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鹿是落後於大部隊回來的,留在知青點的老知青們,自然及時了解到了這次來他們這兒的幾位知青的底細。


    其他人倒是平平常常,沒什麽值得說的,但這位張月鹿,幾位女知青卻一定要好好說說的。


    帶頭的平珍珍發問了,“你是張月鹿吧?”


    張月鹿點點頭。


    平珍珍就哼笑,言語透著尖銳。


    “看上去,有點腦子嘛。就是這腦子沒動對地方。你們這些資本家啊,最愛動歪腦筋了,什麽事都想走捷徑,一來,就想和我們這最能幹的壯勞力親近。怎麽,以為自己長得漂亮,人家就會上鉤,就會幫你幹活啊?


    我可告訴你,人家殷銳看上的可是我們王豔。王豔可比你漂亮多啊,成分上,你也完全沒法和她比。你啊,就別衝殷銳使勁了,沒用,完全白搭。”


    平珍珍說著,目光也往後側方斜了斜。


    張月鹿順著看過去,就看到了一個很漂亮的人,一個像一朵花似的豔麗盛開的人。


    在這大多數人都顯得灰撲撲的當下,那女子靠牆而立,卻硬是顯出明亮來。


    她下身穿著一條黑褲,上身卻穿了一套蠻好看的花布衣裳,白中帶紅,顯得特別有精氣神,也顯得她上身的曲線更加豐滿誘人。


    在那紮著倆小辮的頭上,她還別了一個很精致的發夾,很特別,怪招人的。


    她長得也美,膚色稱不上白皙,卻是一種特別健康的小麥色,而且特別細膩,讓人一瞅也會心生羨慕。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唇瓣也是飽滿有型,即便是不說話,瞧著卻像是天生帶笑似的,讓人怪有好感的。


    最重要的是,她太有型了,精神氣飽滿,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應當過得很順。


    這會讓人本能地羨慕,又本能地想靠近。


    “你是王豔?”張月鹿軟聲問。


    對方笑了,卻是一聲嗤笑,並不回答,更像是不屑於回答。


    這一下就敗了張月鹿對她剛升起的那點好感。


    張月鹿想了想,又問,“你和殷銳互相喜歡?”


    “噗嗤”一聲,那王豔頓時笑開,仿佛她說了什麽大笑話。


    那個譏諷了張月鹿一通的平珍珍就又開口了,“喂,瞎說什麽呢。我們王豔可不像你那麽眼皮子淺,也不會像你這麽不矜持,隨隨便便就說喜歡。”


    “可我剛才聽你的意思,卻像是他們兩個人看對眼了。”


    “呸,你還瞎說!”平珍珍生氣了,“張月鹿,你是個什麽意思,仗著自己漂亮,一來就要和我們王豔爭嗎?可你也不瞧瞧你自己是什麽成分!”


    張月鹿咬了咬唇,真的覺得自己被這個人給搞糊塗了。


    既然不是互相喜歡,怎麽就成了爭了呢?


    這會兒王豔也走了過來,嬌聲道:“算了,珍珍,別生氣,和這種人生什麽氣呢。她要是對殷銳有好感,那就隨她去唄。興許,回頭,殷銳還能和她看對眼呢。”


    “嗬,就憑她?”平珍珍樂了,“大家剛剛可都是看到了,她衝殷銳使殷勤,殷銳可是一把就把她給推倒了。嘖嘖,換做是我,肯定是羞死人了。哪像她啊,還質問你是不是喜歡殷銳。一副恨不能讓大家知道,她看上了殷銳的樣子!”


    聽到這話,好幾位女知青開始發笑。


    張月鹿被說得沒臉,眼中又起了淚花,但那絕美的小臉,卻矛盾地繃緊了,透出點冷意。


    “你這是在汙蔑!”


    眾人卻依舊在笑,一副不怎麽把她給看在眼裏的樣子。


    這一批剛到的知青,沿途順著各生產大隊一路分散,最終和張月鹿一起被分到了方家嶺知青點的女知青——王慧慧,感激張月鹿之前的攔馬舉動,看大家這樣,就鼓足勇氣,幫張月鹿說了說話。


    “你們別這樣。殷銳同誌背張月鹿回來,那是事出有因……”


    她迅速提了一下之前發生的事。


    “……得虧她,我們這一車的人才沒有像別的車上的人那樣受傷。雖然張月鹿出身不好,但是我覺得張月鹿是可以被改造的,她也提前向大家做出了證明。我們應該好好地接受她的。”


    平珍珍立刻翻了一個白眼,“小丫頭片子,你懂什麽!”


    事情的本質,根本就不是成分的問題,而是確立誰才是第一的問題。


    新來的張月鹿那麽美,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比王豔美,但是這種美,能被承認嗎?


    那殷銳圍著王豔打轉快兩年了,這新美人一來,他就把對方給背上了,這難道不是對王豔的權威的挑釁?


    在此之前,大部分的男同誌,可都是衝著王豔賠小心的!


    殷銳第一個做出了改變。他本來就好幾天沒往王豔跟前湊了,這次好不容易碰麵了,竟然連招呼都不衝王豔打一聲。這樣的改變若是傳染到了別的男同誌的身上,搞得別的男同誌以後開始圍著張月鹿轉,這怎麽能行?


    現在,就得把張月鹿的氣焰給熄滅了,也得把她的那份自尊給打趴了,讓她不敢生不該有的心思,他們這知青點,才能像以前一樣地運轉著。


    所以她繼續道,“資本家可沒一個是好東西,資本家的女兒,也不會是好的。你這小丫頭,可不要被她給騙了!”


    王慧慧立刻被訓得低下了頭。她年紀小,不過十八歲,剛剛高中畢業,和麵前的這些老知青一比,可不就成了“小丫頭片子”。加上孤身在外,剛才替張月鹿說話,已經是耗盡了她的勇氣,現在被人這麽一說,就徹底不敢吱聲了。


    院子裏,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張月鹿明顯感覺到自己似乎是被排斥了,可她初來乍到,對目前這情況,真的是有點懵。


    她不知所措,但為了自家小弟,卻又不得不做點什麽。


    小弟似乎被嚇到了,緊緊地拽著她的衣角,往她身邊靠。黑色的小腦袋瓜,也幾乎要埋入她的側腰。


    她緊了緊手,抬起頭,破開這僵持,問,“我應該把行李放在哪裏?”


    沒有人開口。


    張月鹿就咬了咬牙,提著笨重的行李,艱難地幾步一喘地往裏去。


    圍著她的人,倒是給她讓開了道。


    眼瞅著她要進一間屋子了,王豔的聲音懶懶地傳了過來。


    “走錯了,不是這間。你要睡右邊這間。”


    張月鹿就改了行走的方向。


    但進了房間,看著那根本就不是一人一床的設計,而是大家的鋪蓋都給堆在了左右兩張大炕上,她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自己該把行李往哪裏放。


    無奈將行李給暫且放到了地上,她拉著自家小弟坐在了木凳上,抱緊了他,怔怔地掉起淚來。


    “她又哭了,嚶嚶嚶……”外星人殿下哭唧唧地又叫了小七。


    小七提醒她,“她就是你。殿下,你別再精神分裂了!”


    “嚶嚶嚶,連你都欺負我。”


    “-_-”小七什麽都不想說。


    還好,不是所有的知青都是對她排斥的。


    時間流逝,外頭的院子一下熱鬧,看上去是老知青們下工回來了,張月鹿獨自呆著的屋子,也進來了人。


    當頭那人,同樣紮著兩個麻花辮,不過青衣綠褲,看上去挺樸素的。她長得雖然稱不上美,不過整體看上去蠻有威嚴。單眼皮下狹長的眼眸,也帶著一股淩厲。


    張月鹿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那人看到她,微微一愣之後,細長的眉頭,就緊緊一皺。


    “你怎麽還沒收拾?”


    也不等她回答,她回過頭,衝著身後之人就開始訓,“平珍珍,費娜,讓你們留下好好招待新來的知青,你們就是這麽給我辦事的?!”


    被點名的兩位女知青垂著腦袋瓜,沒動。


    那人就又是訓,“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幫忙啊。”


    然後來到張月鹿麵前,做了自我介紹。


    原來她叫楊麗麗,是女知青二班的負責人,也是整個女知青隊伍的副隊長。她現在所在的宿舍,就是女知青二班,旁邊那間,則是女知青一班,領頭人是女隊長苗君。


    張月鹿看到大家在她的指揮下,開始給她騰地方,後來的女知青也開始幫她拆卸行李,她這心裏就挺感激的。


    “謝謝。”她甜甜地笑了起來。


    楊麗麗回了一聲“客氣什麽”,就跟著笑,但那一雙眼,卻是盯緊了她,細細打量了起來。


    張月鹿的事,楊麗麗沒進門之前,就已經聽費娜跟她報告過了。


    這讓她內心驚疑不定。


    上一世,馬被驚了就是驚了,車上的知青或多或少都受了傷。來他們這個知青點的兩位女知青,也受了點傷,可沒發生成功攔下驚馬的事,更沒發生殷銳將其中一位給背回來的事。


    她覺得這樣的改變太不好了,讓她忍不住懷疑,自己不是那單獨受老天爺恩寵的。但好在,做出了係列改變的是張月鹿,而不是那位王慧慧。


    王慧慧一直運氣不錯,大家為了返城,用盡各種手段,爭得你死我活,可誰能想到,最後政策一下來,隻要沒被招工的,沒結婚的,就都能回去,不用做任何“犧牲”。王慧慧就那麽回去了,後來聽說也混得不錯。


    但張月鹿就不一樣了,這可憐蟲,沒幾年就死了,高考、返城,統統沒張月鹿的事。就算張月鹿有和她一樣的運氣,又重活了一把,可就多出來的這幾年的記憶,也基本不能給張月鹿帶來太大的好處。


    她這次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不能讓自家再出事。如此,就算張月鹿是重生的,也根本奈何不了她。


    更何況,張月鹿也不一定就是那重生的。


    在和王豔等人的較量中,張月鹿不是照舊敗下陣來,不是照舊窩在了屋裏哭鼻子嗎?甚至連行李,都不知道該如何擺放。


    這可不像一個重活一次的姑娘。


    她現在瞅著,這姑娘依舊嬌嬌弱弱、病病歪歪的,也依舊懦弱膽怯的很。又好哄得厲害,稍微衝她釋放點善意,她就一副感激得不得了的樣子。


    像個傻瓜!


    所以,希望重生什麽的,隻是她的瞎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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