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三分白菜價~  尤金被素馨花折磨得脫了層皮, 好在蘭斯洛特帶來的那管試劑分量少,沒讓他更失控。兩人走進來時,尤金連尾巴都還沒收起,整個人脫力地靠在牆角, 雪白的牆麵上滿是深一道淺一道的血痕。


    西澤爾平靜地移開視線。


    獸族人有獸類的天性,血緣的羈絆沒有人類的深,絕大部分的親情觀比人類淡薄,繁衍的天性更強。


    他在心裏反複咀嚼了一番獸族的資料介紹, 微微眯起眼。


    蘭斯洛特坐到桌前,懶懶地敲了敲桌子:“醒醒, 尤金先生,你不是想見見和我一起在機甲上的少年嗎,給你帶過來了。怎麽,現在想告訴我貴族空間技術的秘密了嗎?”


    聞聲, 尤金才動了動,頭發被汗液浸得濕透,狼狽地轉頭看來。那目光跟狼似的,死死盯向西澤爾。


    說不清那裏麵都有什麽意味,西澤爾本能的感到不適,還沒有動作, 蘭斯洛特皺了下眉, 起身擋住西澤爾, 笑意淡了許多:“我家小朋友經不起嚇, 尤金先生想說什麽, 就直說吧。”


    尤金張了張嘴,幹燥的嘴唇顫抖著,試了幾次,才發出沙啞的聲音:“聯盟元帥,我想和這位少年單獨說幾句話。”


    蘭斯洛特的眉毛一揚,竟然沒按套路走,抱著手不鹹不淡地道:“有什麽直說不好嗎?反正我出去了也會監視這裏麵。”


    尤金:“……”


    西澤爾:“……”


    尤金噎了一下,視線轉回西澤爾臉上,目光複雜地慢慢開了口:“你的父親……是蘭伯特·萊斯利吧。”


    西澤爾瞅著他不語。


    “你們父子倆的脾氣還真是像……”尤金喃喃地說了聲,“當年我和你父親交手時,你還沒出生。”


    蘭斯洛特坐回去,隨手從旁邊拎了張小板凳給西澤爾,兩人坐在一起,悠哉地聽獸人老將回憶往昔。


    獸人的壽命有長有短,不像聯盟這樣可以統計出平均壽命,很多厲害的獸人早就埋骨黃土。


    麵前的獸人大概是個壽命不長的,還沒怎麽顯老,就開始懷舊了。


    “你叫西澤爾對吧?”尤金自顧自地說了許久,總算將話題扯回了西澤爾身上。


    西澤爾依舊沒有表情。


    “你的名字是你母親取的。”尤金垂下臉,看不清神情,“很多年沒見過她了。”


    西澤爾冷冰冰地看著他,終於開了口:“她去世很多年了。”


    尤金笑了,那笑容說不出的怪異。他輕聲道:“你也知道,她去世很多年了。”


    蘭斯洛特的眼皮一跳,無端一陣心悸。


    直覺告訴他,尤金不是在單純地寒暄,他一定話裏有話……而西澤爾能聽懂。


    但是蘭伯特和西澤爾的母親與這個獸人認識就算了,西澤爾為什麽也知道點什麽的樣子?在小酒吧裏,西澤爾又是怎麽一眼看出尤金是獸人的?


    他往後一靠,摩挲著化成戒指戴在手上的路西:“戴維那個廢物,還沒有查到萊斯利家到底發生過什麽嗎?”


    路西道:“還沒有。請您不要壓榨下屬,業餘時間幫您解決這種私人問題就很麻煩了,再催促會顯得您像……您聽說過古地球上一出有名的話劇嗎?裏麵有個叫黃世仁的角色,和您就很像。”


    蘭斯洛特是真有拆機甲的心了:“你到底是哪邊的?”


    “您是我的主人。”路西的語氣溫和,“但是您的父親將我交給您時,編入一套程序,讓我隨時督促您,讓您變為一個真真正正的人。”


    蘭斯洛特這下是想回德蘭星拆家了:“什麽叫真真正正的人?我怎麽就不是人了?”


    “您父親的原話是:把這個混賬給我變成個人。”


    蘭斯洛特:“……”


    西澤爾並不知道聯盟元帥和他一樣想拆機甲,冷眼看著尤金,麵上無波無瀾。


    握在身側的手卻越來越緊,淺淺的指甲深陷掌心,刺痛陣陣,他毫無所覺般,起身對蘭斯洛特道:“餓了。”


    “行,帶你開小灶去。”蘭斯洛特收回注意力,衝尤金笑了一下,“尤金先生再繼續慢慢想。放心,聯盟從來不對俘虜刑訊逼供,隻講究以理服人。道理,我們慢慢講。”


    眼看西澤爾要離開,尤金重重地喘了口氣,聲音陡然陰冷下來:“西澤爾,別忘記她是怎麽死的。”


    西澤爾的腳步不停,連頭也沒回,同蘭斯洛特一起走出監.禁室,呼吸到外麵的空氣,緊繃的身體才微微一鬆,準備回宿舍,走了兩步,就撞上了蘭斯洛特的胸膛。


    他頭也不抬,換個方向繼續走,又撞了上去。


    這人怎麽就這麽煩。


    西澤爾略吸了口氣,平心靜氣:“還有事?”


    “不是說餓了嗎?”蘭斯洛特伸手揉了把他的頭發。


    西澤爾的頭發微微天然卷,襯得一張俊秀白皙的小臉乖巧極了,蘭斯洛特看著就想捏一把,“剛說的話轉頭就忘了?”


    西澤爾:“……”還真忘了。


    “今天聯盟元帥給你開小灶,開心開心。別理獸人,他們說話跟狗叫似的,除了讓人煩沒別的作用。”


    西澤爾不置可否,心裏卻開始好奇堂堂聯盟元帥能給他開個什麽樣的小灶,甩甩頭,將煩心事拋到腦後,專心揣測起來。


    十分鍾後,蘭斯洛特帶著西澤爾到達了開小灶的地方。


    西澤爾表情空洞地看著前方高大的建築上,金光閃閃的幾個大字。


    “魯斯基地第一食堂”。


    西澤爾:“……”


    西澤爾轉身就走。


    卻沒走成,蘭斯洛特提著他大步走進去,這個點正好是用飯時間,他突然走進,數百個正在用飯的士兵都是一噎,齊刷刷地起身敬禮,吼聲震得人耳膜疼:“元帥好!”


    蘭斯洛特笑著擺擺手,示意他們不用理會。然而元帥親臨,誰都戰戰兢兢的,吃得又快又安靜,活像在比賽,還有空偷偷打量蘭斯洛特身邊的少年。


    基地人多,食堂卻隻有兩個,小廚房不對普通士兵開放,每層樓都坐滿了。蘭斯洛特慢悠悠地走著樓梯上去,上一層耳膜就得經受一次折磨,並且因為吼聲太大,讓樓上的有準備了,一層層的搞起了接力賽,吼得越來越大聲,較勁似的。


    西澤爾向來喜靜,上到六樓就不行了。


    離開六樓食堂,他頭腦發暈地拽起蘭斯洛特的領口,沉著臉把他抵到牆上。


    話還沒說出口,蘭斯洛特抱著手,噗嗤笑出聲:“哎……這姿勢經典。”


    西澤爾:“……”


    忘記想說什麽了。


    他沉默地抵著蘭斯洛特靠牆站了會兒,才憋出一句:“那邊有電梯。”


    “小西澤爾走累了?”蘭斯洛特邊笑邊捏他的臉,“早說啊,我抱著你走。”


    西澤爾:“……”好想把這玩意從六樓扔下去。


    見西澤爾說不出話了,蘭斯洛特哈哈大笑,終於願意乘電梯上去了。


    西澤爾本以為蘭斯洛特一層層地走上來,是想找個有空位的地方,哪知蘭斯洛特看也不看,直接輸入密碼,按了樓頂。


    因為人口太多以及某些不便說明的原因,食堂建得很高,樓頂裝有反導彈係統,一般人沒有密碼還上不去。


    西澤爾滿臉不爽地被拐上來,走出電梯的瞬間,傍晚的涼風呼地灌來。


    來魯斯星有一個月餘,這個星球已經從初秋轉向深秋,風刮得似乎比德蘭星上的砭骨,然而站在高處,卻可以不受高大建築所擋,四處景致一覽無餘。


    遠處蒼茫的大地,近處銅皮鐵骨的基地,蔓延出去一片鬱鬱蔥蔥、深淺不一的樹林,以及天邊正在緩緩垂落的巨大太陽。


    落日熔金,血色殘陽布滿那一片天地,在漸漸暗去的陽光中,逐漸凝結為另一種更為深沉的顏色,隨即整顆魯斯星倏地迎來黑夜,被夜幕統治。


    天空暗了下去,風在身邊歡笑而過。


    西澤爾深深地吸了口氣,望著這廣闊的天地,胸口的鬱氣都散了不少。


    他的神色一動,忽然明白了什麽,回頭去看蘭斯洛特。


    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後,穿著一絲不苟的軍服,卻站不直似的,抱手倚在牆邊,淡淡笑著,認真地注視著他。


    西澤爾輕輕晃了一下。


    蘭斯洛特一笑:“怎麽了?被風吹得站不穩了?”


    “不是,我測試了一下。”西澤爾記錄好個人終端上的數據,盯著他,平靜地道,“剛才看你時,心率有點失常。”


    蘭斯洛特:“……”


    路西,這裏有個未成年在撩我!


    反正餓一頓也餓不死。


    可惜聯盟元帥打仗向來敵不動我動,天黑也沒等到人,幹脆就很主動地來翻窗戶了。


    西澤爾從浴室走出,就看到神兵天降的蘭斯洛特。


    他麵無表情地把貼到眼前的黑發撥開,眼神清淩淩的,黑發柔軟地貼在臉側,白皙的臉龐像塊溫潤的白玉,雙睫烏黑濃密,輕輕一眨,像隻翩翩起舞的蝴蝶。


    蘭斯洛特給他眨得心都軟了。


    西澤爾的眸中沒有情緒,認真地思考要不要把窗戶釘死。


    蘭斯洛特一眼猜出他的想法:“我還能刷身份芯片進來。”


    “那你怎麽不刷?”


    西澤爾順著他的思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說完就發現不對,立刻改口:“你不會敲門?”


    “你難道不覺得翻窗戶有一種……”蘭斯洛特煙灰色的眸中生出點笑意,“偷情的快.感。”


    西澤爾:“……”


    還是把這玩意兒打出去吧。


    “晚飯吃了嗎?怎麽不過來?”蘭斯洛特臉皮厚實,趁西澤爾動手前,神色自如地切換話題,“或者我給你送過來?”


    西澤爾想了想,轉身把昨晚偷吃的“罪證”拿出來,遞給蘭斯洛特。


    “嗯?”蘭斯洛特一怔,很自然地想多了,“終於發現我的好了,想獎勵我?”


    西澤爾:“……”不想解釋。


    蘭斯洛特邊笑邊接過那小袋罪證,摸了把西澤爾的腦袋,“換身衣服,哥帶你出去逛逛。”


    西澤爾的拒絕還沒到嘴邊,看了眼蘭斯洛特拿著罪證毫無所覺的樣子,心虛地沒開口。


    小宿舍也沒多餘的隔間,西澤爾走到衣櫃前,低頭解開了浴巾。


    蘭斯洛特預想的拒絕沒有出現,另一個預想“西澤爾要換衣服讓他出去,他不出去借機占點嘴上便宜”的畫麵更沒出現,在浴巾掉落的瞬間驚得立刻背過身去,心情複雜:“路西,我的小西澤爾對某些方麵的事好像一竅不通。”


    路西不冷不熱、彬彬有禮地回答:“比如和您這種老流氓共處一室卻沒有危機感,這確實很危險。您有必要對西澤爾大人及基地裏其他青少年普及性教育,告訴他們遇到您這樣的,直接報警或動手比較安全。”


    蘭斯洛特沉默半晌,由衷地道:“我真懷疑當年我接手你時,你被我父親改了什麽程序……”


    窸窸窣窣的動靜很快結束,西澤爾隨手套上件白色的襯衫,扣上扣子,腰細得像一把就能掐住。


    蘭斯洛特回頭瞥了眼,確定他穿得嚴嚴實實了,暗暗猜測一隻手能不能把他的腰環住,順嘴叨叨逼:“西澤爾,你得注意一下個人隱私問題,怎麽一言不合就脫衣服?你在別人麵前也這樣?”


    意識到這個嚴重的問題,聯盟元帥很不爭氣地開始心裏泛酸,準備記仇。


    西澤爾一臉莫名其妙:“除了你,還會有人晚上偷溜進我的房間?”


    蘭斯洛特鬆了口氣,伸手在西澤爾臉上一掐,語氣惡狠狠的:“以後注意點,我還在屋裏,你脫什麽脫?多大的人了。”


    西澤爾:“放開唔。”


    “嗯?你說什麽?”蘭斯洛特覺得手感不錯,另一隻手也湊上來,揉了又揉。


    毛球瘋狂尖叫:“臭流氓放手!我的西澤爾啊啊啊……我也想掐!”


    西澤爾給他嚎得腦袋嗡嗡響,一不做二不休,準備把這倆一起收拾了。


    蘭斯洛特久經沙場,敏銳地嗅到危機,立刻撒了手。


    米迦也假裝自己真是個毛球,一動不動地趴在西澤爾懷裏。


    西澤爾:“……”


    改天把這倆關在一塊兒讓他們以毒攻毒去吧!


    蘭斯洛特變臉迅速,撒手後又是一臉正經,裝得人模狗樣,走到門邊紳士地打開門,側身道:“走吧。”


    西澤爾摸了摸被揉得發紅的臉,警告地瞪他一眼,率先走出屋。


    離開士兵宿舍樓,蘭斯洛特卻沒帶西澤爾參觀基地,調來一輛軍用懸浮車,笑眯眯地道:“來,小美人,帶你去兜兜風。”


    西澤爾猶豫著上了賊船:“去哪?”


    “成年人就去成年人該去的地方。”


    西澤爾想了想:“窯子?”


    蘭斯洛特被迎麵一口風嗆得肺差點咳出來,惱怒地教訓:“小小年紀不學好!”


    剛剛還是成年人,現在又成了小孩子,西澤爾懶得理他,轉頭去看窗外。


    窗外的景色逐漸改變,從銅皮鐵骨的基地到綠樹叢生,不過十來分鍾的事。西澤爾意識到不對,皺眉問:“你到底要去哪?”


    蘭斯洛特神秘地眨眨眼:“不夜城。”


    西澤爾不顧元帥大人滿眼寫著的“快問我”,冷漠地哦了聲,安安穩穩地坐著,一點也不好奇。


    蘭斯洛特:“……”


    怎麽就這麽不按套路出牌呢。


    故意賣關子結果賣不出去,有價無市的元帥大人梗在心口難開,心塞地讓路西接管懸浮車的駕駛。


    西澤爾垂著眼,聽懷裏的毛球解釋不夜城是什麽玩意。


    魯斯星是顆小星球,以前被聯盟占為秘密軍事基地,星球上除了軍隊,連隻兔子都見不著。


    簽訂和平條約後,議會橫看豎看覺得軍部權利太大,像顆鑽進眼的沙子,太礙眼了。


    議員們有時候倒是真的和聯盟宣揚的一樣同心協力,超過半數議員投票裁軍,撤銷戰時軍事基地。


    大部分軍事基地被撤銷,要麽就是戰備物資跟不上,漸漸就沉寂了,魯斯星也是這樣。


    不過雖然沉寂,介於魯斯星優越的坐標,依舊有駐軍在這兒生根發芽沒人管。


    十一年前,蘭斯洛特以第一名的優秀成績畢業於奧多軍校,空降魯斯星,統領收拾這幫因為和平又天高皇帝遠就疏散了筋骨的小崽子,又打跑附近流竄的星盜,接收了許多太空流民——多半是遭受戰爭無家可歸,抑或逃亡過來的。


    德蘭星在高科技與豐富的物資支持下,擁有極高的自愈能力,這兒卻完全相反,簽署和平條約幾十年,依舊沒有恢複生氣,反而因為沒人管越來越亂,什麽占山為王的玩意兒都有。


    蘭斯洛特邊打星盜邊安頓這些倒黴的流民,一手建立了魯斯星上唯一一座城市。


    十來年過去,小城市發展成大城市,被蘭斯洛特的軍隊守衛著,不受外來的任何侵害。


    然而除了派人去巡邏守衛、維護秩序,蘭斯洛特對魯斯城的其他建設並不插手,唯一一次插手,還是因為市民投票超過百分之九十九想改名為蘭斯洛特城,被他一票否決。


    隻要這座城市沒人買賣軍事機密與人口、販賣違禁槍.支藥品,一切順從聯盟法律,他也不限製什麽。


    因此魯斯城也是附近這片星域最繁榮的城市,燈火通明,日落不熄,被戲稱為這塊窮鄉僻壤的不夜城。


    基地離魯斯城遠,士兵們想去放鬆一下,得有許可令,城裏的人則禁止靠近基地,涇渭分明。


    而元帥大人就不一樣了,整個魯斯星上他最大,上哪都沒人管得著。


    西澤爾在腦中回顧了兩遍資料,扭頭看了看蘭斯洛特。


    然後極淺地笑了一下。


    多年重逢後,蘭斯洛特還是頭一次見這小祖宗賞臉開顏,忍不住想捏捏他的臉,被冷漠地一巴掌扇開了手。


    西澤爾的笑容一閃即逝,移開視線,心想聯盟元帥雖然老不著調,不過還是能幹點人事的,比起議會裏那些屍位素餐、隻顧爭權奪勢的玩意兒,不知道好了多少。


    就是煩了點。


    軍用懸浮車的速度比德蘭星上老年代步似的同僚快了許多倍,魯斯星也沒多大,轉眼間,已經可以覷見魯斯城隱隱的輪廓。


    比起聯盟中央的那些星球,魯斯星簡直像個還沒發展起來的小漁村。


    但屬於文明的光輝已經照耀在這片被人遺忘的地方。


    蘭斯洛特在基地裏裝大頭,很有軍部第一人的威風,到了這兒,反而低調起來,將懸浮車停靠在外圍。


    晚上的風有點大,西澤爾下了車,襯衫角被風掀起,身形單薄得像張紙,仿佛再吹會兒就要上天了,看得蘭斯洛特心驚肉跳,趕緊脫下外衣給他披上。


    帶著男人體溫的衣服籠罩過來,瞬間滿口滿鼻都是屬於蘭斯洛特的氣息,西澤爾被罩得一懵,不自在地想脫下來。


    蘭斯洛特伸手把他團了團,捂得嚴嚴實實,一點也不凶地教訓:“老實點,吹壞了我要心疼的。”


    西澤爾一時掙脫不了這束縛,頭昏腦漲地問米迦:“他在幹什麽?”


    毛球冷冷地解釋:“雄性生物求偶時都會向對方千方百計地示好。”


    “……”西澤爾不確定地問,“求偶?”


    他垂下眼,抓緊了衣角,仿佛還能感受到蘭斯洛特殘留的體溫。


    很莫名地讓他想起在黑洞裏訓練時,蘭斯洛特抓著他的手的溫度。


    求偶。


    按字麵意思解釋,是追求異性。


    西澤爾放鬆地點點頭,淡定地道:“哦,跟我沒關係。”


    毛球雙腿一翹,氣死在他懷裏。


    西澤爾若有所思,聽尤金和裘德伯恩說起廢話,收回注意力,才驚覺他和蘭斯洛特靠得太近了。


    他一向不喜歡別人離自己太近。


    可是這裏黑暗而狹小,他們貼得過近,呼吸間的吐息、細微的動作都清晰明了,蘭斯洛特的氣息無孔不入地包圍著他,溫暖卻又攝人,像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細致耐心地將他裹了進來。


    當今宇宙對同性異性相處沒偏見,不過占主流的還是異性,尤其是西澤爾出生的萊斯利家族,古舊陳腐的觀念依舊在,西澤爾從未設想過和同性相處。


    雖然知道蘭斯洛特表白過自己,他那缺根筋的大腦卻找不出該有什麽正常的反應,至今也不覺得蘭斯洛特對自己“心懷不軌”,一根筋直得令人發指。


    所以在發現這種微妙的氣氛後,西澤爾麵無表情地思考了幾秒,最終判斷出這種氣氛毫無意義,心大地忽略過去。


    他坐在蘭斯洛特靠近膝蓋的位置上,實在算不上太舒服,不滿地往後蹭了蹭,一點一點自投羅網,挪到了蘭斯洛特懷裏。


    還覺得聯盟元帥當個安靜的人肉墊子其實還不錯。


    路西在旁邊,米迦不敢說話,隻能恨鐵不成鋼地提起小毛腿,踹了西澤爾兩腳。


    發覺蘭斯洛特的呼吸不太正常,西澤爾奇怪地回過頭:“你怎麽……”


    “祖宗。”西澤爾說話時,之前喝過的明藍果汁特有的香氣隱隱約約的,甜香勾人,蘭斯洛特趕緊打斷,簡直要給他跪了,“別亂動了。”


    西澤爾愣了愣,剛才還很舒服的人肉坐墊好像發生了什麽變化,他伸手想摸一下是什麽,蘭斯洛特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按住他的手。


    如果光線不那麽暗的話,西澤爾可以震驚地發現,臉皮厚得拉一排可以去抵禦粒子炮的聯盟元帥……臉紅了。


    在西澤爾那接觸不良的大腦反應過來前,蘭斯洛特趕緊托起他,放到一邊,老老實實地盤起腿留出空間,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戴維這個廢物,怎麽還沒帶人過來。”


    路西沒有接話,冷漠地道:“蘭斯洛特,西澤爾大人還差幾個月才成年,您可真是一個禽獸。”


    蘭斯洛特不爽了:“我怎麽就禽獸了?”


    路西道:“按聯盟法律,猥褻未成年,罰款十萬星幣,視情節關押一月到十年不等。”


    “……”蘭斯洛特微笑著想,回頭就拆了這破機甲。


    黑暗容易使人困乏,西澤爾不滿意硬邦邦的地板,但也沒開口撒嬌,悄兮兮地抱怨了幾句,闔上雙眼,隨著時間的流逝,迷迷蒙蒙地進入半睡半醒的狀態。


    剛才尤金想尋找獸人族的天才後裔,采集dna的話,像根羽毛無聲飄過,沒有在他心裏激起一絲漣漪。


    那些人和這些人都一樣。


    外麵是三千機甲,假如被發現,插翅也難逃。


    明明身處這種危境,西澤爾卻意外地很放鬆,一天的困倦襲上心頭,半夢半醒間,陷入了一個夢境。


    撥開夢境的迷霧,他慢慢睜開困乏的眼,前方白光隱隱,美麗的花園漸漸清晰,花叢邊坐著個年輕清麗的女人,哀愁地含著淚水,抱著懷裏的嬰孩,輕輕哼著歌。


    他定定地看著那個女人,抬腳一步步走過去,溫順地坐到她身邊,看她哽咽著哼完一首溫柔的童謠。


    她那雙和西澤爾相似的綠眸中含著熱淚,動了動唇,許久才歎息似的,輕輕道:“怎麽辦呢,我的小西澤爾……”


    “媽媽來不及看著你長大了。”


    西澤爾清楚這是一個夢。


    他凝視著她,伸手想摟住她瘦弱的肩頭,卻虛虛地穿了過去。他也不在意,平靜地開口:“我長大了。”


    在你看不見的未來。


    可他不能穿過時空去抱抱她,已逝去的人也不能再看著他了。


    死亡是西澤爾在這個世界明白的第一件事。


    這個溫存又虛幻的夢境是被一陣搖晃打破的。


    西澤爾本來就睡得不熟,猛地睜開眼,警惕地攥住在他身上亂爬的米迦,瞬間清醒過來,發現自己靠在蘭斯洛特的肩上。


    蘭斯洛特一動不動地給他靠著,機甲的搖晃過去,才笑著說:“睡著了?果然還是個孩子。”


    西澤爾推開他,憋了會兒,才勉勉強強地道:“謝謝。”


    蘭斯洛特挑眉:“肩膀都給你靠麻了,嘴上說說就完事了?西澤爾少尉,不親我一口說不過去是吧。”


    西澤爾:“……”


    蘭斯洛特:“這麽小氣?親一口都不行?小孩子從小就小氣巴巴的,長大了會跟議會裏的那些議員一樣……”


    西澤爾:“……”


    蘭斯洛特叨叨個不停,還要繼續囉嗦,一道勁風襲來,沒有感情的小孩兒要動手揍人了。


    他漫不經心地伸手,想意思意思擋一下,讓西澤爾消消氣,不料那隻手卻來勢洶洶,勾住他的脖子,大力強迫他低下頭。


    隨即臉頰就被一個柔軟溫潤的東西輕輕蹭了一下。


    如果能親口品嚐到的話……應該不止軟,還是甜中帶刺的。


    英明神武、處變不驚的聯盟元帥原地化成了一座雕塑。


    西澤爾親完就跑,退開幾步,抹了抹唇,冷靜地問:“戴維上校呢?”


    幾十年沒活成什麽偉人,反而在流氓的道路上越跑越遠的蘭斯洛特還來不及感覺自己被耍流氓了,見他神色認真,隻能勉強收斂起不正經的腔調:“剛剛聯係上了。”


    西澤爾將女人溫柔的影子甩出腦海:“接下來怎麽辦?讓戴維帶人包抄過來?”


    但這兒是隕石圈,到處都是亂石,坐標點都不明。聯盟邊境拋荒的地方不少,空擺著沒人管,也管不了。


    聯盟是典型的地廣人稀,不是人不夠多,而是地盤太大,帝國存在幾千年,征服的疆域實在太廣了,年輕的聯盟牙齒沒那麽鋒利,吞不下也咽不下,但依舊紅著眼,咬著這塊巨大的肥肉,舍不得鬆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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