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鹿本以為有了楊麗麗的態度,又有一個熟人朱文博照應著,自己今後在知青點的生活,應該不會太差。


    不想,當晚一場所有知青和村幹部都參與的迎新會,就再次將她打回了穀底。


    和她一起來的男知青之一,那位叫做趙保德的,竟然那麽會忍,路上沒爆發,卻在向大家做自我介紹的時候,突然揭發了她的父親。言辭尖銳地表示,她父親不是個好東西,害死了他的父親,讓他,以及他的兄弟姐妹們,小小年紀,就沒了父親。


    這一下就引起了在場人士的極大憤慨。


    張月鹿是又氣又慌。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壞的人!


    她父親每次被批a鬥,次次都繞不開這事,更因為這事,被情緒激動的人給砸破了腦袋,慘死在了批a鬥台上。


    都這樣了,這人還不放過她可憐的父親。


    事實上,這人父親的死,根本就和她父親無關。


    這人父親瞞著上頭,帶病出工,自己扛貨的時候不小心,被貨物給砸死了。事後,她的父親給了他們家一大筆錢,當作撫恤金,甚至還可憐他們家,幫著給他母親安排了工作。


    這在當時,可是大大的善舉,他母親曾經帶著家裏孩子,感激涕零地衝她父親表示過感謝。


    誰知道,局勢一變,他們家就成了白眼狼,帶頭揭發她父親。


    他們的良心,那都是被狗給吃了!


    “不是這樣的!”


    她努力辯解,可說了沒幾句,就被趙保德粗暴打斷。


    “停,停!大家聽聽,聽聽,她這根本就是在為她資本家的父親辯護,她這思想,根本就是大有問題。資本家的臭錢,怎麽能和一條活生生的人命相比?我父親為什麽生病了還要上工,最後更是死在了工作現場,這就是資本家剝削和壓榨勞動人民的血淋淋案例啊。


    張月鹿父親的惡行,那是經過了人民的審判的。張月鹿非但不和這樣的惡人劃清界限,竟然還要替他說話。同誌們,對待這樣思想有問題的同誌,我們是不是該對她嚴加教導,加強她的勞動強度,好讓她盡早完成改造?”


    王豔竟然站出來,帶頭表示了同意。她的人氣本就旺,她一開口,其它知青就跟著附和了。


    這種一麵倒的批判,幾乎像是巨浪一般,將張月鹿給壓得死死的。


    而這還不是結束。


    在接下來的“憶苦思甜”環節,她拿著用苦澀的野菜和紮肉的穀糠做的菜團子,幾乎是被大家給盯著,硬生生地往嘴裏塞。


    口腔裏好像被紮出了血,喉嚨裏傳來的好像是被鐵絲球給剮蹭的痛感,逼得她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可就算如此了,也不見大家放過她。他們竟然又盯起了她的小弟,逼著這不過五歲的小娃娃,也吃下那菜團子。


    小開陽被那一雙雙在晦暗的煤油燈光下,凶得恍若惡狼的眼給盯著,嚇得窩在她懷裏哭。可這麽小的娃,也被現實給磨的,多了一抹不符合他年紀的成熟,他就算哭,也隻是壓抑地小聲抽泣著,而不是放開哭嚎。


    她看著,心都被劈成了兩半,一半烈焰衝天,憤怒地叫囂著把這些人都給滅了;一半卻寒意森森,悲哀地接受著自己是隻弱雞的事實。


    她無奈再次調用能量,將那粗糲的菜團子給震碎成了菜泥,如此,才讓稚嫩的小弟把那灰突突的東西給吃下。


    但在體能早已透支的情況下,她這麽做,是在強行托大。麵色驟然慘白、大汗淋漓中,她的全身都傳來了一種針紮般的疼。


    這讓她死死咬牙,才不至於當場哀鳴,也在大家散場之後,無奈地繼續坐在那裏,調整身體。


    可王慧慧偷偷摸摸跑來對她說的話,卻再一次讓她爆了。


    原來這“憶苦思甜”飯,從幾年前開始,就成了走過場了。幹部們根本就不吃,知青們也隻是假吃,等回頭一散場,就會給扔了、吐了。


    為了應付幹部們,知青們早就研究出了招。在參加迎新會之前,老知青一般都會把這個告訴新知青的。


    “你們還真給吃了啊?那東西哪裏能咽得下啊。”


    王慧慧苦得小臉都快皺成了包子,她雖然假吃,但這會兒嘴裏還疼著呢。現在見這姐弟倆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由地憤慨,“你們女二班的,怎麽能這個樣子!太不友愛了!”


    還友愛呢?


    張月鹿火大地想著,就王豔那帶頭響應趙保德,反她的模樣,分明是把她給看作了階級敵人。


    她隻是沒有想到,那看上去挺負責的副隊長楊麗麗,竟然也半個字都不向她透露。不然,她也會裝啊,何至於後來把自己搞得那麽狼狽。


    等回頭牽著小弟回宿舍,一進屋,聞到了滿屋子的食物香味,似乎也就見怪不怪了。


    然而這些吃著窩窩頭、桃酥等食物的女知青們,看到她進來了,卻是半點招呼都不打,就那麽冷漠地自顧自吃著。


    她們什麽都知道,可是她們什麽都不說;她們都看到了,但是她們卻裝作什麽都沒看到。


    這樣咫尺天涯間的冷漠和排斥,簡直猶如一把刀,使勁地往人的心口紮。


    她下意識低頭去看自家小弟,見他小嘴微張,大眼都變得直愣愣了,既是垂涎,又是震驚地在那盯著大家吃,她心裏的酸澀和憤怒,一下攀升到了頂點。


    這些混蛋!


    她惡狠狠地咒罵著,轉身就拽著自家小弟,出了屋,並且將他給按在了院子裏的石凳上。


    “你乖乖坐在這裏不要動,等姐回來。”


    小開陽乖巧點頭。


    張月鹿沒有回去女二班,以她現在的弱雞屬性,她也不能拿她們怎麽樣。


    她去了男二班,找了朱文博。刻意漠視男二班的人也在那吃東西的畫麵,她將朱文博給叫了出來,不好意思,卻又不得不管他要了吃的。


    “我以後會還你的。”


    朱文博愣了愣,說了一句“你等我一下”,就進了屋。再出來,手上拿著兩個窩窩頭。


    “我就隻剩下兩個了,你拿好。那個,我是想管其他人要的,可是你知道的,剛剛在食堂,那趙保德揭發了你父親的事,所以大家——”


    “不用說了。”她快速打斷了他,“我都明白。謝謝你,我會還的。”


    “嗨,見外了不是,提什麽還不還的……”


    他還打算繼續說,她卻已經轉身走了。


    他看著那慢慢遠去的嬌小身影,以及遠處那坐在石凳上麵的小小娃兒,心裏有過一絲不忍,但最終,他還是把目光一收,進了屋。


    張月鹿把兩個窩窩頭都遞給了小弟。


    小開陽卻隻拿了一個,並且漆黑的睫毛撲閃了一下,小嘴微微一翹,羞澀卻也討好地微笑,“我吃一個,姐姐也吃一個。”


    她借口胃不舒服,不能吃,他卻伸過來那白嫩嫩的小手,笨拙地替她揉起了肚子,奶聲奶氣地說,“姐,那我給你揉揉。揉揉,胃好好了,你再吃。”


    那貼心的小模樣,簡直比那些混蛋好上一千倍、一萬倍,也看得她這心裏酸酸甜甜的。


    那窩窩頭,不過隻比小兒的拳頭大一點,哪夠塞肚子的。就算兩個都給小家夥吃了,怕已經餓了一天的小家夥,還吃不飽呢。


    就看他現在一小口接一小口,萬分珍惜地吃著窩窩頭的小模樣,她哪能和他爭這個?


    最後,在她的哄騙下,剩下的那個,還是進了他的肚子。


    等將他送回男二班睡去,又拜托朱文博看著點,她並沒有回去女二班,反倒是坐在了院子裏發起了呆。


    肚子裏饑腸轆轆的,那強行咽下的菜團子,又隱隱在肚子裏翻滾,帶起陣陣刺疼,她卸下偽裝,使勁地按住了肚子,終於可以露出痛苦的表情。


    “殿下,你得找一位護衛!”


    小七突然出聲,冷冰冰的機械聲,透著不容置疑的強勢。


    她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苦笑,“我們的能量所剩不多,根本就不夠標記護衛的,你忘了?”


    “不用徹底標記,用最原始的低級標記就可以。我估算過,那樣的話,我們的能量還能有剩。這裏的刁民欺人太甚,殿下要是沒人幫助,會活得很苦的。”


    張月鹿的心,微微溢出甜來。


    所以小七就是小七,無論成了什麽模樣,都是那會疼她的小七,可是——


    “你明白現在的時代背景,破四舊搞得很凶,神佛全滅。我沒法告訴被選中的那位,我是來自遙遠星球的外星殿下,更無法問他,是否願意成為我的護衛。小心一開口,對方就把我給抓起來,送我去坐牢。”


    “不用告訴,也不用問。”小七冰冷的聲音透出些威嚴的氣勢來,也帶出一股冰冷的高傲,“能成為你的護衛,是莫大的殊榮。全宇宙多少生物為了這個職位,爭搶得你死我活的。那人不用參與競爭,就能得到這絕無僅有的殊榮,實在是他三生有幸。


    而且,等時機合適,他知道了一切,隻會更加感激殿下你。我查過,從古至今,藍星人都在追求長壽。能成為你的護衛,不提未來潛在的巨大財富,就單說壽命得到了極大的延長這一點,那人都該對你感激涕零、肝腦塗地。”


    她被說得有些心動,“那人選呢?”


    “殿下應該心中有數。”


    張月鹿笑了。是啊,縱觀周圍這一圈人,她哪能沒數?哪一個,能比得過那雖然看上去凶巴巴,但其實外冷內熱的殷銳呢?


    他可是背了她一路!


    而且,他不僅強壯,還有本事在這樣的年月吃上肉,更是大家嘴裏最能幹的壯勞力。


    如果她非得挑個人做護衛,那也隻能是他。


    何況,他還是本地人,更熟悉當地情況,也更容易護衛她。


    “那明日一早,我就去找他!”


    小七:“^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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