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碼字不易, 多多訂閱正版章節,達到規定比例就能看啦!  邱明泉永遠都記得,當年才十幾歲的他,被這些人推倒在地,眼睜睜看著那條粗大的木棍, 向著爺爺腿上砸去。……


    “他們是來強買房子的, 混賬東西!”他在心裏咬牙切齒。


    “這個人後來怎麽樣了?”封睿忽然問。


    邱明泉一怔,回答:“他買下這些不少住宅和地皮,恰好趕上後來的新區開發……後來成了房產公司大老板, 據說非常富貴。”


    封睿從鼻孔裏嗤笑一聲:“恰好?你還真是幼稚。”


    世人都知道1990年4月,總理在東申市宣布開發開放普東新區, 可是稍微有點消息的, 就該知道, 真正的時間點是1988年5月, 東申市政府召開的那場“開發普東新區國際研討會”!


    而現在,有些魑魅魍魎, 就已經聽到風聲、蠢蠢欲動了吧?


    隻是, 一個街頭惡霸,他又何德何能知道這些曆史性的機遇呢?封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大院裏一陣沉默。……


    這個惡霸名叫王大全,手下能夠集結的地痞流氓足足有幾十人,上一次來,就堂而皇之地提出要求, 用極便宜的價格購買這裏所有的住宅, 說是他家要辦磚瓦廠, 正需要這大片地皮。


    居民們當然不願意,就他出的那點錢,還不夠在別處買上一半麵積,真的收錢搬走,就隻能永遠租房度日。


    --能有一片遮風擋雨的地,就算再小再舊,也是自己的家不是?


    劉琴花大著膽子,先說話了:“王哥,我們大家夥商量了一下,實在不能賣房子。我們拖家帶口的,搬家不容易,再說了,那點錢也不夠……”


    王大全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身邊怒目而視的劉東風,走了過去。


    他囂張地點了點劉東風的肩膀:“我聽說,你小子到現在還沒轉正,對吧?來啊,來打我啊!”


    他帶來的幾個小嘍囉哄然大笑:“見習小片警啊?好怕啊!打我們啊,我們絕不還手。”


    劉東風的臉漲得通紅,牙齒咬緊了,一言不發。


    是的,這些人的手段他領教過,還沒沾一下,這些流氓就能自己給自己開了瓢,然後湧去派出所,誣告民警打人!


    還沒有轉正的他,遇上這種事,一輩子就毀了。


    王大全笑嘻嘻地推開他,對著劉琴花小聲道:“嫂子,你兒子厲害,我也不想惹。這樣吧,待會兒我們私聊,我給你家條件好一點。你兒子呢,就別摻和了!”


    劉琴花一陣猶豫,終於也閉上了嘴。牽扯上兒子的工作,由不得她不害怕。


    王大全拿著木棒,左晃右晃,忽然猛地飛起一腳,把王嬸家的煤球堆一通亂砸,眼中戾氣大盛:“當我的話是耳邊風是吧?我辛辛苦苦貸款幾十萬,磚廠就等著這塊地,你們獅子大張口,這就是要我的命啊!啊?!”


    吳大根猛地衝上來,就想阻止,可是卻被身後的老婆死死拉住。


    王嬸嚇得連連使著眼色,壓低了聲音:“別惹這些人,聽說他們把人打殘廢過。……”


    王大全滿意地看著大院的老老少少噤若寒蟬:“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我姓王的今天可把話放在這,下次來,就是帶著合同。誰要不簽,現在就說出來。”


    “王哥,我們真的沒地方去……”有人哀求道,“孩子在這裏上學呢,我們能上哪去?王哥求求您。”


    王大全冷冷地伸手揪住說話的男人,輕輕點著他:“你不幹,是吧?”


    男人死死咬著嘴唇,硬著頭皮:“王哥,我家一直在附近賣菜,離了這,我們全家吃啥呢?”


    王大全陰冷冷地看看他:“好,我記住你了。”


    他忽的鬆開這人衣領,回頭衝著劉東風笑笑:“民警同誌,我給你麵子,今天不動手。”


    他轉頭揮揮手,歎了口氣:“你們不顧及鄉裏鄉親的情誼,非要和我這幫兄弟作對,那可得注意點,別夜裏回來晚,莫名其妙就摔斷了腿。”


    話裏赤裸裸的威脅呼之欲出,大院裏的老老少少都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這個王大全的惡名,可不是普通的小小作惡,附近鄉鄰都隱約傳說,他曾經殺過人,至於被他打傷打殘的,就更是不在少數。


    王大全冷哼一聲,一揮手:“走!”


    路過門口,正看見倚著門直直看著他的一個老婆婆,禁不住滿心厭煩,一巴掌就扇了過去:“滾,死老太婆!”


    可就在那重重的巴掌就要扇上老人的臉時,一個小小的人影,卻像炮彈一樣狂衝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這衝勁巨大,直把他衝擊得踉蹌後退幾步,才頓住身形,定睛一看,正迎上一雙漆黑清澈,卻燃燒著幽幽火焰的眸子。


    邱明泉隻覺得渾身的血都在沸騰。


    他清清楚楚記得,多年前的這一幕!


    這個人揚手一巴掌,把奶奶打得後腦勺磕在門板上,腦後起了個巨大的腫包,當時奶奶在床上躺了好些天,眩暈、嘔吐,可是家裏沒錢,她死活不肯去醫院,就那麽硬挨了過去。


    現在回想,那起碼也是輕微的腦震蕩!


    “你想怎麽辦啊,喂喂?”腦海裏封大總裁驚奇地道,“你這樣衝過去,是打算一個人打四五個嗎?有考慮過後果嗎?腦子呢?”


    邱明泉死死擋住了王大全,不回答封睿的問話。


    他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隻知道拚死也不會再叫這個人傷害自己的親人。一想到不久後,這個人就會帶著棍棒上門打斷爺爺的腿,他心裏忽然就起了一絲戰栗的殺機。


    殺了他,和他同歸於盡,就當這回來的一世,白來了一趟就是!


    王大全可真的有點蒙了。轉眼火氣就冒了出來,鐵鉗一樣的大手抓住了邱清泉的細小手腕,往旁邊就是狠命一摔:“小王八羔子!”


    邱明泉的身體畢竟還是十幾歲的瘦弱男孩,這一下哪裏敵得過,整個身體就摔了出去,跌倒在身後的煤堆上,“嘩啦啦”煤塊倒了一攤。


    “我來吧?!”封大總裁的聲音透著愉快和興奮,“你看你雖然想打,可是技巧不行啊!我可是學過跆拳道泰拳詠春和自由搏擊的!”


    邱明泉:“……”


    這幾天,兩個人已經大致摸清了情況,兩人通過玉石吊墜心意相通,隻要邱明泉這個主人主動放鬆,封睿就可以輕易掌控他的身體,也就是俗稱的上身!


    邱奶奶一下急了,顫巍巍撲上去:“小泉!”


    她身子還沒站穩,就已經被人猛地扒拉到一邊,一隻大腳淩空飛起,就向著地上的邱明泉踩去:“找死啊敢碰我們老大?!”


    就在那大腳快要落上時,詭異的一幕卻發生了。


    那男孩猛然抬頭,眼中狼一般銳利冷酷的神色一閃而逝,就好像忽然換了一個靈魂。


    封大總裁愉快地掌控了不屬於他的身體!


    他身子靈活一滾,就叫那大腳踢了個空,然後一隻黑黑的火鉗就瞬間橫掃過來,正狠狠砸在了那人腳踝上,發出一聲叫人耳酸的悶響。


    “啊啊啊!”一聲慘叫,那人抱著腳直跳,哀嚎不已。


    王大全吃了一驚,目露凶光,隨手抄起一個院子裏的小折凳,劈頭就向地上的男孩當頭砸去:一個小孩都敢挑戰他的權威,這塊地還拿不拿了?


    折凳帶著風聲,呼嘯而下。


    ……泥土飛濺,折凳狠狠地砸在了距離邱明泉幾寸遠的地上,邱明泉在千鈞一發間,不知道怎麽,靈巧地迅疾一閃,又躲開了!


    一隻並不粗壯的拳頭,風一樣擊打在王大全的後臂彎,正中麻筋,王大全隻覺得胳臂一酸,折凳就再也拿不穩。


    那隻鐵火鉗轉眼即至,狠狠砸上了他的膝蓋。王大全痛呼一聲,膝蓋劇痛,竟然再也撐不住,“撲通”一聲摔到地上。


    脖子一緊,一隻腳就狠狠踩上了他的脖頸,邱明泉微微一用力,王大全就覺得呼吸困難,脖頸劇痛。


    “放開王哥!”


    “小兔崽子瘋了,找死啊?”……


    劉東風終於忍不住衝了出去,擋在了幾個嘍囉麵前,怒吼一聲:“誰敢上去?!”


    王大全又羞又怒,在附近橫行多年,今天竟然在一個孩子這吃了癟,偏偏現在脖子被踩,稍微一動就窒息感暴增,竟然翻身不得。


    “小崽子,信不信我弄死你一家人?”他一字字地往外蹦著狠話,心裏殺機暴起。


    邱明泉不理不睬,足下加力,踩得他直翻白眼,然後抬起頭,看看目瞪口呆的眾人。


    “你們都聽到了,是他說要殺我全家。”他慢悠悠道。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悄悄將那鐵鉗插進了身邊翻倒的煤爐中,裏麵殘餘的火焰依舊,鐵鉗的尖嘴已經燒得通紅。


    然後,就在所有人的麵前,他猛地將燒紅的鐵鉗按在了王大全的手背上!……


    皮肉焦糊的味道夾著淒厲的慘叫,響徹了小院。


    劉東風一扭頭,震驚地僵在了當場。


    “小泉……你?”這孩子,也太狠了吧?這些年沒發現啊!


    “啊啊啊!”王大全被劇痛燙得喪失了理智,瘋狂地在地上扭動,“小子,你今天不弄死我,我就弄死你!”


    大院裏的人都身上一寒,地上的男人眼中散發著恐怖的狠厲,沒有人懷疑他這話的真實,明泉這孩子,今天怎麽忽然像是發了瘋?


    邱奶奶早已嚇得魂不守舍,老頭顫抖著手,就想抄起東西去幫忙,可邱明泉猛然抬頭,看向了劉東風,眼神堅毅而冷酷。


    劉東風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轉身死死攔住了老人:“大爺,您別過去,過去就是添亂!”


    真正的行動者封睿心裏一鬆,這個小片警挺聰明。


    再看向身邊的王大全時,他的目光就凝成了寒冰。


    “弄死我?好啊。”他輕描淡寫地道,手裏的鐵鉗從王大全手背移開,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然後腳尖狠狠用力,更加凶狠地踏上王大全的脖頸碾壓,直痛得他直翻白眼,臉色紫紅。


    那隻鐵鉗,再次被放進了燃燒的火堆裏,片刻後,上麵沾染的皮肉已經焦黑,尖頭通紅,在冬日的寒冷空氣中,逼近了王大全的頸動脈。


    “你今天弄死我,這麽多人可看著呢。就算你的主子願意撈你,可以後,你得亡命天涯,躲上幾年?”他低下身,黑漆漆的眼珠子死死盯著王大全。


    然後,他笑了笑,輕聲慢語:“命案在身的馬仔,主子肯不肯再用,你猜猜看?”


    王大全青筋暴起,嘶聲怒吼:“在哪裏混都是混!今兒不弄死你,我他媽的就不姓王!”


    邱明泉靜靜頓了一下,將火鉗移近了幾寸。灼熱的明紅色觸到王大全的鬢角,瞬間,一股毛發蛋白質的焦臭味飄起。


    “既然這樣,那不如我弄死你?”男孩清亮的聲音淡定,眼神卻冰冷如深海。


    他死死踩緊王大全,看著他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冷冷一字字道:“我還不滿十四歲呢,孩子一個,你懂的。”


    整個大院裏,一片寂靜。


    劉東風咽了口幹澀的唾液,低聲訓斥:“別衝動,小泉……你把火鉗放下來!”


    邱明泉沒接他的話,卻抬起頭,望著麵前麵露驚恐的幾個大男人,忽然收起了狠厲,露出了甜甜的笑意。


    邱明泉本來長得清秀靦腆,封大總裁透過這副皮囊,人畜無害地看著那些人,卻嚇得幾個人心底一寒,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幾步。


    “我還這麽小呢,萬一在驚懼下做出什麽蠢事,好像也可以被原諒吧?……”


    邱明泉隻當聽不見,聾子一樣,任憑那聲音轟炸。


    重生一回,可怕的根本不是重生這件匪夷所思的事,而是他一覺醒來時,手中竟然緊緊握著一塊陌生的玉石吊墜,而那吊墜裏,有一個厲鬼!


    這個鬼,無疑就是和他一起墜樓的那個英俊男人。


    什麽集團總裁來著,據說姓封?


    搞清狀況後,原本畫風冷淡高傲的封大總裁,似乎飛快地就進入了各種“找對策”的進程。


    先是高傲地責問邱明泉為什麽冒出來絆倒他,又斥責邱明泉揪斷了自己的保命玉墜,導致他香消玉殞--哦不對是英年早逝。


    再三確認真的重生後,他立刻正視現實,冷靜而邏輯清晰地,勒令邱明泉放下一切事情,立刻按照他的指點,去尋找什麽他認識的高人遠慧大師,來試試看破解他的這種困境。


    邱明泉在默默聽了幾天後,終於給這人下了一個定義。


    --一個冤死的、不願意去投胎轉世的厲鬼。


    “什麽厲鬼!連個身體都沒有,既沒有血紅的舌頭,也沒有半邊腦袋,我倒是想能飄來飄去呢!”封大總裁憤憤不平。


    他不過是一道殘魂,被封在了玉石裏而已!


    兩位老人為了讓上學的邱明泉多睡點,總會早早做好飯,可是今天是周日,邱明泉懂事地起了個早,好叫爺爺奶奶多休息一會兒。


    邱明泉躡手躡腳走到屋外,先在院子裏的公用水龍頭下接了點冰冷的水,草草地洗了把臉。


    洗漱完畢,他跑到自家屋簷下,拎起來烏漆麻黑的鐵皮爐子,從遮雨的破油氈布下,用鉗子夾起來幾塊蜂窩煤,開始生火。


    雖然80年代末,一些家庭已經開始普及了瓶裝煤氣罐,可對於他們這種棚戶區來說,城市發展後帶來的管線鋪設,還沒惠及這裏。


    這種在後世銷聲匿跡的鐵皮爐子,用的是一種叫作蜂窩煤的東西,單買的話折合五六分錢一塊,可是更多的人家是自己做的半成品蜂窩煤,更加便宜。


    雖然都是熟悉的鄰居,可是蜂窩煤都是堆在戶外的屋簷下,時不時地,也會有人恬不知恥地用完了就偷上一塊。


    這不,邱明泉一眼看到自家那排蜂窩煤,就愣了一下。


    少了兩塊!


    邱明泉心裏升起一絲氣惱。


    前生他十幾歲時遇到這種事,家裏孤老幼子,隻能忍氣吞聲,可是現在,他的心智畢竟已經是三四十歲的成年人,這樣的欺負,就顯得尤其叫人慍怒。


    煤爐最下麵的煤塊經過一夜的燃燒,已經完全熄滅了。


    邱明泉把熄掉的煤塊小心夾出,把還在燃燒的放在最下麵,再放了一塊新的上去,對準孔眼放好。


    紅色的火苗慢慢從下麵燒上來,邱明泉臥了一壺水上去,在鋁鍋裏開始淘米,順帶清洗了幾隻紅薯,剁好了放進去。


    忙碌的當口兒,鄰居們也開始陸續起床,在公共的大雜院裏做飯燒水。


    “小泉這麽早啊。”隔壁的王嫂哈欠連天地捶著腰走過來,路過邱明泉家的煤爐前時,順手倒了整整小半壺水在自己的鍋裏。


    “嬸嬸起晚了,來不及燒水,借點熱水啊。”


    多年老鄰居了,又說是借,不至於讓人心疼到跳腳翻臉。這些小市民的生活手段,委實是一種極為微妙的、類似狡詐的東西。


    “心裏不爽,幹什麽不理直氣壯罵她?”心裏,封大總裁的聲音冷冰冰的,“這種小市民,就是看準了你軟弱可欺,可惡!”。


    邱明泉被他一激,果然抬起了頭。


    小小的瘦弱少年黑漆漆的眸子看向王嬸,伸出手按住了她。


    “我今天燒得少,您找別家借吧。”他的聲音平靜,眼神黑如深潭。


    王嬸沒由來地心中就是一悸。這孩子的眼睛!怎麽好像忽然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心虛下,她聲音反而大了起來:“哎喲,又不是借錢,一點熱水,小心越摳越窮!”


    邱明泉繃著臉瞪著她,小手上卻不鬆勁:“對啊,我們家老的老,小的小,禁不起總是被人占便宜,窮就窮了吧。”


    四周的鄰居們不少人哈哈笑了起來,明泉這小娃平時三棒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今天倒是厲害得很。


    王嬸這一下可氣得不輕,用力往回一奪鍋,滾燙的水立刻濺了幾滴出來,正灑在了邱明泉手上,邱明泉立刻大叫一聲,手猛地一鬆!


    王嬸往後一仰,小半鍋熱水整個潑到了她手臂上,鍋具“咣當”落地,裏麵的米也灑了一半。


    “哎呀呀!痛死我了!”王嬸尖叫一聲。


    邱明泉心裏有數,正是寒冬臘月,這水溫出來遇到冷空氣,並不至於真傷人。


    旁邊立刻躥過來兩隻大公雞,神氣活現地啄著地上的米,興奮地咯咯直叫,翅膀亂飛,熱鬧非凡。


    隔壁理發鋪的劉琴花依在自家門口,慢條斯理地梳著頭:“小泉有沒有燙到啊,小心破皮哦。”


    王嬸在那裏又驚又怒,一邊跳著腳吹自己的手背,一邊就抓住邱明泉:“你個小兔崽子,故意害我,看我不打死你!”


    邱明泉畢竟是三四十歲的成年人心性,哪裏會被這陣仗嚇到,隻是靜靜地皺眉看著她。


    兩人離得近,王嬸看著他那平靜的表情,心裏就是一驚,這孩子的眼神怎麽瘮人得很?


    可是她胳膊上疼,又沒吃過這樣的虧,還是劈頭蓋臉一巴掌扇了下去:“我替你爺爺奶奶教訓你!”


    封睿在邱明泉的身體裏,感覺相通,這一下就立刻覺得火辣辣地疼,不由得大怒。


    --這潑婦,打他的宿主,可不就是打他!


    “別跟她硬來,你裝慫。”他興高采烈地出著主意。


    邱明泉猶豫一下,還真的聽了他的主意,弱弱地慘叫一聲:“啊!痛!”


    “王嬸不要打我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家的水……都給您。”


    他哭得淒厲,轉手又抱住了王嬸的腿,雙手在地上胡亂扒拉,滿手的泥灰就往王嬸身上使勁抹:“王嬸,別打我!”


    王嬸漲紅了臉,一眼看見自己的新褲子上全是泥,心絞痛都快犯了,趕緊用力去扳邱明泉的手:“你給我滾!”


    “別打我!嗚嗚嗚嗚……”


    王嬸五大三粗肥肉亂跳,邱明泉的小身子在她腿邊尤其可憐。這一下,好些鄰居看不過去了。


    劉琴花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拉住邱明泉,沒好氣地對著王嬸一擋:“大人打小孩,也不嫌臊得慌!”


    王嬸羞惱地“呸”了一口:“多管閑事,小心開門沒生意!”


    劉琴花家是開理發鋪的,生意人迷信得很,立刻就跳了起來:“沒生意窮死,我也不打孤兒老人的主意!昧良心的才天打雷劈!”


    大雜院裏,吵嚷聲,女人的對罵聲夾著公雞叫,飛揚起來。


    封大總裁透過邱明泉的眼睛好奇地看著,頗是有點震驚。


    在他的人生裏,從來都是過著優渥體麵的生活,何曾這樣近距離地,接觸著這鮮活的市井氣?


    邱明泉縮在劉琴花身後,拉了拉她:“我沒事,謝謝劉姨。”


    他以前內向寡言,這情真意切的一聲謝,直喊得劉琴花心裏軟軟的。


    低頭摸著他又軟又黑的頭發,劉琴花豪氣地一揮手:“毛這麽長了,明兒來,我給你免費剪個頭!”


    爐子上的熱水燒開了,邱明泉換了個蒸鍋把紅薯稀飯放上去,一會兒稀飯就開始“咕嘟咕嘟”冒泡,夾著紅薯香。


    就在這時候,王嬸在一邊做飯的老公吳大根,卻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哎,怎麽回事?”王嬸一回頭,正瞧見一股黑煙從自家爐子裏冒出來,還帶著一股奇怪的騷味。


    吳大根忽然發出了一聲咆哮:“哪家的小兔崽子,往我家蜂窩煤上撒尿!”


    四周的鄰居一陣哄堂大笑,有靠得近的就拿著蒲扇一陣猛扇,防止那股子尿騷味飄到自家來,笑嘻嘻地道:“吳叔,你自己家小子也是個調皮搗蛋的,怎麽就不是他幹的呢?”


    “哎呦喂--哪家小王八羔子,這麽缺德喪良心!”王嬸聞著那騷味,看著黑煙滾滾,氣得直跳腳,彪悍的大嗓門嚷得全院子都聽得見,“我抓到了,揍你個屁股開花生活不能自理!”


    正罵得起勁,邱明泉卻站到了她的麵前,微微揚眉:“是我幹的。”


    王嬸愣了愣,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麵前的男孩聲音清晰,黑亮眼神不卑不亢:“我家最近老是丟煤球,前前後後,丟了好幾十塊了。昨晚,我往我家煤球上撒了泡尿,就想看看,誰會偷去。”


    四周的鄰居耳朵都豎著,這時候都明白了,“撲哧”笑出聲來。


    這邱家小娃,平時悶悶的,心眼倒挺多。


    王嬸醒悟過來,一張大臉盤子漲得通紅:“呸!你往你自家蜂窩煤上撒尿,關我們家屁事!我家小子也會撒!”


    邱明泉“哦”了一聲,忽然拋出了一個殺手鐧:“我家煤球下麵,都摳掉了一個小角。”


    他反手拿起自己家的一塊煤,上麵一塊缺角果然赫然在目。


    然後他歪著頭,露出天真的表情:“王嬸,您家煤球呢?”


    他伸出手,就要去掀吳大根腳邊的煤球,王嬸心虛地趕忙尖叫一聲:“住手!……”


    四周的鄰居都明白過來,哈哈笑個不停,劉琴花更是樂不可支,一拍巴掌:“哎喲,還真是呢!”


    王嬸豎起眉毛,扭頭對著邱明泉就是亂罵:“小兔崽子沒爹教、沒娘管的!淨放屁!”


    邱明泉淡淡一笑,雪白的牙齒意外地有點鋒利感:“爹娘教我偷東西的話,我寧可不要。”


    前世聽到這樣的話,幼小的心靈自然會又痛又自卑,可是現在……早已經波瀾不驚了啊。


    吳大根為人老實,本也不知道自家婆娘幹的這事,這一下羞臊得黑紅臉龐上直要滴出血來一般。


    他噔噔地走到自家的煤堆前,伸手搬了幾塊煤球,走到了邱明泉家門口,一言不發地放了下來!


    一趟又一趟,足足搬了五十塊整,他才氣喘籲籲地住了手。


    王嬸氣急敗壞,脫口而出:“憑啥還他這麽多!我最多也就拿了十幾塊--”話一出口,一大院子的老老少少全都笑噴了。


    劉琴花咧著嘴,哈哈地笑:“瞧,還是個慣偷。再不承認,叫警察來查,我家老大可在派出所上班,直接抓人吧!”


    劉琴花家大兒子今年已經十九歲了,早早地上了中專警官學校,那個年代,中專出來是直接有幹部身份的,基本都能包分配進國企和事業單位。


    像劉琴花家大兒子這樣的,中專出來就進了派出所,那可真的是家門有光的事。


    水龍頭邊,劉東風憨憨一笑,大冬天的露著半個胳膊的腱子肉:“媽,我們不能隨便抓人的。”


    劉東風年方十九,長得濃眉英目,在警校受訓幾年,早就出落得身強體健,在八十年代普遍孱弱的大小夥子們中,顯得格外耀眼。


    劉琴花看著自己兒子,驕傲滿滿:“再小的小偷也是小偷,你們要保護人民嘛!”


    劉東風齜牙一笑,“啪”地一個軍禮:“為人民服務!”


    ……就在這時,大院的門口,卻響起了一聲陰陽怪氣的冷笑。


    “哎呀,大清早的,都不上班啊。”四五個流裏流氣的男子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門,為首的一個人三十多歲,臉上橫肉縱生。


    那男子站在了門口,四下看看,忽然伸出一腳,把離他最近的一隻煤爐踢倒!


    鍋砸了下來,邱明泉剛剛煮好的紅薯和稀粥全都倒在了地上,燃燒著火焰的煤球破碎成一塊塊,碰到冰冷的地,很快熄滅了。


    “都在家正好,我上次提的事,都考慮清楚了?”男人蔑笑著環視眾人,手裏掄著一根粗大的木棒,隨意地甩動著,發出“呼呼“的銳響。


    邱明泉的拳頭,忽然攥緊了。


    “怎麽了?這是怎麽回事?”封睿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異乎尋常--重生以來,他看到的邱明泉是平靜的、好脾氣的,而現在,他甚至能感覺到邱明泉身上,有種再也強壓不住的悲憤。


    就好像有烈烈熔漿正要噴薄而出,燒死眼前的這個男人!


    用手比畫了一個揍人的動作,向城遠遠地豎起漂亮的小眉毛:“小賊,騙得了劉阿姨,你騙不了我!”說完這句,他才噔噔地跟著封睿,跑向了汽車。


    劉淑雁坐在車前座裏,苦笑著搖了搖頭,十來歲的男孩子啊,正是崇尚武力的年紀。


    她從座位上拿起那三隻筆盒,分別遞給了封睿和向城,溫和地笑著:“終於買到了,你們倆一人一支。向城,再帶一支給你姐姐,都要好好學習哦。”


    兩個孩子眼睛都亮了一下,向城毫不忸怩地接過來,嘴角一彎甜甜地道:“謝謝阿姨。”


    這幾天和睿哥一起上這個勞什子英語輔導班,煩都煩透了,要不是看在可以跟在睿哥身邊,他才沒興趣來。


    不過班上的那些同學,的確有好幾個都拿著這新流行起來的金筆顯擺,他看著也有點兒眼饞。


    “媽,不是已經斷貨了嗎?”封睿取下金色筆帽,淡定地審視著,小臉上有點喜怒不露聲色的小大人樣。


    金筆那內斂含蓄的筆尖造型看著很舒服,不像國外的名筆大多是外露出整個筆頭,霸氣張揚,這幾款熱賣的英雄國產金筆,采用了含蓄的內筆尖,金色的小筆舌隻露出一點點,不得不說,非常符合中國人的審美。


    劉淑雁向後隨手一指:“是剛剛那個孩子來敲我的車窗,賣給我的。”


    向城吃了一驚:“什麽,那是個小攤販?那這是正品嗎?”


    他忽然又撓撓頭,不好意思地道:“阿姨我不是說金筆不好啊,我可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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