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後, 君懷琅仍舊日日去工地,並且因著事務繁忙,竟將他門口那些嚇人的錦衣衛都派遣走了。


    不過, 即便如此, 這幾日也沒人敢接近他的屋舍, 即便是下層的官吏前來匯報工作, 也都戰戰兢兢的。


    眾人都傳,原來這永寧公世子並不真是個好相與的。之前隻聽聞廣陵王暴戾,沒想到這位世子殿下,也沒好到哪兒去。


    想來也不過是個尋常公子哥,身上還是有股世家公子的霸道習氣。平日裏無事發生也就罷了,可誰若敢給他找麻煩, 那他就不會再跟人講道理了。


    故而,眾人各個謹小慎微,生怕再在這個關頭招惹了他。


    君懷琅倒是分毫沒放在心上。


    想他前世, 一直都是最愛惜羽毛的人。不僅不做半點有虧德行的事,即便是瓜田李下惹人誤會的事,他也半點不會碰。


    畢竟讀書人, 最看重的就是名聲,是百年之後在史書上留下的那一筆。


    但是而今他知道,再幹淨的名聲也救不了命,有時候,還會要了他的命。


    那些文人們最為看重的東西,有時候卻又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倒是他父親來尋過他一次。


    永寧公進了他辦公的屋舍, 沒有多言,隻是同他一起喝了一杯茶。


    等茶喝完了,永寧公淡淡道:“你此事辦得好, 如今在金陵磨礪了這麽些時日,也長大了不少。”


    君懷琅看向他。


    就見永寧公接著說道:“隻是為父不知,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君懷琅有些疑惑:“父親?”


    永寧公頓了頓,看向他,語氣雖仍舊是淡而冷的,其中卻蘊藏著幾分笨拙的柔軟。


    “總覺得你和逍梧永遠都是孩子。”他說。“為父一直讓你們收斂鋒芒,秉持中庸,就是想讓你們在國公府的庇護之下,安穩度過這一生,便就罷了。”


    頓了頓,他接著道:“……卻又忍不住想讓你們多學些,多做些,到如今,為父倒是不知如何做選擇才好了。”


    君懷琅知道,他父親自己,也一直在這其間掙紮。


    他們家爵位煊赫,到了官場上,就更加要小心翼翼,一步都不敢行差踏錯。他父親本就有經緯之才,卻因為這個庸碌了一輩子。如今拿到了來金陵的機會,雖說他仍舊是謹慎而畏懼的,君懷琅卻也能看到,他父親也難得地高興。


    治世濟民,這是他一直想做,卻又不敢去做的事。


    若是前世,或許君懷琅自己也說不出他父親這樣是對是錯。但他現在知道了,隻要有人想要害他們,煊赫的家世不管用,躲避和收斂鋒芒也不管用。


    隻有迎上去,正麵應對那些想要加害於他們人。


    想到這裏,君懷琅看向他父親,露出了個溫和而堅定的笑。


    “父親如今,不是終於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嗎?”他說。


    永寧公看向他。


    就見君懷琅淡笑著道:“就足夠了。兒臣和父親一樣,也想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至於會碰到什麽困難……兒臣想去試一試,也想真能站出來,自己去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永寧公看著他,沉默了片刻。


    接著,他露出了一個淡得幾乎看不見,卻將他冷硬的五官盡皆暖化了的笑來。


    “你能這般想,很好。”他說。


    ——


    君懷琅在靜靜地等。


    這些日子,因著前些日子損壞的建築,堤壩上的工程繁重了不少。君懷琅像是分毫不知情一般,任憑民工們每日勞作到深夜,餉銀卻仍舊是之前的一半。


    果然,工地上逐漸響起了民工們的怨聲。


    這件事,主管官員也專門來向君懷琅匯報了。莫說是他,如今堤壩上的小吏們都有些慌張,隻怕再度出事。


    君懷琅卻半點不見著急。


    “無妨。”他說。“隻管等著。記得,如果出了什麽事,你們隻管跑,不要阻攔,記住了?”


    那官員隻得諾諾應是。


    他心想,這位世子爺也太膽大了些,怎麽就敢說出這樣的話?激怒民工,還不讓他們保護,此後若真出了什麽事,可如何是好?


    但他不敢問,君懷琅也沒有主動告訴他的意思。


    等他退出去,君懷琅靜靜看向窗外。


    怨聲載道是自然的,但是如今在這裏工作的民工們,家中已經沒有後顧之憂了。


    之前他們每日勞作,攢兩三日才夠家中老小吃頓飽飯,可是現在,家裏的婦孺有官家來管,他們賺的銀子,反倒能存下來了。


    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被煽動著同官家鬧事?也正因為如此,這幾日工地中日日傳來怨言,卻沒有一點動靜。


    這是因為,百姓們雖跟著抱怨幾句,卻不願意跟著鬧事了。


    這些人有任務在身,等得這幾日,也不會日日一直等下去。


    所以,君懷琅就在等著,等他們忍不住的那日。


    那一日來得很快。


    這天下午,君懷琅還在午睡,就聽得外頭嘈雜吵鬧。他剛起身,就見段十四已然飛身出去了。


    君懷琅知道,是這些人等不及了。


    進寶伺候著他整理儀容,一邊忙活著一邊說道:“殿下別怕,您盡管放心。這段十四啊,神得很,雖說平日看著不像個人,但辦起事來,沒有一件辦不好的。”


    君懷琅不由得輕聲笑出聲:“你怎麽知道我怕?”


    進寶看向他,嘿嘿一笑。


    “倒是看不出來,不過奴才總覺得,出了這樣的亂子,您總歸是擔心的吧?”


    君懷琅笑著搖了搖頭。


    “自己籌劃出來的亂子,怎麽會怕呢。”


    他看向窗外,其餘的話沒有說出口。


    他也覺得有些神奇。按說自己走了這麽一步險棋,總歸應該有些擔心的。


    但卻並沒有。


    他不擔心的理由有些奇異,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那就是因為,他身邊的人,都是薛晏安排的。


    兩人交談之間,外頭的騷亂已經平靜了下來。君懷琅打理好了儀容,推門出去時,門外的空地上已經被押著跪了百來號人。


    君懷琅的目光有些冷。


    果然,他們安排著混進修堤民工中的匪眾,還真是不少。


    他緩步走了出去。不遠處,圍攏著看熱鬧的民工和一路趕來的官吏們,其中,正有那個君懷琅吩咐過,讓他們自己先逃的主管官員。


    君懷琅讓他們先走,不過是因著自己這裏安全,不想讓他們有所傷亡,也不要攪亂了這些匪眾的計劃罷了。


    這會兒看著那個站在一旁擦汗的中年官吏,君懷琅心下湧上了些暖意。


    他轉回目光,看向了押在地上的那一眾鬧事者。


    “諸位拿著棍棒器具,在休憩時間衝來我的住處,所圖為何?”君懷琅在這一眾人的麵前站定,淡淡開口。


    這些人此時被訓練有素的錦衣衛押著,莫說逃跑,各個頭都不敢抬。


    其中為首的那個抬起頭來,大聲道:“你克扣我們的餉銀,不是把我們往死路上逼嗎!”


    君懷琅冷然一笑。


    “逼死你們?”他說道。“不過是給你們漲漲教訓,難道你們的妻兒老小,我沒有幫你們贍養?”


    在場眾人皆是一愣。


    站在君懷琅旁邊的進寶連忙趾高氣揚地開口。


    “好一群狼心狗肺的奴才!”他聲音拔得很高,一時間,周圍看熱鬧的民工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扣下來的銀子,世子殿下可半點都沒碰!殿下可還貼補了不少,全交給沈知府,換成你們家中老小的口糧了!”他說。“金陵府如今這般困難,你們以為誰還拿得出銀子來,幫你們撫恤家人?”


    頓時,在場眾人都驚訝地看向君懷琅。


    君懷琅卻是淡淡垂下了眼,看向那個抬著頭的匪頭。


    他本就生得精致清冷,此時淡淡一笑,如雪山之巔綻開了一朵花。


    那匪頭看懂了。


    他的眼神分明就在告訴他,抱歉,你中計了。


    ——


    這天夜裏,君懷琅去牢獄之中審訊到深夜,才回了巡撫府。


    與之前書院的那次一樣,這些人的嘴裏也審不出什麽來。不過,這些都在君懷琅的意料之中,畢竟他們隻是拿銀子辦事的,向來錢給到位,再被抓住些把柄,也就自然替人賣命了。


    君懷琅想要做的,就是將他們關押起來而已。


    這明麵上看不過百來個人,但混雜在百姓之中,便會尤其危險。他們一旦營造起什麽聲勢,再借著些由頭煽動眾人,那麽想在金陵挑起些亂子來,輕而易舉。


    前世,這些人混在流民營中,就製造出了這樣的效果。


    這一世,君懷琅將他們一同籠在了修堤的工地上,尋出了個由頭,將他們一網打盡,此後流民營中便不會再有□□了。


    如此,隻要君懷琅修好堤壩,其餘的,就隻需等著薛晏回來了。


    這般想著,君懷琅這天夜裏難得地睡了個好覺。


    卻不曾想,第二天天還沒亮,工地主管的官吏又早早來了巡撫府。


    這幾日,進寶都是守在君懷琅的院中,見人來了,有些不悅地開口道:“有什麽急事?天還黑著,世子殿下還在休息呢。”


    官吏匆匆道:“是有急事啊,還請公公通稟!前幾日,便有郎中生病發熱,原想著不過受寒,但接連幾日都沒好……不光沒好,民工之中也有不少人開始發熱,如今已經病倒許多了!”


    進寶一驚:“這是……?”


    那官員匆匆道:“有老郎中說,許是時疫啊!”


    這就奇怪了。


    雖說南方水災總會並時疫一起發生,但那是因為,水災會造成大量傷亡,人死了不及時處理,又逢陰雨,就容易使人染病。


    但是金陵如今早就整頓好了,怎麽還會起時疫呢?


    這下,進寶也慌了,急匆匆地一路進了君懷琅的屋子,便要喚他起身。


    但是喚了幾聲,都沒有動靜。


    進寶心下騰然而起一股不安。


    他連忙上前,匆匆掀開了君懷琅的床帳。


    就見錦帳中的那人,麵色潮紅,呼吸熾熱,已然是發了高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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