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購買比率超過百分之五十才可以看更新喲  稱王後的陳勝還是被同鄉人叫著“狗剩”的小名, 而晉為博士的叔孫通也一樣被舊友叫著“孫子”的外號。


    不過現在人們再喊叔孫通“孫子”,不似調侃, 細品還有幾分憐惜。


    眾待詔博士聯袂來看望趴著養傷的叔孫通。


    “乖孫。”一人取出個精致的小瓷瓶,往叔孫通麵前一放, “這是我家祖傳的金瘡藥,治外傷很管用的!”


    又一人道:“聽說陛下要你賠二十匹絲綢, 我等雖不富裕, 願意一人暫借你一匹。”


    再有人則關切道:“乖孫啊,你要是心裏苦, 你就找我說說話, 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


    叔孫通一直覺得眾待詔博士是榆木腦殼笨得很, 此刻卻有些感動了, 握著那裝著傷藥的小瓷瓶, 人在病中本就脆弱, 差點就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誰知道眾人說過場麵話,竊竊笑著暴露了真實來意。


    “孫子,聽說你給陛下親自打的屁股?”


    “喲嘿,陛下親自動手, 孫子你臉可夠大呀——什麽感受?”


    “我聽那天當值的郎官說,陛下還給你蕩秋千了——爽不爽?”眾人哄笑。


    叔孫通歎了口氣,把頭扭向窗外, 拚命想著趙高送來的那兩箱大金子, 告訴自己不虧。


    流著屈辱的淚水, 叔孫通問道:“陛下讓眾博士下議的三項大事兒,可有結果了?”


    “有了,周仆射動作可快了,今早就報給左相大人了。”


    “這會兒該是在陛下跟前兒了吧。”


    “我說孫子,你就別想這些了。陛下喜怒無定,這次是你運氣好,再有一次,我看你不是屁股開花,而是要腦袋搬家了……”


    叔孫通又歎了口氣,他沒看錯,這些待詔博士都是真·榆木腦殼。


    鹹陽宮中,胡亥看了李斯和周青臣擬的細則,不禁感歎,辦具體細務還是要靠這種有經驗的老臣呐。


    李斯摸著白胡須,徐徐道:“徭役與賦稅,都照著陛下所指示的,各有減免。隻是刑罰一事,先帝在時,肉刑便有;正因為法之嚴苛,才使得眾黔首不敢有異心。如今陛下您登基未滿一年,天下黔首還未集附,正該用重刑震懾,否則如陳勝吳廣等盜賊便更加肆無忌憚了。”


    “你怕朕不尊法家了?”胡亥何等敏銳,一眼就看穿了李斯真正擔憂的是什麽。


    李斯也並不否認。


    自春秋戰國而今五百餘年來,思想流派百家爭鳴,執政手段層出不窮。


    而在那個戰亂動蕩,小諸侯國一度多達上百的年代,不管是什麽思想手段,一旦產生,就會立刻被投入實踐——而實踐出真知。


    先帝因用法家,卒有天下。法家之威,是經得住曆史考驗的。


    李斯不慌不忙道:“老臣非為法家擔憂,而是為陛下擔憂。”


    “為朕擔憂?”


    “從前公子扶蘇要尊儒術,用仁政,因此而失先帝之意。‘殷鑒不遠,在夏後之世’,還望陛下三思。便是陛下要用的儒術,他家聖人孔子自己也說過,‘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如今先帝駕崩不足一年,陛下便要動搖國本,似有不妥。”


    胡亥算是聽明白了,“丞相的意思,若朕執意要改,就是不孝唄?”


    李斯深深低頭,卻並不退讓,沉聲道:“恐天下物議。”


    胡亥翻著寫滿具體實施條陳的竹簡,一時沒有說話。


    大殿上靜得隻能聽到翻閱竹簡的聲音。


    胡亥不說話,李斯便也不說話。


    隻把周青臣嚇得要死:媽的!這是什麽情況啊!左相大人,陛下那天揍叔孫通的時候你不是也在場嗎?左相,我敬你是條漢子!可是你牛逼,我不行哇!就不能等我撤了,你再跟陛下犯擰嗎?


    仿佛是聽到了周青臣的心聲,胡亥轉向他,問道:“周青臣,叔孫通如何了?”


    周青臣一愣,忙道:“他……養傷呢……”


    胡亥莞爾,又正色道:“看緊了,別讓他跑了。”


    周青臣笑道:“他哪裏敢呢。”


    “既然用了‘敢’這個字,就是說有想跑的心——連你也看出來了?”


    周青臣笑臉一僵,暗罵自己不會說話,尷尬地抿了抿嘴唇,又不敢拍馬屁,一時間倒跟結巴了似的。


    經了這一打岔,胡亥與李斯之爭看似緩和下來。


    胡亥此刻要做的,乃是解決火燒眉毛的各地造反之事,至於用儒家還是法家,都可容後再議。


    他不願這會兒跟李斯開辯論賽——再說,論學識深厚,他也比不過李斯。


    於是,他便閑閑一句,岔開話題緩和了氣氛,旋即又把話題拉回來。


    “朕看你們擬的條陳,還是太小心了。比如徭役一項,隻是減了阿旁宮和驪山的五成徭役,暫緩了修築速度。依朕之見,應該全停下來。”


    周青臣一臉震驚。


    李斯也大感詫異。


    他倆當然知道能立刻全停了是最好的,可是……正因為顧忌陛下,最後才隻擬定暫減五成。


    “先帝的陵墓修得再宏大壯麗,可是一旦大秦亡了,又有誰能保護一座死的陵墓呢?”


    李斯聽不下去了,顫顫巍巍叫了一聲,“陛下!”


    胡亥渾然不覺自己說了多麽駭人聽聞的話,心道,後世的秦始皇兵馬俑,還是世界奇跡呢,景點遊人如織——這些,當時修陵墓的人沒想到吧?


    他提到先帝陵墓,胸中那種真切的悲痛之意又起,稍停一停,便揮手示意李斯與周青臣下去。


    胡亥獨自坐在空曠華麗的大殿上,發了一會兒呆,又撿起無窮無盡的奏章看起來。


    皇帝的新政在公示天下之前,禁中重臣自然是早都知曉了的。


    趙高,也不例外。


    郎中令府中,趙高在書房凝神寫著大篆。


    夜空朗月皎潔,蟲鳴隨風入窗,若無煩事掛心頭,該是一個靜謐美好的日子。


    趙高的女婿閻樂在旁侍立,見嶽父寫完一枚竹簡,忙就誇讚道:“嶽父這字兒可真是越寫越好了。哪天有空寫一條送給小婿,小婿可就感激不盡嘍!”他因為嶽父的關係,扶搖直上做著鹹陽令,侍奉趙高的時候如何能不殷勤呢?


    竹簡上的墨書,溫潤華貴而又空靈,若是把字與人分開,無人敢想這是趙高所書。


    趙高不語,低頭端詳著自己寫的字。


    女婿是個不通文墨隻知阿諛奉承的。


    他卻騙不過自己——今晚這字兒寫得不夠幹脆利落,有了勾挑和牽絲,是他心中有事。


    閻樂見趙高擱了筆,忙追上去奉湯,瞅準時機道:“嶽父,這次陛下新政,咱們可一點都沒能參與——我看李斯那老兒是鐵了心要對付您了!”


    趙高低頭喝湯,不語。


    閻樂急道:“嶽父,您得想個法子啊!不能讓您弟弟白死了。李斯他的幼子白撿了一個中郎將。我看啊,他家野心大著呢!李甲現在是中郎將,我看啊,不用過多久,就能頂了我這鹹陽令。”


    “急什麽?”趙高看不上女婿的小家子模樣,“有我在,總有你的官兒做。”


    閻樂吃了這一記定心丸,臉上的急色褪了,喜氣洋洋拍起嶽父馬屁來,“前兒有個同僚,還想托我跟嶽父買字兒呢——我說,去去去,我嶽父的字兒,那是金子能買到的嗎?”


    趙高自己就是拍馬屁的高手,隻心不在焉聽著,卻也並不斥責,道:“你再去尋訪幾件珍稀的寶貝來。”


    這是要獻給皇帝的。


    閻樂不是第一次做這樣事兒了,脆生生答應下來,哼著歌出了郎中令府。


    趙高雖然當著女婿鎮定自若,可是內心卻是恐慌的。


    雖然沒有人明說,可是他感覺到了,他正在被逐漸擠出帝國的權力中心。


    這讓他如何能不恐慌?


    自從二世繼位,他作為天子信臣,幾乎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風光得意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失去陛下愛重的一天。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但是他知道,絕對不能掉下來。


    從前他為了私怨,害了多少人,他心裏清楚。


    這些人的朋友親族虎視眈眈盯著他,隻要瞅著一絲機會,就要撲上來將他分而食之。


    他絕對不能掉下來!唯有向上向前!


    “趙高又來了?”鹹陽宮中,胡亥放下竹簡,猜測著趙高的來意。


    趙高笑容滿麵,恭敬而又不失親密道:“陛下,小臣前日得了一件寶物,不敢自專,願呈給陛下。”


    胡亥已經習慣了趙高有事兒沒事兒送玩意兒的行事風格,一點頭,示意他把“寶物”呈上來。


    看時,卻是一柄琴,長六尺,十三弦,二十六徽。


    所貴重之處,是遍體以七寶裝飾,華貴異常,耀目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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