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梢還掛著一些水珠, 隨著吹風機的熱風滴在睡衣衣領上, 深深的積在鎖骨上, 一片涼意。林桉的心被熱風吹的微微發顫,一陣煩躁。手機卻不再作響,安安靜靜地放在一旁。


    拔下電源插頭,放下吹風機, 林桉伸手撥了撥頭發, 發尖還沾著濕意, 可是林桉卻沉不下心繼續吹幹了,拿起放置在洗手台上的手機, 按開屏幕,似自嘲的低頭輕歎了一聲,還是無可奈何的慢慢點下那一個“同樣”按鈕。


    “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易祈手機一聲響, 太陽穴突突一跳,易祈急忙打開消息通知, 一看這一條來自林桉的消息, 唇角抑不住的上揚, 眉目之間都透著柔和。


    “在幹嗎”指尖輕觸屏幕匆匆打下幾個字,又連按刪除鍵, “在嗎?”仍覺不妥, 還是一一刪去。易祈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手足無措的情緒。易祈皺著眉, 對著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麵, 心中有一點竊喜, 又有一點慌張。


    一句“睡了嗎?”在對話框裏遲遲未發出,手機就又響一聲,林桉先發的消息。


    很簡單的一個“?”


    易祈刪去對話框的文字,懶洋洋的倚在窗台上,一條消息發出。


    “還沒有睡?”一句狀似關心的話語。


    林桉蜷著拖鞋走進臥室,打開空調,又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翻開被子,向後仰倒在床上,深呼出一口氣。雙指點擊鍵盤。


    “快了。你也早點睡。”林桉轉身把頭埋進枕頭裏,呼吸有些匱乏,心跳也跟著快了幾分。


    易祈抬頭看看窗外的月色,皎皎月光蒙在眉眼間,染了幾絲溫柔氣息。


    “晚安。”隔著屏幕都可以聞到的曖昧與柔和。


    “好夢。”林桉打下兩個字,隨後閉上眼,眼尾染著安寧。


    易祈看著那兩個柔軟的字眼,心驟然一陷。


    他最好的夢,除卻林桉,還有什麽嗎。


    窗外的月光皎潔而清冷,隔著千裏萬裏,撒下一豆光影,易祈側頭,迎著爭先恐後湧入窗內的風,他可以望見窗外的流光溢彩,車水馬龍,可是,易祈卻望不盡林桉心中的陰晴圓缺。


    易祈今夜睡的各位安穩,唯一的夢就隻是林桉遙遙的望著他,隔著一片月光,純潔而又溫暖。


    ……


    連著幾天,林桉每天都陪著易祈去練琴,捧著一本英語書坐在琴凳的另一邊,耳畔是易祈練琴的聲音。空氣中都浸著寧靜。


    “明天陪我去比賽。”易祈早已把琴譜背的爛熟於心,低頭看著琴鍵,淡淡的對林桉說道。


    林桉應聲抬頭,“嗯?”


    “從來都沒有人陪我參加過比賽。”易祈一本正經的撒謊著,眉眼間也隨著話語攏上了一層悲傷的氣息。“我…隻是想讓你陪我參加一次。”


    林桉有點動搖了,“我的父母都很忙,每次都是我一個人…”易祈周身的氣息一下子暗沉下來,林桉心被人突然一捏,聯想到林順與陳芳那天在餐桌上的談話,滿是心疼。易祈一句話還沒有完全說完,林桉就先開口同意了。


    “我陪你去。”林桉眼中沾著些心疼的情緒。似害怕易祈不相信,又說了一句,“我陪你去參加比賽。”


    易祈眼中瞬間泵出光來,一副不確定的樣子道:“真的嗎?你沒有騙我嗎?”


    “真的!”林桉用力的點點頭,一雙鹿眼裏滿是認真。


    易祈自然的抬起手,一雙薄情鳳眼浸著寵溺,揉了揉林桉的頭發,指尖都帶了林桉洗發水淡淡的茉莉花味,很是醉人。


    林桉小臉羞的通紅,邊伸手理著頭發邊小聲埋怨了易祈一句,“不要總是動手動腳的!”


    易祈站起身了,蓋上琴蓋,伸手又揉亂了林桉的頭發,帶笑對林桉說了一句,“以後不要再剪頭發了好不好。”


    “為什麽?”易祈疑惑的問了一句。


    “我想給你紮辮子。”易祈幫林桉拿起放置在琴凳腳旁的書包,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林桉收起英語書,“等我頭發長長了,我們兩就早已經不是同桌了。”


    “不會的。”易祈眼神一暗,滿是篤定的道。“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的。永遠。”


    林桉朝易祈明媚一笑,虎牙露出尖尖一角,“但願如此吧。”


    “嗯。”易祈沒有把書包還給林桉,而是幫林桉拎著。今天又發了學校之間印製的複習材料,很重,再加上林桉書包裏常常放著一大堆的書,易祈十分擔心林桉這個小身板支撐不住。


    “書包我自己背吧。”林桉伸手準備接過自己的書包。


    易祈順著林桉的動作握住林桉的手,“我幫你拎就好。”


    林桉試著抽出手,卻引來易祈更用力的相握。


    “幹嘛?”雖然校園已經沒有什麽人了,可是林桉就是莫名別扭。


    “跟你牽手啊。”易祈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回答道。


    “別,這樣被人看到不好!”林桉有些羞了。


    “那裏不好了。”易祈四兩撥千斤雲淡風輕的應了一句。


    林桉憋紅了一張臉,滿肚子解釋的話不好意思說出口,最後還是有些生硬的應了一句,“男女授受不親!”


    易祈悄悄的揚起笑,卻是不應答,也不鬆開林桉的手,隻是悄悄又收緊了一些。


    一路上林桉都緊緊低著頭,生怕在路人遇到認識的人,被人誤會。任憑易祈怎麽逗她都不開口。


    到了家樓下,林桉急急忙忙掙開易祈的手,奪過易祈手中的書包就“蹬蹬蹬”的跑上樓梯,連句“再見”也都沒來得及跟易祈說。


    直到聽到關門的聲音,易祈才微微安心,轉身離開,心情很好。好像,就連家中的那些糟心事也沒有那麽煩人了。


    ……


    剛打開家門,就聽到易致遠與倪宜講話的聲音。


    “之前那個天一娛樂國際公司的周總有意向在燕城投資房地產。”倪宜匯報著她今天在那一圈麻將桌上聽到的八卦。


    “那挺好的啊。”易致遠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易祈剛換下鞋,就聽到倪宜繼續道。


    “那周總有個女兒,跟十七同歲。”十七是易祈的小名。


    “也在燕城讀書嗎?”易致遠飲盡那一杯清茶。


    “好像是的,在實驗吧。”倪宜整理著今天和貴婦圈們一同購物掃購的幾個包和幾套化妝品,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有空帶十七去跟周總他女兒認識認識。”易致遠清淡淡的對倪宜吩咐道。


    易祈心中突然泛起一陣惡心。他的父母,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子的嗎,在他們心中,他易祈就是一個用來交換的貨物嗎?


    唇角勾勒出一個自嘲的弧度。易祈徑直走過客廳,也沒有跟易致遠和倪宜講任何一句話,就走上自己的房間。晚飯也沒有下來吃,一個人悶在房間裏,睡的昏天黑地。


    半夢半醒間,易祈看到了奶奶。易祈從小都是跟著奶奶生活的,在易家還沒有發際的時候,易祈是跟著奶奶生活中水鄉一處小小的房子裏,小屋子外麵是一條清澈的小河,河水很清,清的可以一眼望見河底光滑的鵝卵石。


    清晨早早奶奶就醒來,任留易祈在睡夢中沉淪,而自己則是端著一盆衣服前往小河旁與一些同樣和藹的老奶奶一同洗衣服。


    易祈一醒來,穿上衣服便跑的小河旁尋奶奶,奶奶則會放下手中正在搓洗的衣服,抱起易祈。然後對易祈說上一句,“乖,十七先去吃飯。豆漿和油條都放在桌上。”奶奶的手中滿是時間留下的褶皺與皂莢淺淺的清香,是易祈一個童年的回憶。


    就連油條與豆漿,也是奶奶自己親手製作的,是農家的樸實味道,是現在喧囂的城市所稀缺的味道。


    奶奶總會在炎熱的午後,撐著一把蒲扇,慢慢搖著為易祈扇風,用著她啞啞的嗓子在他耳邊慢慢的哄唱道那陳舊的歌謠。


    “青石溪,橋彎彎。


    一竿竹傘橋上過。


    流水人家姑娘笑。


    白衣公子臉勿紅…”


    那一首簡簡單單的歌謠,易祈卻是記了一輩子。一輩子都忘不了。


    可是,易祈也永遠忘不了那一幕,奶奶去世的那一幕。奶奶是心肌梗塞而死的,易祈哭著去公司找易致遠,剛到公司門口,就看見一個黑影從公司最頂層跳下,直直砸在他麵前,一團血肉模糊。


    是遊亦。易祈父親易致遠所謂的拜把子一輩子的好兄弟,在易祈奶奶死的那一天,活生生的被逼死在易祈麵前。


    挺好笑的。


    也挺痛苦的。


    那一天易祈流著淚想著。


    從那天以後,易祈再也沒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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