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在宇宙中, 出去就是致命的真空,人怎麽可能平白沒了?


    總不可能是火力太強,把尤金給打成渣了吧。


    蘭斯洛特本就覺得議會做的決定太過草率,過於自滿。這群人永遠不會吸取教訓, 眼高於頂, 覺得獸族不敢耍陰謀。


    哪會去想, 如今的獸族已經差不多能和聯盟持平, 早就不是當年被打得到處亂竄的時候了。


    蘭斯洛特壓下火氣,坐在機甲操作台前, 和戴維對視了一眼。


    能在戴維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不是尤金一個人能做到的。


    那就隻可能是, 尤金被掉包了。


    回魯斯星前,蘭斯洛特就做過心理準備。他離開的這一年,就算戴維幾人努力維持,仍有不足, 議會誰都可以來插一腳,亂七八糟地塞了不少人進來, 魚龍混雜的, 難保不會有奸細。


    沒料到還真中彩了。


    蘭斯洛特本來想假借星盜的手,直接宰了尤金, 激化獸族和議會的矛盾,議會就算心知肚明是他做的, 也沒辦法, 協議破碎, 隻能打。


    這樣,那個不知道摻了什麽玩意兒的空間技術就不會來到聯盟了。


    可惜,對方早有準備,裏應外合,擺了他一道。


    戴維的任務失敗,羞慚地垂下頭:“元帥,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蘭斯洛特重重地歎了口氣,往後一靠,抱著手枕在腦後,語氣又恢複閑散,“看我們這些英明神武的議員什麽時候能把聯盟玩完,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聯盟可以活到我退休的時候。到時候我辭了元帥職務,帶著我家小西澤爾去環遊宇宙,每年有不少退休金,還有醫保社保和德蘭星上一套終身擁有的元帥別墅,不虧。”


    戴維:“你能說句人話嗎?”


    “人話鬼話都說完了,該聾的還是聾。”蘭斯洛特眯起眼,眸中寒意微斂,“誰也管不住非要去送死的蠢貨。”


    戴維薅了把卷翹的金毛,唉聲歎氣:“你說我們參什麽軍呢,在德蘭星上享受多好。”


    蘭斯洛特聞言,一秒變臉:“動搖軍心!說什麽混賬話!回基地後到西澤爾那領頓揍去!”


    戴維忍住罵娘的衝動,黑著臉道:“你倒是說說,西澤爾什麽時候就成你家的了?你問過蘭伯特議員的意見沒?”


    “遲早的。”蘭斯洛特說完,見戴維的嘴一撇,鐵定要吐不出象牙了,果斷打斷他的話,“你帶人從那邊搜尋著過來,廢話少說,再搞砸了,下次和獸人打仗我拿你祭天!”


    說完掛斷,一氣嗬成。


    戴維還來不及罵娘,眼前聯盟元帥偉岸的身影就消失了。


    戴維不高興,蘭斯洛特就高興,掛斷通訊後,沉吟片刻,點了點操作台:“聯絡馮納·維德斯先生。”


    路西道:“您很久沒有打擾馮納先生了。”


    “馮納老頭退休這麽多年了,打擾人家的退休生活多過分。”蘭斯洛特隨口道,“退休後不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打擾,好好休息著到處走走,也是我的人生夢想。”


    路西感覺像聽了個冷笑話。


    年紀輕輕的聯盟元帥跟個中產階級的上班族似的,一心想著早點退休,回家奶孩子。


    有人曾將蘭斯洛特形容為聯盟的未來。


    聯盟未來還真是……暮氣沉沉啊。


    通訊很快接通,出現在蘭斯洛特眼前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這是一個活了幾百歲的智者。


    蘭斯洛特眼尖地瞅到老人身後的沙灘,笑了笑:“您老又到處跑了。”


    馮納·維德斯是聯盟的第二代元老,駕馭機甲殺過獸人,也大放光彩帶領過議會,後來退居幕後,人越老越淡泊,辭了職務,不再理會身後的家族,自個兒到處逍遙。


    雖然蘭斯洛特的家族與維德斯家族的立場不同,但比起議會裏那一撮想要讓帝國死灰複燃、複.辟帝.製的議員,這些堅持真正的民主製的家夥無疑比較可親。


    ——尤其聯盟初期吸納了太多舊貴族,多年來不僅沒被削弱,反而更加根深蒂固,若有若無地壓製著幾方,如今的議員長就是那幫人背後扶持的。


    而所謂的新貴族支持的“君主立憲製”,比起曾經籠罩在所有人頭頂的專.製陰雲,要可愛多了。


    蘭斯洛特是馮納看著長大的,小時候怪可愛的孩子,長成個混球,馮納也不太明白中間發生了什麽稀奇古怪的化學反應,笑嗬嗬地嘬了口當地特有的椰汁,慈眉善目地問:“蘭斯洛特,有事問我嗎?”


    蘭斯洛特瞅了眼他身邊嘈雜的環境,真誠地道:“我覺得您換個地方和我說話比較好。”


    這地方視野好,還能看到一群比基尼美女戲水,老頭不想挪地方,繼續笑眯眯的:“你總不可能和我說聯盟機密吧。”


    “那我就說了。”蘭斯洛特半點不賣關子,直截了當地道,“不久前,我在魯斯星附近逮到個獸人,發現獸族人掌握了空間技術,很遺憾的是,議會裏似乎有人知情……”


    老頭兒肝膽俱裂地關了通訊,隔了會兒才主動聯係過來,看樣子是換了個安靜保險的地方,吹胡子瞪眼地看著蘭斯洛特。


    “不是您讓我直說的嗎。”蘭斯洛特無辜地聳聳肩,“那些仿佛知情的人,總不可能是吃裏扒外的吧。我相信議員們再傻,也幹不出把聯盟研究出的技術偷走送給敵人的事,畢竟敵人越弱,他們在議會大樓才坐得安心。”


    馮納慈眉善目的表情收斂起來,這位退隱政.壇多年的政.客猶豫著,半晌,歎了口氣:“聯盟的安危有一半係在你身上……讓你知道也沒什麽。”


    蘭斯洛特謙虛地道:“那多沉啊,改明兒我還是撂擔子走人吧。”


    馮納不和他一般計較,沉吟著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當年為了方便空間實驗,將空間實驗基地建在了費普星的森姆堡,森姆堡裏外聯係是切斷的——所以森姆堡出事時,聯盟沒來得及救援。首席科研人員拷貝了所有資料後,將森姆堡直接炸毀。幾百個科研人員和幾十年的成果付之一炬。叛逃的科研人員利用當時未成熟的空間技術逃離,投奔了獸族。”


    蘭斯洛特沒有絲毫驚訝,關注的角度倒很刁鑽:“能到那兒的科研人員都是經過很多層篩選的吧,一個能通過篩選的人,為什麽會背叛聯盟,去投奔有著血海深仇的獸族?”


    他臉上就差寫上“你們是把人家全家殺了還是挖了人家祖墳”。


    馮納緩緩道:“說出來很荒唐,是因為一個人。”


    蘭斯洛特不耐煩:“上了年紀是不是都愛大喘氣?”


    馮納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一個獸族的女人——當年號稱獸族的第一天才,精神力水平幾乎與蘭伯特持平,給聯盟帶來不少麻煩。後來各國簽署和平條約,獸人和聯盟也約定了百年內不會再發生戰爭……但是因為一些意外,那個女人死了。荒唐的是,這個天才科學家很喜歡她,並堅信是聯盟迫害了那個獸族女人……簡直荒唐又荒謬!為了一個獸人和兒女私情,居然做出這種事。”


    蘭斯洛特不傻,聽得出馮納的話有五分真三分假,剩下兩分含混不清的帶過去,糊弄著他。


    這事鐵定沒這麽簡單。


    “被銷毀的資料隻找出小部分,大半個科學院的人都死在了背叛者手上。這件事被議會所恥,知道的都是幾個老家夥,對外就宣稱是場實驗事故。”馮納不知道從哪又摸出個椰子,呲溜呲溜地吸,“你說得沒錯,他們再傻,也不會幹出通敵叛國、危害自己利益的事,別瞎懷疑了,幹好眼前的事,年輕人還是要多磨練磨練……”


    蘭斯洛特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老頭很自然地接著道:“……才能忍住不把某些人一槍崩了。”


    語出驚人的老頭很快表示自己要去好吃好喝了,無情地掛斷通訊。


    蘭斯洛特看向窗外。


    廣袤無垠的宇宙包容萬物,在這片黑色的幕布上,億萬年來時間的筆描繪出了流動的星雲,絢爛的旋臂,星星點點,璀璨奪目,燦爛地印在眼底,生生不息。


    他凝視了片刻,低聲叫:“路西。”


    路西還以為蘭斯洛特要說出什麽大道理了,默默翻開小本本,準備記在元帥傳記裏。


    隨即就聽到蘭斯洛特道:“我的通訊器呢?給我找找,我要發條信息給西澤爾。”


    路西:“……”


    “幾天不見,想死這小家夥了。”


    路西:“……”


    “你說奇不奇怪,高中畢業後十一年不見,也沒多牽掛,重逢後幾天不見,心裏就怪癢的。”


    路西溫和地道:“您可能是閑的。”


    “還有……”蘭斯洛特不理會他,自顧自地說著,眸色深沉,“查一下那個叛逃的科研人員叫什麽,以前是幹什麽的,家裏都有什麽人——我不信一個家庭美滿的人會毫不猶豫地拋下親人叛逃。再查查那個獸族女人叫什麽,怎麽死的。都給我查清楚,碰到加密文件,直接破解,驚動議會也沒關係,推給星盜。”


    路西:“……”


    星盜真是萬能呢。


    西澤爾剛和雷戈交完手,他不善言辭,隻能讓雷戈用身體來吃教訓。


    雖然對護衛隊員們的責罰已經結束,但挨了幾天毒打的雷戈卻意外的皮糙肉厚,繼續每天和西澤爾練手。


    這回西澤爾收斂了點,出手也沒那麽重了,打完架,偶爾指點指點小眼鏡怎麽黑進基地的智能設備。


    小眼鏡拜服,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後叫哥,西澤爾麵上不顯,心裏還挺樂滋滋。


    嬌貴小少爺的誤會一消,大家的態度都親切不少,莫莉高興之下,去廚房做了個黑漆漆的蛋糕,抬上來時,隻有西澤爾敢麵不改色地吃下去,其他兩人都是一臉菜色。


    介於莫莉女士是基地裏唯一一朵嬌豔的沙漠玫瑰,雷戈和小眼鏡還是一臉沉重地吃了下去。


    然後跑了一下午廁所。


    西澤爾的腸胃堅強,絲毫不為所動,看莫莉一臉沮喪,默默將烤得焦糊的蛋糕吃完,抹了抹唇,輕描淡寫地道:“好吃。”


    簡單的兩個字極大地鼓舞了莫莉女士垂死的信心,忽略那兩個鬧肚子的,簡直皆大歡喜。


    蘭斯洛特臨走前,給了西澤爾食堂頂樓的權限,隨時可以上去,西澤爾和他們告別,猶豫著上了頂樓,安靜地仰望天空。


    身邊隻有嗚嗚風聲。


    少了蘭斯洛特的叨叨,反而……不太習慣。


    四周沒別人了,米迦冒出西澤爾的領口,左看看右看看,四肢並用地從他懷裏爬出來,蹬鼻子上臉,氣喘籲籲地爬到他的頭頂。


    剛安穩地坐好,一陣風襲來,險些把它刮走。


    毛球吱哇兒亂叫,拽著西澤爾的兩縷頭發,“啊啊啊”地被掀飛起來,帶著那兩縷發隨風飄揚。


    西澤爾忍無可忍:“你是不是想被重置。”


    毛球假哭:“蘭斯洛特一走,你的脾氣就更差了。”


    西澤爾懶得和他廢話,正要把它逮下來扔了,通訊器突然滴滴響起來。


    他愣了下,想不通在這片星域還會有誰聯係他,打開一看……


    熟悉的騷包花邊字體,還大紅加粗。


    “想我沒?”


    三個字就把對麵的人特地隱藏的身份信息陳屍街頭,還可以腦補出這句話主人的語氣。


    西澤爾盯著看了三秒,關上通訊器,不想理會。


    然而聯盟元帥當然不可能隻有一條戰線,通訊器不回,立刻發來通訊請求。西澤爾的手都伸到了紅色的“拒絕”二字上,腦中忽然閃過那天蘭斯洛特帶他來這兒時看著他笑的神情,手一滑,鬼使神差地選擇了接受。


    蘭斯洛特已經做好了騷擾幾遍才能得到回複的準備,猝不及防麵前出現西澤爾的三維形象,還愣了一下,目光落到他頭頂那個迎風招展的毛球上,噗地笑出聲:“小西澤爾,你這是什麽新造型……太可愛了。”


    西澤爾麵無表情地把那個毛球擼下來,揣進兜裏,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過蘭斯洛特一張嘴,他也沒說話的機會:“怎麽看著瘦了那麽多……哦是三維投影的自動美顏,瞎美顏什麽,瘦成竹竿了還美。有好好吃飯嗎?沒我在你身邊,吃飯都不香了吧?莫莉的事吧,我問過她了,她把你當半個兒子看呢,小少年就不要妄想和熟女姐姐發展了。”


    西澤爾:“……”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蘭斯洛特爽朗地笑著,指了指自己身側:“這兒已經離開魯斯星的範圍,到達邊境了。以往雖然沒獸人來屠星球,但是有星盜壓榨勞動人民,都被我打跑了,現在還算安全。剛才路過一個星球,我上去轉了轉,風景不錯,沒有人跡,半個星球上都是花,下次帶你來看看。”


    西澤爾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隻好點頭哦了聲。


    聯盟元帥又不滿地叨叨起來:“哦什麽?哦是什麽態度?咱倆什麽關係?怎麽能用那種冷淡的語氣詞來敷衍我?這放到普通情侶身上,說不定要吵起來了。不過放心,我寬容大度,包容了。”


    西澤爾沒被他話裏藏話的繞到,冷靜地指出整句話的重點:“我們什麽關係?”


    蘭斯洛特的聲音戛然而止,盯著西澤爾看了片刻,露出個痞氣的笑,猝然靠近他。


    三維投影還原得再真實,在西澤爾眼裏,也隻是一組數據,平靜地看著蘭斯洛特湊近,並不覺得一個虛影能對他做什麽。


    不料到聯盟元帥不僅臉皮厚,占便宜的技巧也非常精通,硬是在穿過虛影的邊緣,親了下西澤爾的臉頰。


    還厚顏無恥地拍了照,壓低的磁性聲音帶著異常悶騷的笑意,理所當然地道:“我們,是未來的合法夫夫關係啊。”


    西澤爾:“……”


    三維通訊中斷。


    西澤爾麻木地將蘭斯洛特拖入禁止通訊名單,同手同腳地走到天台邊,翻身坐到欄杆上,垂眸看著下方螞蟻似的人群,任由晚風在他身上呼呼地刮。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握緊了冰涼的圍欄,試圖導入一點點涼意……將他發熱的耳垂溫度降下去。


    毛球重新從他懷裏爬出來,這回任由大風吹也不跟著飄了,拽著西澤爾的衣領,不可置信:“西澤爾你……你臉紅了!”


    西澤爾:“閉嘴。”


    “你居然臉紅了!”


    “……”


    “你被老流氓調戲了你知道嗎!”


    西澤爾惱羞成怒,逮著毛球扔下去,毛球滴溜溜地在風裏一轉,順著風向又落回他頭頂,抱著手唉聲歎氣:“完了完了……一塊好料要被臭玫瑰插了。”


    以前在德蘭星時,艾莉會拉著西澤爾看點電影,有一部以消滅反人類智能機器人為主題的電影,西澤爾一直不太能理解——畢竟能產生真正的自主意識的智能,都是一個國家頂尖的力量,就那麽幾個,還都有特殊程序,忠心耿耿,怎麽反人類?


    這一刻西澤爾恍然大悟。


    米迦就很反人類。


    一人一機甲的心情都很沉重。


    尤金成功返回獸族的消息很快傳回議會,獸人也將約定好的空間技術後續資料送到了聯盟。


    其實有三分之一的議員都不讚同用尤金交換技術,誰知道送過來的會是什麽玩意。


    可惜投票規則是少數服從多數。


    每個議員的嘴天生都有重力炮加持,在議會吵架時嘴慢一點就會落了下風,少數黨的嘴加起來也確實吵不過多數的。


    獸族人送來的加密箱子被德蘭星護衛隊護送到議會大樓,安置在安全罩中,由機械手打開。


    打開的瞬間,沒響起許多人猜測的“嘭”的一聲。


    裏麵還真是一堆資料數據。


    議員們將信將疑,觀察了許久,確定裏麵也不含毒氣病菌,這才放心地將箱子轉移到科學院。


    科學院的科研人員們不眠不休地忙了三天,頭都快禿了,分析完畢,這確實是空間技術,如果精確地分析完資料,再繼續實驗下去,過不了太久,聯盟也能掌握空間技術。


    這個消息大大地振奮了議員們,一個個打了雞血似的,得意洋洋地聯係了遠在千萬裏外還在巡遊的蘭斯洛特:“元帥大人,事實證明,議會的決策是對的。為了成功贖回尤金,獸族人的首領沒敢耍花招。“


    長時間的星際航行並沒有普通人想象的那麽美好,宇宙固然是瑰麗的,但千篇一律的隕石、星雲、星塵、旋臂日複一日地輪現,幾乎讓人遺忘踩在地上的感覺。


    在沒有捕捉到獸人的行蹤前,除了看這些景色不變的星空,就是小心避開一些危險地帶,挨個探查附近的星球——這比麵對枯燥的星空還要痛苦,因為得飛遍整顆星球,一絲不苟地搜尋。


    唯一能讓人欣慰的是去補給站的時候,雖然補給站也沒人說話,都是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機甲操作員們剛開始還會在通訊頻道裏抽科打諢,時間一長,也沒人說話了。


    隻有無盡的沉默。


    以往蘭斯洛特能麵對這些常人難以忍受的無聊,在太空裏漂一年都覺得是小意思,然而這次……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迅速明白自己缺了點什麽樂子的聯盟元帥非常有目的性,在搜查獸人行蹤的同時,精神力旺盛地騷擾把他拖入黑名單的西澤爾,以此為樂,並樂此不疲。


    議會發來通訊請求時,蘭斯洛特正在入侵西澤爾的個人終端,差一點成功時被打斷,臉都黑了一半。


    聽了議員的話,他也沒覺得多高興,扔開作案工具,站得筆直,語氣不鹹不淡的,並不捧場:“各位別高興得太早了,獸族人早就不是當初給個毒餅都能開心咽下去的蠢貨了。將資料排查清楚,萬一有什麽問題,最倒黴的還是聯盟忠誠的士兵。”


    議員們本來都開始腦補將獸人打得一蹶不振,像幾百年前那樣成為附庸,還指望蘭斯洛特得知後,驚訝地讚歎他們的決定,再承認自己的淺薄無知,哪知道他一盆冷水澆過來,潑醒活在夢中的人。


    當即不少人羞惱起來,目光不善地盯著他。


    遲早,這個傲慢狂妄、目中無人的聯盟元帥會被換下去。


    蘭斯洛特注意到他們的目光,非但不避退,反而朝著他們隨意點點頭,一團和氣,光棍得很,氣得那幾人直翻白眼。


    不過再氣也是沒用的。


    蘭斯洛特很清楚,至少在下一個精神力能突破百分之百、有聲望、能統領聯盟軍隊的人出現前,議會是不會對他下手的。


    就像他和馮納說的,這些人隻為自己的利益鬥爭,蘭斯洛特雖然紮嘴氣人了點,但如果此時解決了他,讓虎視眈眈的獸人族和敵國、以及被打出聯盟的星盜得知,危害的就是他們自己的利益了。


    孰輕孰重,所有人都分得清。


    當然,等到真有那麽一個人出現時,蘭斯洛特的下場就……說不清了。


    結束通訊,蘭斯洛特坐回操作台前,伸了個懶腰:“路西,我剛才破解到哪步了……這都一個月了,小家夥的脾氣還挺大,不好哄。我這麽費心費神的,也不體諒體諒。”


    路西冷淡地道:“恕我直言,您一直在火上澆油——還有,您的行為已經構成了騷擾罪,尤其是剛才企圖入侵西澤爾大人的個人終端,這種行為已經嚴重觸犯了聯盟法律。”


    蘭斯洛特摸摸下巴:“為愛犯罪嘛。”


    路西:“……”


    被犯罪的西澤爾不知道自己的個人終端因為議會的打擾逃過一劫。


    和雷戈切磋久了,雷戈對西澤爾的動作也有了預判,不會再像剛開始一樣被壓著揍。西澤爾也不吝嗇教他,大塊頭雖然寡言少語,但和西澤爾的氣氛卻出奇的好。


    直到雷戈被一個過肩摔狠狠摔到地上,掐著咽喉失去反抗能力,莫莉在旁邊按下計時器,看了一眼,鼓掌道:“恭喜,雷戈,比起上次,你多撐了三分鍾。”


    西澤爾的氣息有些不穩,額發被汗微微浸濕,黑發貼在白玉似的臉頰上,清麗得惹眼。他放開雷戈,微微彎腰,伸手將他拉了起來。


    雖然私心覺得蘭斯洛特走之前的都是廢話,但西澤爾還是不由自主地係了條軍用皮帶,將褲腰勒住,動作太大時,也不會露出腰來。


    他的襯衫也微微濕了點,腰部被皮帶勒出窄窄的流暢的腰線,看著韌性極好,隱約透出片膩白的顏色。


    毛球心神蕩漾,立刻從他胸口往下鑽,西澤爾敏銳地察覺,無情地一巴掌把它拍扁。


    “西澤爾?”莫莉疑惑地道,“你在做什麽?”


    西澤爾神色平靜地收回手:“有蟲子。”


    小眼鏡正抱著個人終端在旁邊試圖入侵基地的廚房,聞言抬起頭:“上次在監.禁室裏,元帥發現個小飛蟲監視器,查了幾天還是讓人跑了。那種監視器一般人察覺不了,這一陣咱基地不是在倡導文明衛生一起滅蟲嗎,這麽多殺蟲劑下去,蟲子早沒影了,訓練室裏更不該有蟲——大哥,你瞅瞅是真蟲還是假蟲?”


    上次的罪魁禍首麵不改色:“眼花,看錯了。”


    莫莉遞給雷戈一瓶能量飲料,皺眉道:“元帥上次傳回消息,基地裏有奸細,都注意著點。”


    頓了頓,嚴肅的大姐姐一秒切換臉色,溫和地摸了摸西澤爾的頭:“西澤爾,不用害怕,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就立刻通知我們,不要一個人行動。”


    西澤爾心情複雜地點點頭。


    和這幾人告別,西澤爾像往常一樣,上了食堂樓頂吹風。米迦從他懷裏爬出來,哼哼唧唧地說:“西澤爾,這個基地的防守係統有問題。”


    西澤爾任由它蹦躂到自己頭頂,趴在欄杆上,微微眯起眼:“什麽問題?”


    “看似防守嚴密,實際上有很多漏洞,如果不是我今天掃描了基地的自動防衛係統,都沒發現這個問題。”米迦很享受拽著西澤爾的兩縷頭發,被風吹得迎風招展的感覺,“難道蘭斯洛特一走,這基地的防衛係統就跟著癱瘓了?”


    西澤爾凝視著逐漸陷入黑暗的天空:“不是。”


    魯斯星陷入黑夜的同時,基地各處的燈自動亮了起來。下方亮如白晝,高處依舊被夜色籠罩。


    西澤爾直視著前方,過了許久,突然伸手在前方一抓,攤開手,白皙的掌心裏躺著一隻飛蟲。


    剛才小眼鏡還提過,托他的福,這段時間基地裏對蟲子是見一隻滅一隻。


    按理來說,基地裏不應該再出現這種生物。


    特地避開危險的下方,飛到這種飛蟲不可能飛到的高度……


    不用西澤爾多說什麽,米迦化成個光球,將那隻小飛蟲包在裏麵:“這是新型仿生微型監控器,比艾莉女士發明的要成熟。根據計算,使用監視器的人應該就在魯斯星大氣層外,我追蹤到了。”


    西澤爾慢慢地接了沒說完的話:“……不是防衛係統跟隨蘭斯洛特去了,而是基地裏有內奸。”


    就算獸人有空間技術,魯斯星外可是有巡邏的機甲戰士的,不可能這麽悄無聲息地讓人靠近大氣層。


    要麽就是太空中的巡邏隊已經被解決了,要麽就是今天的巡邏隊裏有內奸,將人引開了……或者內奸不止一個,在配合行動。


    魯斯星上的基地是這片星域堅強的保護盾,有魯斯星在,無論獸人還是星盜,都不好突破防守線。


    所以獸人不會對魯斯星死心。


    聯盟放走尤金,獸人拿技術交換,並不代表這兩個有著血海深仇的冤家和解了,反而矛盾更加擴大,沒有在雙方交易成功那天打起來,還是因為蘭斯洛特在巡防,而對方不知道在密謀什麽。


    隻是蘭斯洛特會這麽蠢嗎?他事先不會想到基地萬一有危險嗎?


    護衛隊剩下的三人除了雷戈,都是輔助型人才,雷戈也不擅長統領太多人,說實話,這些人也都還年輕,蘭斯洛特再磋磨,也不能在幾年內就將他們磨練成能獨當一麵的將才。


    現在蘭斯洛特將能打的帶走了,留下能力不是最強的三人,到底是對魯斯星的防守太自信……還是故意的?


    西澤爾想不通,捏著這隻仿生監控器看了會兒,冷著臉摁碎:“鎖定目標。”


    毛球愣了一下:“西澤爾?”


    “我要上去。”西澤爾的語氣異常冷靜,“滅蟲。”


    毛球的語氣一變:“老爺交代過,您不能在人前展現出您的精神力,要知道,聯盟某些人還深深地忌憚著您……”


    西澤爾一字一頓:“今晚看到我的人,注定不會再多嘴。”


    米迦無奈:“……遵循您的命令。”


    防止被基地的探測係統發現,西澤爾像個逃學的學生,悄悄翻出基地,偷了輛懸浮車,直開到個無人的曠野才停下。


    米迦從他頭頂跳下去,迎風而長,瞬息變出了原型——巨大的機甲憑空出現在風吹草低的曠野中,銀色的材質在雙輪明月下泛著冰冷而美麗的微光,像一個從遠古走來的巨人,散發出沉重的威壓。


    時隔多年,終於再次化成原型的機甲溫柔地俯下身,將主人接進操作艙,鎖定太空中的目標,開啟隱身模式,拔地而起。


    無數人都渴求著能擁有一架傳說出的高級智能機甲,但駕馭高級智能機甲的難度卻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最基礎的一點,需要龐大的精神力。


    這個基礎也篩下了無數人。


    西澤爾閉上眼,精神力連接在米迦的精神網上,享受難得的解放。高級重甲快到連殘影都留不住,眨眼衝破大氣層,來到太空。


    偷偷摸摸在魯斯星外探查的獸人在監視器被粉碎時,還在猶豫是不是巧合,直到一艘機甲突然躍出,兩架獸族機甲立刻轉身逃竄。


    在這出手的話,魯斯星上會感應到,西澤爾抱著手,冷眼看著那兩架眨眼消失的機甲,默默計算他們可能會到達的坐標點。


    三分鍾後,西澤爾輸入指定坐標點:“躍遷。”


    躍遷產生的能量波動會讓魯斯星基地察覺,正好是一個警告。


    距離不算遠的躍遷眨眼結束,逃跑的機甲剛放緩速度,看到前方躍遷出的銀色機甲,齊齊嚇了一跳,想要立刻出手……機甲的操作權便被奪走了。


    西澤爾對付這種蝦兵蟹將,用不著多耗神,米迦充能,數發激光炮朝著其中一架轟去,沒有打開防護罩、不避不退的獸人機甲沒能撐太久,“嘭”的一聲,機甲爆開碎裂。


    裏麵的人還來不及爬進生命倉,就暴露在了宇宙中。


    西澤爾並不多看,將另一架機甲打撈過來,把裏麵的獸人捆住,帶回米迦這邊。


    想了想,他取出一把短而扁的刀——是裘德伯恩那個倒黴鬼的。


    蘭斯洛特搜裘德伯恩的身,發現這把刀適合用來偷襲防身,不過問人家正主,就自作主張地送給西澤爾了。


    用蘭斯洛特的話來說,隻有聯盟公民才能享受聯盟法律的保護。


    重罪通緝犯?不是人。


    西澤爾還是第一次用這把刀,掀起眼皮,目光落到左邊第一個獸人身上:“還有多少機甲?”


    那人一臉寧死不屈。


    西澤爾點點頭,幹脆利落地一刀抹在他的脖子上。


    這把刀確實鋒利極了,血噗地湧出來,獸人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倒到地上斷了氣。


    米迦啊啊啊:“不要在我身體裏這樣做!好髒好髒好髒!”


    西澤爾用不慣這短刀,米迦又哇哇亂叫,隻好遺憾地收回,讓米迦將屍體扔出去,目光轉向第二個人:“奸細有幾個?分別是誰?”


    第二個人微微發著抖,恐懼地看著西澤爾。


    西澤爾:“扔出去。”


    “我……”


    米迦不管他在“我”什麽,一絲不苟地執行命令,將人扔了出去。


    最後那人的呼吸都是抖的,看魔鬼似的瞪著西澤爾。


    西澤爾正要開口,米迦突然提示:“西澤爾,蘭斯洛特發來通訊請求。”


    地上還有來不及處理的血跡和嚇到尾巴都出來了的獸人,西澤爾默了默:“……拒絕。”


    元帥大人一如既往地非常難纏,剛拒絕了通訊請求,立刻又發來信息。


    西澤爾已經不想琢磨這是蘭斯洛特第幾次強行黑進來,把他拉出黑名單了,瞥了眼獸人,拿起通訊器看了眼,嚇得眉毛一抖。


    遠在不知道什麽地方的聯盟元帥有著操不完的心:“莫莉剛才去給你送夜宵,發現你不在房間。這麽晚了,跑哪兒撒歡去了?”


    西澤爾:“……我在忙,等下回去。”


    “忙什麽?小孩子有什麽可忙的。最近不安全,在基地裏好好待著,被獸人抓走了,你還不夠他們一口吞的。”


    西澤爾不知道蘭斯洛特怎麽這麽執著於用這個來嚇唬他,抬眼觀察了一下前方嚇得屁滾尿流的獸人,垂眼回複:“獸人不吃人。”


    “獸人不吃,我吃!”


    蘭斯洛特的信息一條接一條,通訊器滴滴個沒完沒了。


    “半小時內回到宿舍,拍張和床的合影過來!趁我不在還翻天了,半夜爬牆跑出去偷偷摸摸幹什麽呢!”


    西澤爾盯了最後這條消息幾秒,放下通訊器,沒有表情:“我趕時間,獸族忠誠的天性確實很可貴。”


    頓了頓,他沒有再問,漠然地命令,“扔出去。”


    那人渾身一哆嗦:“你!”


    西澤爾瞥他:“你有話說?”


    他的嘴唇張了又合,最終還是沉默下來,一言不發。


    西澤爾不再浪費時間,讓米迦將他扔出去,拷貝了獸人機甲上所有的信息資料,皺眉看了看時間:“米迦……再快點。”


    七分鍾後,米迦降落回起飛的點。


    西澤爾坐上偷來的懸浮車,開到最高時速,險險地在規定的時間趕回了基地。


    可惜沒能回宿舍。


    莫莉堵在宿舍門口,見西澤爾終於回來了,溫溫柔柔的大姐姐冒火地訓了他小半個小時,最後還是看晚風下西澤爾的身體太過單薄,怕他吹感冒了,才收了氣,叮囑道:“別亂跑,剛才基地檢測到魯斯星外有異常的能量波動,檢測出是機甲躍遷。最近魯斯星附近不太平,在基地好好待著,別受傷了。”


    西澤爾乖巧地點頭,和莫莉告別後,飛速跑回宿舍,氣都來不及喘一口,就讓米迦給他拍張和床的合影。


    米迦幽幽地提醒:“西澤爾,你就沒發現有哪兒不太對勁嗎。”


    西澤爾:“……”


    看著米迦拍的照片,腦子卡殼了許久的西澤爾終於反應過來——他為什麽要這麽聽蘭斯洛特的話?


    “米迦。”西澤爾懷疑自己可能是中了邪,深深吸了口氣,“把照片……”


    “刪除”二字還沒出口,通訊器又響起煩人的滴滴聲,蘭斯洛特簡直陰魂不散:“怎麽還沒發過來?嗯?我一天不在就要上房揭瓦了?信不信我回來打你屁股?”


    西澤爾:“……發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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