙組長說的好像挺有道理,前幾年,廣播裏不是播過,嚴重的投機倒把罪還槍斃過人?


    這個時代,大多數人的思想,確實還停留在僵化的階段。


    “你這小孩,怎麽能這樣做呢?”年輕一點的保衛科科員看著邱明泉,不客氣地就說話了,“快點走,不然把你扭送到公安局了!”


    保衛科科長擺擺手,倒是和氣得很:“小朋友,你做這事,誰教的?”


    “肯定是家裏大人教唆的!”趙德成惡狠狠地恐嚇道,“要我說,得連著他家大人一起抓!”


    “搞得定不?不如我來給你示範一下?”封大總裁又躍躍欲試了。


    “你不會又要打人吧?”邱明泉狐疑地問。


    “那必須不會。”封睿淡淡道,“這種時候,我們講究一個以德服人。”


    邱明泉鼓足了勇氣,攔在了一個女生麵前:“同學,你、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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