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首發  秋意深濃, 一陣風刮過來, 金黃色的樹葉便簌簌地落下來, 腳下的小徑已經鋪滿了落葉,踩上去的時候會發出窸窣的聲響,轉瞬又被少女們的歡聲笑語蓋過去。


    還未到, 一個眼尖的女郎指著前方的高樓, 驚呼了一聲:“你們快看!”


    阿妧聞聲抬頭,隻見禦苑裏一座九層的高樓拔地而起, 卻不是平常見到的樣子了,而是花團錦簇,裏裏外外的都綴滿了鮮花,完全地被搭建成了一座花樓,在秋日的豔陽下美得就像是一個幻夢。


    少女們都激動起來,她們還沒有見過這麽高、這麽美的花樓呢,聲音雀躍地道:“郡主,我們快過去看看吧!”


    阿妧也有些被驚豔到了, 她素來喜愛這樣美好的事物, 聽了那少女的話, 點點頭道:“那便去吧。”


    到了高樓的下麵,有人問那守在樓下的侍衛:“這花樓是誰搭建的?”


    “卑職也不清楚。”那侍衛回她, “隻知道是送給郡主的生辰賀禮。”


    這時節百花凋零,若要搭成花樓, 隻得從特意建的暖房中取花, 更遑論這樣一座高九層的花樓, 不知要耗費多少鮮花,真真是大手筆,怕是整個洛陽城的花都被搬到這裏來了。


    一時間眾人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向阿妧,神色裏既驚奇又羨慕。


    “那會是誰呢?”若是魏帝和薑後,侍衛們肯定是知情的。


    一個縣侯家的女郎笑著道:“不用猜,肯定是某個愛慕郡主的人!”


    雖然好奇,但是看著小郡主的臉上輕輕刷過一層粉紅,肌膚變成了淡淡的瓷粉色,眼睫輕垂,她們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崔青蘅挽著阿妧的手臂道:“我們上去看看吧。”


    樓太高,少女們隻上到三層。阿妧邊走邊看,隻見樓梯的欄杆上也都紮滿了鮮花,一路上芬芳撲鼻。屋子裏也四麵都是薔薇芍藥等數十種名花,宛如花海。


    她走到一個高幾的紫檀木架子旁邊,架上擺放著一盆水仙,正是怒放的時候,芳香襲人。


    阿妧低頭嗅了一下,一個少女來到她身旁,問道:“郡主,等花樓拆掉的時候,能把那幾株牡丹送給我嗎?”她指了一下那邊的幾株雲粉和姚黃。


    鮮花無法長久存活,故而在枯萎之前就要把花樓拆掉,散落的花則由主人自行處置。侍衛說這花樓是送給阿妧的賀禮,那這裏麵的花她應當有權利處置,於是點點頭:“當然可以。”


    那少女聞言更加歡欣,合掌道:“多謝郡主!”


    不一會兒,薑後派人來找阿妧,說是讓她過些時候回明宣殿等她。阿妧左右無事,於是想先回去。跟崔青蘅打過招呼,提裙步下台階。回頭看見那些女孩子仍在花叢中笑鬧著,她也不由一笑。


    走到樓下,忽然聽到上麵有人叫她。


    “郡主!”


    阿妧循聲抬頭,看見頭頂處的欄杆上站著幾個女孩,她們笑著將手一揚,掌心的花瓣被風吹得飄飄蕩蕩,像是飛花雨一樣,向著阿妧這邊飄過來。


    阿妧躲避不及,驚呼了一聲,抬手去擋,秋風將她的衣袖吹得飄舉起來,連同飛花一起撲打到臉頰上。


    她好笑又無奈,放下了手臂仰頭道:“你們別鬧了。”語氣裏卻沒有絲毫的責怪。


    頭發和衣裙上都沾了花瓣,阿妧走到離花樓不遠的一個亭台上,站在欄杆邊讓侍女將身上的花瓣拂落。


    目光仍然落在那座花樓上,太美好的事物總是讓她舍不得移開眼,耳邊依稀傳來笑語聲,風裏有暗香,阿妧覺得自己有些沉醉了。


    這時,身後響起了腳步聲,有人走到她旁邊,勁瘦挺拔的身影將陽光都遮擋住。


    阿妧轉頭看了一眼,見蕭叡身著甲衣,腰間佩著長刀。他執掌宮廷宿衛,應當是巡視到了這裏。


    “這花樓很漂亮。”他隨著阿妧的視線看過去,忽而問道,“郡主喜歡嗎?”


    阿妧的心裏有一個猜測,隻是不能肯定,她再次轉過頭,發上的步搖墜子隨她動作輕晃兩下,發出簌簌的聲響。


    她正要開口,卻見一個侍衛打扮的人快步過來,行過禮後,便來請蕭叡回值房,道是有要事急需處理。


    蕭叡沒有說話,轉身隨他大步離開。


    ……


    阿妧回到明宣殿裏,薑後已經在等著她了。


    姑侄兩個閑話幾句,薑後忽然道:“陸家的二公子,妧兒覺得怎麽樣?”


    阿妧心裏頭一驚,不知道她為什麽這樣問,一時又想到那陸劭,卻是沒什麽感覺,搖搖頭:“談不上怎麽樣,侄女跟那陸二公子並不相熟。”又看向薑後,“姑姑為什麽忽然問這個?”


    薑後一笑:“下午的時候恍惚聽到個消息,說是陸二郎對你有意,所以姑姑先來問問你的意思。”


    阿妧抱著她的手臂,柔聲道:“侄女還小,不想過早考慮男女之事,隻想多多陪伴姑姑。”


    薑後唇邊笑意更深,抬手撫了撫她的頭發:“尋常人家的女子,及笄之後就該定親了。不過你是姑姑的侄女,大魏的郡主,倒是不用著急。”聲音緩緩地道,“天底下的好兒郎多著呢,咱們慢慢挑。”


    談到這個話題,阿妧難免害羞,隨意應付了幾句便扯到別事,好在薑後似乎也沒有要將她跟陸劭湊做一對的意思。


    一時又談到冬獵之事,每年深秋時節,魏帝總要到洛陽附近的伏牛山行獵,而後便在湯山行宮住上一陣子,直到春暖方歸。


    薑後道:“大概下個月就要出發,所以現在就該準備著了。”說著看一眼時辰,“這會兒陛下應當下了小朝,跟姑姑一道去未央宮,聽聽陛下怎麽說。”


    薑後起身下榻,葉緋兒像往常一樣上前扶她。然而薑後好似沒有注意到,隻向阿妧伸出一手:“快些兒吧,小侄女。”語氣寵溺。


    阿妧笑著牽住她的手,故意調侃道:“姑姑怎麽這麽著急啊,是不是思念陛下了?”


    薑後點點她的鼻尖,笑而不語。


    葉緋兒慢慢放下雙手,抬眼看著兩人的背影。


    他低下頭去,一隻手抵在膝蓋上,撐著額頭,觸到一掌心的汗。


    蕭叡閉了閉眼。


    心跳得很快,咚咚咚咚,像是撞城錘的敲擊聲,在這間過分安靜的廢舊屋舍中尤為明顯。


    夢裏的情形太不堪,那種怦然的、難以掌握的炙熱像是針在紮,讓他坐立難安。


    蕭叡起身下榻。


    走到沉睡著的阿妧身側,在她旁邊坐下來,一隻手撐在榻上,慢慢俯低了身子,靜靜看著她。女孩的睡顏很安靜,神色平和又安心。


    他卻像是著了魔一樣,無法控製地伸出手。被壓在內心深處、隻在夜深時分出現在夢裏的那種扭曲的衝動再次升起,令他扼住了阿妧的脖子。


    他的手多麽有力,隻要輕輕一扭,就可以將少女纖細的脖頸擰斷。從此屢屢在夢裏出現,令他輾轉難安的旖旎就會消失,他還是他,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睡夢中的女孩仿佛也感知到了危險,秀麗的眉微微一蹙,低低喚道:“表哥……”


    宛如魔咒被打破,清風吹過靈台,蕭叡忽然回神,身子微微動了動,掐住阿妧的手緩緩鬆開。


    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在她的脖頸處輕輕摩挲了兩下,用指腹感知著少女肌膚的柔潤和細膩。隨後慢慢向下,指尖劃過女孩胸前的飽滿,再向下,停在纖細的腰間,解開了她的衣帶。


    ……


    阿妧醒過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


    窗外雪地的反光刺得她眼睛有些不適,抬手擋了一下,而後放下手臂,看到眼前陌生的環境,有些愣怔。


    她手撐著從榻上坐起來,感到後頸處有些疼痛,眉頭微皺,又抬手揉了揉,很快便想了起來。


    應該是昨日午後,她站在營帳的外麵,看了看天色,覺得像是要下雪,又實在受不住山間的寒冷,於是稟過了魏帝,在近侍的護衛下先行返回行宮。


    途中忽然遇刺,一片混亂之中被人從身後一掌擊暈,隨後便失去了意識。


    阿妧低頭看著蓋在自己身上的玄色大氅,又回憶了一會兒,而後伸手將它掀開。抬腳下了榻,懷抱著氅衣走到外間,果然看到了蕭叡。


    她記得自己昏迷途中曾醒來過,隱隱約約看見蕭叡把她抱上馬,用大氅將她圍住,緊緊地摟在身前。他的懷抱很溫暖,令意識有些模糊的阿妧感到安心,而後便閉上了眼,再次陷入昏睡。


    雪停了,外麵的風卻很大,侍衛們將外間的門關上,用一塊石頭抵在門後。屋子裏生了火,樹枝搭起的木架上串著剛剛收拾幹淨的野兔,正在燒烤著。


    阿妧看見他們身上仍舊穿著昨日行獵時的戎裝,猜測他們是晚歸時突遇風雪,才在這裏暫時歇腳。至於救了自己,應當是個巧合吧。


    侍衛們圍著火堆席地而坐,看見阿妧從裏間出來,紛紛起身向她行禮。阿妧也微笑著向他們致意,隨後走到蕭叡的身旁。


    外間隻有一個矮榻,蕭叡坐在那裏。由於習慣,他的肩背挺直著,那把幾乎從不離身的佩刀擺放在他身側。


    阿妧將手中的玄色大氅遞給他。


    蕭叡看了一眼,沒有接:“不用,你穿著吧。”


    屋子當中的火堆熊熊燃燒著,時而發出劈啪的聲響,散發出充足的熱量,阿妧覺得不是太冷。不過他不要,阿妧也隻好仍舊拿著。


    她也在那方矮榻上跪坐下來,將氅衣搭在腰下,護住了膝蓋,雙手交握著放在氅衣之上。


    野兔是蕭叡的侍衛昨日行獵的時候順手獵得的,昨夜到達這間屋舍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大家便早早地歇下,這會兒醒來都覺得腹中饑餓,於是簡單收拾一下便放在火上烤。時候不久,現在還沒有熟。


    阿妧看向蕭叡,問道:“昨日……應當是昨日,”她也不很肯定,“殿下是在哪裏見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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