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櫻猛然抬眼看著他。


    手心裏的心跳如鼓。


    林臻的眉眼疏朗, 絲毫不見她想象中的苦澀怨恨, 四目相對,卻透著極溫柔的笑意。


    “何櫻, 我這是在表白啊。”


    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溫熱的頸間,薄紅的臉微微側著, 望著她笑:“燙不燙?我真的很緊張。”


    “是死是活, 你好歹給我一個痛快——”


    “我……我手酸。”何櫻縮了下手,溫吞吞的。


    林臻低低嗯了聲放開了。


    他沒說話,目光一點一點向暗裏墜落,何櫻見著, 心都被揉皺了一塊。


    “林臻。”


    “我覺得, ”她低眉沉吟了下, 複又仰起臉彎著眼對他笑,聲音恬恬淡淡的——


    “這世上我見過的人裏, 我們最相像了。”


    她和林臻的確家世、愛好所長盡皆南轅北轍, 但偏偏她就認定,沒人能比林臻離她更近了。


    在同學眼中她元氣滿滿, 同事前輩麵前溫和有禮,活的比誰都心靈雞湯。


    裝著裝著,都快要忘記原來的自己了。


    但在林臻麵前, 她可以放縱自己,該難過就蹙著眉, 被他三言兩語哄好了, 又重新笑的眉眼彎彎。


    因為何櫻知道, 林臻和自己是一類人。


    怕添麻煩,不想輕易對別人傾訴負能量。


    即使被生活工作壓的快要垮掉,還是像個幼稚的孩子一樣抱有希望,願意相信平凡生活中的英雄夢想。


    他們都——


    他們都用自卑又自傲的方式喜歡著對方,經年不變,雖九死未悔。


    何櫻閉了閉眼又睜開,平複著心跳,聲音細柔到快要聽不見。


    她說:“你知道的,沒人不喜歡自己的。”


    “嗯?”


    “所以……”


    她含淚帶笑,輕輕告訴他:“林臻,我最喜歡你了。”


    一刹間天幕中仿佛有煙花綻放。


    怔忪了好久,林臻才忽然記起,噢,明市早就全線禁放煙花了。


    何櫻眼睛水潤潤的,泛著笑拍了他一下:“嘿,小帥哥!”


    林臻的智商和注意力,早就被極致的驚喜卷走了。


    他恍恍惚惚應了聲。


    “要不,”她長睫撲閃撲閃的:“你要不要試試看,做我男朋友?”


    “你,”林臻倏然反應過來,看著她不知是氣是笑:“……你怎麽搶我前麵了?”


    何櫻傲嬌:“愛要不要。”


    “要要——”


    他放柔了音調,唇邊的笑意掩不住:“這活兒我從今天起接了,以後你都不許給別人了啊。”


    “……喂,我說你們!”


    最後一道單身防線也被瓦解了,環視著身邊成雙成對的基友們,酒意上頭的遲烈簡直痛心疾首。


    “你們還讓不讓人活命了?我靠,我一場生日宴吃成喜酒了?要不要我順帶上個份子?”


    林臻點頭:“行啊,記得包個大點兒的。”


    咳,何櫻後知後覺想起還有人現場圍觀,臉上飛紅一片。


    她微惱著瞪了林臻一眼。林臻低頭一笑,用眼神告訴她,明明是你搶了我的話。


    遲烈:“……”太刺眼了。


    ##


    這麽一鬧騰,這頓生日宴算是保險了。


    但連何櫻這樣的乖寶寶,都想好了借口托辭今晚十一點左右回家,其他人就更別提了。


    飯吃不下去,局子又不想散。蘇潤寒腦袋一熱,提議幹脆開車去遠郊放煙花玩兒。


    徐挺笑罵了聲:“你就是資本主義糖衣炮彈吃多了,有事沒事就放煙花。以前沒禁放的時候,滿大街的煙花都沒人多看一眼,現在倒好。”


    “我隨意,”林臻勾著唇,薄酒過後少年氣的臉上風流淋漓:“反正我自己腦子裏已經放過一回了。”


    盧清映看向何櫻,搖頭歎氣:“就林臻這個唇紅齒白的風流相,還玩過搏擊。嘖,你就不擔心他背著你出去接活兒?”


    “什麽活?”何櫻一臉無辜。


    溫凝很配合,微微笑了說:“少兒不宜的那種活。”


    何櫻:“……”臉一點一點又紅了。


    何老師年輕時也是誤入歧途,看過一兩部不該看的教學型小說的。


    “我說,”林臻一屈腿起身,歎了聲氣:“盧醫生哪天不打趣我兩句都奇怪了,但溫總你這是怎麽了,忽然覺得我們人間有意思了?”


    他想起什麽般一揚眉,似笑非笑:“徐挺,你可以啊。”


    徐挺側臉看向好友,意味深長:“好了,我知道你不可以了。”


    盧清映笑倒在溫凝肩上:“噗,林臻你一個單身二十四年的人,哪能浪的過徐挺呢?”


    溫凝不動聲色推了她一把,何櫻扶額不語。


    在場各個平時也是光風霽月的體麵人,但隻要發小基友一聚在一塊兒,話題就越來越偏。


    好在關係到位又都知道分寸,博大家一笑而已,誰也不著惱。


    尤其是這群男人,和生意夥伴談供給側改革,和酒肉朋友聊實體經濟,海裏胡天都能侃。


    但知交麵前,說的都是最世俗煙火氣的話,男人的八卦心一點不比女人少。


    “所以到底去幹嘛?”何櫻眨眨眼,看了圈或坐或立的基友們:“那個,要是沒安排的話,我就先回家啦。”


    “你問壽星唄。”


    林臻的臉籠在夜色裏,淡著聲拍板道:“那走吧,放煙花去。”


    她就知道是這樣。何櫻心想,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不然怎麽聽林臻變著法挽留自己,都會覺得甜。


    ##


    照著手機地圖,上了高速下快速路,七繞八拐終於到了明市遠郊一片能放煙火的湖區。


    不年不節的,跑到城鄉結合部的街上,光是找賣煙花的小攤就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


    溫凝正側方停車,方向盤剛轉起來,就聽見何櫻一聲軟軟的低呼,很惆悵。


    然後她砰的一聲撞在了車窗玻璃上。


    “不至於吧,”溫凝擰了眉,關心道:“櫻櫻?”


    林臻他們已經從另外輛車下來,正往這邊走。


    “她沒事,”盧清映忍俊不禁:“我看她呀就是又鴕鳥了,後悔了唄。”


    何櫻回身看著盧清映,臉皺成一團:“你太懂我了。”


    “是林臻不帥,還是身板體格不夠好,還是對你不癡情了?”


    何櫻深沉地歎了聲氣:“他沒什麽不好,就是太有錢了。”


    盧清映唇角抽搐:“……”


    “真的嘛,”何櫻越想越糾結,悶聲抱怨:“我和他一點都不門當戶對怎麽辦。”


    溫凝把火熄了,清清淡淡說:“這有什麽的,徐挺也沒我有錢。”


    “但他家是官——”


    冰山美人掀了掀唇角:“那又不能變現。再說了,我又不在意那個。”


    “我問你,”溫凝替她理了理微卷的發尾,平靜道:“你是非米其林不吃,非知名五星酒店不住的人麽?”


    何櫻搖了搖頭。


    何琮和章韻之給的零花錢很豐厚,這些她都消費得起,但也並非強求餐餐如此。


    溫凝又問:“那你是非喜馬拉雅,稀有皮愛馬仕不背麽……”


    “沒有沒有,”何櫻抿著唇笑了:“我目前還沒有這個愛好。”


    “那不就行了。”


    溫凝思路清晰地分析著:“你想要的東西都是自己可以負擔起的,不存在什麽門第差距。你和林臻在一起,隻是單純互相喜歡而已,不要有那麽大的心理壓力嘛。”


    真的……好有道理。


    “凝凝你也太好了吧,”何櫻傾身撲在她肩窩上,軟軟地蹭了蹭:“我要嫁給你。”


    心靈感應似的,這句話音一落,背後就傳來了扣扣的敲窗聲。


    盧清映推門下車,歎著氣一拍徐挺的肩:“恭喜你,後院失火了啊。”


    “噢林臻,你先別笑,你也是。”


    林臻&徐挺:“……”


    ##


    何櫻托著腮靠在湖邊的欄杆上,看著林臻俯身點燃一束束噴花。


    從前不稀罕看的煙花,自從這幾年禁放以來,還真越發好看了。


    嗯,半跪著放煙花的男人更好看,身形筆挺,風衣及地了一點,無端便有種衣袂飄飄的俊朗。


    “你要點一支嗎?”他側過臉問她,眼帶笑意:“別怕,引線我抽出來了。”


    何櫻回過神走近了點俯身,嘟噥道:“我不是怕點,我是怕打火機燙手。”


    林臻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怎麽做不會被火燎著。


    何櫻天生怕火,每次一摁下打火機,下意識肩一縮整個人就想往後退。


    林臻忍不住笑起來:“你這樣,簡直讓我覺得自己在帶壞小妹妹。”


    何櫻翻他一眼,奶聲奶氣罵了他一句混蛋。


    “好了好了,”林臻心一軟:“還是我來點,你看吧。”


    何櫻抱著打火機不放。


    林臻看著她,慢條斯理道:“女人,你是在玩火。”


    說完,他還衝她眨了眨眼,不就是總裁文麽,誰不會個一兩句啊。


    何櫻臉一紅:“……給你,這火我不玩了。”


    第一次,引線沒燃。


    忽然生起的火光把他的臉襯的溫潤精致。


    第二回引線燒起的時候,何櫻還失神地怔了一秒。


    林臻牽著她往回跑,淡金色的噴花劈裏啪啦,在他們身後瞬間綻開了。


    林臻停了步,從身後牢牢抱住了她。


    和從前不一樣,這是一個占有欲極強,但又絲毫無畏的擁抱。


    為了這一刻的擁抱,是多少個夜裏翻來覆去的煎熬。


    “何櫻。”


    林臻釋然笑著:“這幾年好多的不順利,今天好像都煙消雲散了一樣。”


    能抱著你多好。


    沉穩的心跳聲就緊貼在背後,何櫻咬著唇不吭聲,好久才說:“……可我還沒到本命年誒。”


    熱燙的氣息灑在臉側,他在她耳邊溫柔低語著,乖等明年,明年我會給你更好的。


    何櫻還是不確定,輕輕喚了聲他的名字。


    “林臻,我媽媽那邊……”


    林臻聞言,反身把她拉到麵前,低頭看著她笑:“那是我要煩心的事,你不要管那麽多。”


    “啊?”何櫻滿目茫然。


    “我爸從小就教育我,一個男人至少要做到兩件事:一是要讓嶽父嶽母認可自己,二是要讓父母不刁難自己的女人,不然誰還願意跟著你。”


    何櫻噢了聲:“那你還真是家學淵源……”


    霸道總裁真是太完美了吧,何櫻在心裏暗想。


    林臻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


    他斂了點笑意,眉眼認真道:“以後有些話,還是留給我來說。”


    提起之前的一時衝動,十一月的深秋,何櫻紅著臉扇了扇風,偏偏還強道:“呃,以後再說以後的話吧,誰知道……”


    林臻驀然俯身,閉著眼,在她額心落下了一個溫熱柔軟的吻。


    一觸即分。


    然後他又抱住了她,把她按進懷裏,低低說著:“別的都聽你的,這次聽我的,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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