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半晌後才反應過來, 大喊:


    “快!去把天池水堵住!把不周山扶起來!”


    天兵天將們硬著頭皮飛向洪水發源處, 頂著瀑布般的水流, 竭力將折斷的不周山殘骸抬起來。


    誰知一張血本大口從地下張開,將所有人吞吃入腹。


    王母看著那麽多將士被一張大嘴吞沒, 而那大嘴的主人速度極快, 在不周山下一閃而過, 讓人無法捕捉。


    “剛才是什麽東西……”她喃喃地問。


    身邊的侍女答不上來, 片刻後, 有人指著西北方向驚叫道:“快看!”


    王母順著她指得方向望過去, 隻見一個奇怪的人影立於洪水之中。


    他太高,幾乎頂天而立。卻又太怪,手在, 腳在,隻有頭不在。


    “共工……”


    所有神仙腦海中同時冒出這個名字,心中涼的宛若一潭寒冰。


    他們親眼看著那個怪異的無頭身軀朝這邊走來,簡直快瘋了。


    “怎麽可能呢?都沒有頭,怎麽還站得起來……”


    有人呆呆地抬起手,指著他道:


    “誰說沒有頭, 你們看……”


    眾仙望去,發現共工走近後, 赤-裸的上身清晰起來, 胸膛上赫然長著一雙眼, 腹部長著一張嘴, 正看著他們冷冽又譏嘲地笑。


    所有人毛骨悚然,哪裏還敢迎仗?隻想逃!


    王母一時間弄不清他的本事,不敢擅自應對,在他抵達之前草草收兵,帶著一席殘兵敗將回天庭。


    共工撲了個空,也不生氣,再次走回不周山,鎮守寶物似的守著它。


    王母自收兵後,就派人在天宮朝下看,監視他。


    他在不周山守了三年,監視的人便在天宮看了三天。


    三天後實在心慌,跑到瑤池問王母。


    “娘娘,這下該如何是好?”


    王母從未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難以收拾的地步。


    回天宮後,四方天帝皆派來使者,詢問她巨變的原因。她無法詳細回答,含含糊糊地打發了回去。


    幸好大家都在忙著轉移領地上即將被水淹死的百姓,無暇顧及。因此直到現在,除了那日參與圍捕的天兵天將以外,還沒有人知道共工撞到不周山的真相。


    可是不知道有怎樣?瞞得了一時,瞞不過一世。


    王母聽了稟報,親自去看,從墮天台朝下望,正好能看見被撞斷的不周山殘骸,以及站在山邊,沒有頭顱的巨大身軀。


    他是在守護它,要趕走所有企圖製止洪水的人,決心讓這個世界和他一起毀滅。


    究竟要怎樣才能讓他收手?


    大地上已經一片哀嚎聲了,經過這一遭,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多多少枉死鬼。


    王母難以想象到時的局麵,狠狠心,召集眾仙家,於瑤池開會,想辦法解決這個棘手的共工。


    然而往日雲淡風輕的仙家們,仿佛都被那一日共工的表現嚇破了膽,聽到她說要找能人趕走共工後,全都縮著腦袋,不敢吭聲。


    王母成了熱鍋上的螞蟻,隻要能解決這個問題,讓她做什麽都行。


    “你們就算自己沒本事驅趕,總該幫著想點辦法。”


    有神仙弱弱地開了口:“其實……”


    王母大喜,“你說!”


    “共工邪氣太重,又攢著極強的怨恨,普通神將難以為敵。除非……”


    他欲言又止,把王母急個半死,催促道:“除非什麽?你快說啊!”


    那人硬著頭皮道:“除非請來五方天帝之一出馬,才有贏過他的可能。”


    “五方天帝……”


    王母踉蹌著跌在金椅上,失神落魄地看著前方。


    要是能請動他們出手,她何必如此為難?


    窮桑,往日繁華熱鬧的都城已然成了一片湖泊。


    玉卮與少昊站在一艘大船上,底下是士兵們在救溺水的百姓,場麵混亂。


    少昊自從那日回來後,就不曾開過口,讓玉卮非常擔心。


    她瞥了眼在天空盤旋的窮奇,清清嗓子,柔聲問道:“你餓不餓?我讓人做點吃的來。”


    少昊盯著水麵,一動不動,像是根本聽不見她說話。


    玉卮已經顧不上尷尬,繼續追問:“你不餓是嗎?那你總該困了吧,都這麽長時間沒休息過了,我扶你去睡覺。”


    少昊仍是一聲不吭,看都不看她。


    玉卮看著他俊美絕倫的側臉,心中酸楚。


    這時,有神兵從天而降,落在二人麵前,遞上王母的手信。


    少昊總算有了動作,打開信封查看,麵無表情地看著上麵龍飛鳳舞的字。


    玉卮湊腦袋過去。


    “母後都說了什麽?”


    少昊沒說話,把信紙遞給她。


    玉卮一行一行地看下去,越看越心驚,最後叫出聲:“不行!”


    她叫完才意識到旁邊有人,壓低了聲音,拉著少昊背過身說:“你不能去,答應我。”


    少昊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解釋道:“共工那麽厲害,雖然你也厲害,可是製服他後必定元氣大傷……窮奇才一千多歲,我也受了傷,你不能拋下我們不管啊。”


    少昊靜靜到看著她,等她說完才道:“你帶窮奇去大言山,那裏會有人照顧你們。”


    “我們去大言山,那你呢?”


    少昊沒解釋,自顧自地說:“窮奇性子暴躁,不適合當帝王,我會讓父親另外選人,你不要插手這件事。”


    玉卮驚愕,“你在說什麽?”


    “在我走後,你可以找愛你的人在一起,我不會責怪。”


    玉卮驚慌失措,打斷他問:“你到底在說什麽?!!什麽要走?”


    少昊轉過頭,衝將士招手。


    幾個士兵走過來,站在他麵前問:“大人,有何吩咐?”


    “把她和窮奇帶去大言山。”


    “是。”


    士兵們架起玉卮就要走,玉卮大怒。


    “你們算什麽東西,也敢動我?窮奇!”


    窮奇聽見她的傳喚,飛到船上,看見士兵們就要咬。


    少昊朝他一點,指尖射出一道紅光。窮奇頓時癱軟倒地,變成人形。


    玉卮難以相信地看著他。


    “你居然對你的兒子下手?窮奇可是你的親兒子!”


    少昊轉過身,隨那神兵一起離開。


    二人騰雲駕霧回天宮,王母得知他來了,感激不盡,親自出來迎接,對他描述不周山的情況。


    少昊全程沒說一個字,隻在聽完後說:“你們要我出征沒問題,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王母笑道:“別說一個,十個百個也行。”


    少昊道:“找回瑤姬,救醒她。”


    王母臉上的笑意一點點褪去,最後冷漠如冰。


    “你可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


    “窮桑白帝。”


    “你是玉卮的丈夫!居然為了另外一個女人提要求,還有沒有一點良心?”


    少昊很多年都沒有過表情的臉上,突然揚起一抹嘲意。


    “所以你寧願天下大亂,洪災肆虐,也不肯救醒她?”


    王母僵住,半晌後惡狠狠地點頭。


    “行,我就答應你,等你打敗共工我就救醒瑤姬。”


    少昊親眼目睹共工是如何被哄騙的,早有準備地問:“要是你食言呢?”


    王母指著自己頭上的金冠。


    “如果我不救瑤姬,就罰我遭九雷轟頂之災。”


    少昊瞥了她一眼,紅光從指尖射出,令腳下雲層散開,露出一個洞。


    他縱身一躍,跳入凡間。


    王母想要追上去看,可是雲層已經開始收攏。她命人備車,朝墮天台趕。


    才抵達墮天台,還未下車,就見駐守在那裏的侍衛匆匆跑出來,看見她欣喜叫道:“娘娘!打起來了!”


    王母聞言,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知道事情該結束了。


    少昊與共工在洪水中展開戰鬥,你來我往,大戰九天九夜。最後少昊集中所有的法力,終於將共工壓在不周山下,將折斷部分重新接了回去,平衡天地。


    自己卻因為精疲力竭,陷入虛弱狀態,跌入洪水之中。


    王母派出人手,於青丘找到昏迷不醒的他,將其帶回天宮。


    經人救治後,少昊醒來,看著眼前的神仙們,發出虛弱沙啞的聲音。


    “瑤姬呢?”


    神仙們麵麵相覷,沒有人開口,視線統一地落在王母身上,王母不得不站了出來。


    “瑤姬呢?”少昊又問了一遍。


    王母顧左右而言他,笑吟吟地說:“這次製服共工多虧了你,天宮一定好好嘉獎,我也會在四方天帝前為你美言,以後窮桑必定會在你的統治下,越來越強盛。”


    少昊眼睛都不眨,咬著牙大喝一聲:“瑤姬呢!”


    王母無法逃避,隻得如實道:“瑤姬在你之前就被找回來了,但是傷勢過重,已經回天無力。我們隻能讓她重入輪回之中,依靠投胎轉世積蓄神力,休養千年後方能重歸神位。”


    少昊道:“所以你們騙了我?”


    王母麵露尷尬,有神仙出來勸解道:


    “怎麽能說騙呢?娘娘的確盡心盡力的救治了瑤姬仙子,隻是無能為力而已。這種結果誰也不想看到的,再說了,輪回千年算不了太長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到時你們不是還能重新見麵嘛。”


    少昊沒說話,漆黑的瞳孔裏搖曳著暗紅色的光。


    王母生出一計,讓人把玉卮叫來,推到他麵前。


    “如今你醒了,也該回窮桑治理朝政了。玉卮這段時間一直都很擔心你,快點回家去吧。”


    玉卮那日被他當眾拋棄,心裏還有些別扭,但是一想瑤姬都投胎去了,再也沒法跟她搶少昊,於是心情好了起來,笑眯眯地攙著他的胳膊說:“你還難受嗎?窮桑已經退水了,我正好讓人將王宮收拾好,等你回去呢。”


    少昊抽出手,捂著被共工砸了一拳的胸口緩緩朝外走。


    玉卮又被他無視,悶悶不樂地站在原地。


    王母推了她一把。


    “傻站著做什麽?還不快跟上,現在是你們的家事了。”


    玉卮忙追上去,少昊走得很慢,但是不曾停下過。她又怕自己湊上去會熱臉貼冷屁股,於是一路都跟在後頭。


    不知過了多久,少昊終於停下來,玉卮抬頭一看,竟是墮天台。


    天宮建築大多以華麗為主,隻有這墮天台,以一塊粗糙的巨大山石雕刻而成,刻工粗糙簡陋,匾額上的字如刀劈斧砍,看得人從心底敬畏。


    玉卮很不喜歡這裏的氣氛,平日都是繞道走。今天猝然一看,湧出一股極其不妙的感覺。


    “我們來這裏做什麽?”她快走幾步追上少昊。


    少昊頭也不回地走上了墮天台。


    玉卮站在台下,和他之間仿佛隔著一層看不到的屏障,祈求地說:“求求你了,下來吧……不要站在那裏……”


    少昊朝前方看去,天地浩蕩,日月爭輝。生靈們忙忙碌碌,繁衍生息。


    “你難道要去找瑤姬嗎?我不許!不許!”玉卮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地喊:“你是我的,我們都有孩子了!我不許你走!”


    少昊道:“按照天宮的規矩,隻要一個神仙失去神位,墮入凡塵,他以前的父母、兄弟、配偶、子孫……都將自動斷絕關係。即便之後他重歸神位,也不會複原。”


    “你別這樣……求求你別這樣……”


    玉卮幾乎能夠預料到他接下來將做的事,胸口痛如刀絞,滿臉淚痕。


    “她到底有什麽好……我哪裏比不上她?你就不能回頭看看我嗎……”


    少昊終於回頭,卻說出一句她這輩子也不想聽到的話。


    “當初你對我施法時,早該想到有這一天。”


    玉卮愣住,目光透過淚水,錯愕地看著他。


    “你已經知道了,是什麽時候的事?”


    少昊道:“好自為之吧。”


    “不要……回來……”


    玉卮奮不顧身地撲過去,可還是晚了一步。


    少昊當著她的麵跳下墮天台,墜入轉世輪回中,尋覓他真正的愛人。


    瑤姬初次投胎是在一戶農家,乃那戶人家的三女。


    少昊晚了些,成為她家隔壁人的小兒子。兩人相差三十歲,瑤姬又被父母強行嫁給一個莽漢,夜夜遭毆打,含恨而終。


    第二次是一個大家閨秀,少昊是同縣縣丞之子。可惜二人還是沒緣分,瑤姬十六歲時就嫁往外地,丈夫是個愛玩樂的,讓她在空閨中獨守一生。


    第三世……第四世……


    轉眼間過去數百年。


    少昊進入輪回時尚有法力,很快恢複,黃帝發來命令,要求他回去管理窮桑。


    他不得不離開輪回之道,但是仍然觀察著瑤姬的每一世。


    千年過去了,瑤姬明明早該到了蘇醒的階段,卻遲遲不肯醒來。依舊如同孤魂野鬼般,在輪回之路上穿梭。


    少昊為此找了很多人詢問,都說不知道原因。最後一天晚上,女媧偶然出關路過窮桑,聽他說完後笑道:


    “神和人的區別,並非隻是辟穀升天,真正的區別在於能夠完全控製自己的身體。當你的肉體感受到痛時,會凝出結界保護自己。當心受到傷害,自然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她不是醒不來,她是不想醒。”


    少昊喃喃地問:“那我該怎麽辦?”


    “陶破了要用泥去補,她被你傷了心,自然該用愛彌補。”


    女媧離開,少昊靜坐一夜。


    翌日天亮後,他找人暫時管理窮桑,自己則耗費數月時間,構建出一個係統空間。找到又一次完成輪回的瑤姬,引入空間內。


    千年光陰,轉瞬即逝。人生如夢,夢如人生。


    瑤姬一夢醒來,沒有什麽車禍,沒有什麽天宮,看見的隻有坐在床邊,殷切看著她的少昊。


    白衣,紅發。


    多少年的光陰,多少次輪回,他依舊未變。


    “你醒了……”少昊的眼睛裏藏著疲倦,然而眼神是喜悅的,又帶著點小心翼翼。


    瑤姬抿了下嘴唇,說:“你過來。”


    “嗯?”


    她不說話,少昊隻好把頭湊過去,被她勾住脖子,深深親吻。


    他驚訝,但是很快掌握主動權,加深這個吻。


    二人難分難舍,忽略時間空間,眼中隻看得到對方。


    不知過了多久,瑤姬氣喘籲籲地放開手,少昊還要親,她捂住他的嘴,溫柔地笑著:“你帶我去看看窮桑,好不好?”


    少昊怔住,凝視著她的眼睛,仿佛看見數千年前那個美麗少女的身影。


    一切盡在不言中,她回來了。


    “好。”少昊揚唇一笑,展開雙臂抱住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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