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會議室,打扮美豔的女秘書立刻跟上腳步匆匆的人,邊走邊翻著手中的行程表匯報接下來的行程,“葉總,半小時後您有一個財經采訪,這是國內一個比較出名的欄目,公關部已經與人提前溝通好了。”


    “嗯。”


    辦公室前,秘書止步,男人推門而入,辦公室門合攏。


    葉西揚,哦,不應該是周清。


    坐到辦公桌前,周清看了眼桌上台曆被特別圈出來的今日,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拿出手機給葉宅去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後被接通,電話那頭恭敬的傳來傭人的聲音,“葉先生。”


    “母親呢?”


    “老夫人今天一早就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麵,午餐時間有去敲過門,不過老夫人道讓我們不要打擾她。”


    周清沉默了一下,“讓宴宴給人送點清粥上去,記得小心點,別讓他燙到了手。”


    “好的……。”


    “爹地,是爹地來電話了麽。”驀地一個軟糯的男童音自電話那頭傳來。


    “哎小少爺,您慢點慢點,別摔了。”傭人焦急的呼聲。


    “給我,給我,我要跟爹地通電話。”不依不饒。


    緊接著,軟糯的奶音自那頭傳來,“爹地爹地你什麽時候回家,奶奶今天都不陪宴宴玩。”


    周清麵上揚開一個淺笑道:“宴宴乖,爹地工作忙,要晚上才能回來,奶奶今天心情不好,沒有吃午飯,過會宴宴給奶奶送吃的好不好?”


    “好~”長長的尾音。


    直至秘書來敲門,周清才在千保證萬保證今天定會在小家夥睡覺前回家,那頭才不舍的掛斷了電話。


    采訪的地點直接設在了現成的辦公室中,主持人是個看起來三十多歲左右的幹練女人,化著淡妝,給人的感覺非常好。


    作為葉氏從小為家主培養的臂膀,周清無論任何問題都回答的滴水不漏,時不時與主持人開上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一場采訪下來倒是融洽非常。


    “葉先生,若按以往咱們的采訪也就到此結束了,不過,”主持人抿嘴一笑,“在月前本欄目報道出這期財經人物是您時,欄目組就收到了大量的留言,一致讓我們欄目組定要好好問問您的擇偶要求。”


    “當年您在公眾麵前言太太意外去世,想先將孩子撫養長大,過幾年後考慮再成家的問題,現已過了六七年的時間,您是否也能公布一下您的擇偶標準呢。”


    周清淡笑,“標準麽,”


    “嗯,這可是廣大網民強烈要求的。”


    在腦海中勾勒了一下曾經種種畫麵,周清麵露追憶。


    “喜歡高雅格調,愛喝咖啡,帶點路癡屬性,不認路,可以盛氣淩人的像隻白天鵝,矜貴的不可一世,又可以脆弱的像朵菟絲花,柔弱的想讓人嗬護……”


    這輩子,周清做錯過兩件事。


    第一,他喜歡上並且覬覦著不屬於自己的人。


    尤記得當初葉氏剛平複不久,夫人秘密派他去接回葉西揚,他尋到葉西揚後將情況說明,可葉西揚卻拒絕了,不死心的他調查了一切,並準備從臻然身上入手。


    他記得第一次見臻然時,是在距他們小區近十幾分鍾的馬路上,他拎著包鹽站在站台,皺著眉像是想從公交車站點上看出朵花來。


    他正準備靠近表明來意,盯著站排看了近五分鍾的臻然異常嚴肅的朝左邊走,然而他應住在靠右邊。


    他開著車跟了他一路,就看著他越繞越遠,最後氣的一屁股坐在馬路上,掏手機給家中的葉西揚打求助電話。


    那時坐在馬路上的他分明擺著張委屈臉,打電話與人通話的聲音卻是惡聲惡氣,讓周清怎麽看都有種,那隻高貴的貓兒正舉著貓爪,肆無忌憚的對著最依賴人張牙舞爪,企圖通過聲音驅散自己此刻內心的無助與委屈的不安。


    打完電話,他吸著紅紅的鼻頭坐在馬路上等待著葉西揚的到來。


    中午的溫度有些高,他裝成好心人請對方上車坐坐,臻然盯著他的臉看了三秒後點頭同意了,最後周清才知道他隻是出門買包鹽而已。


    臻然就像是一盞在黑暗中散發著璀璨的燈,雖是囂張到跋扈,但芯子裏卻是純粹的剔透,也就是那時周清才明白,為何葉西揚會愛上這樣的他。


    生處黑暗的人,總是向往著光的純粹與火的肆意。


    哪怕是他,也不例外。


    第二,那次醫院中,他不該抹去臻然來過的所有痕跡。


    從一開始他就猜到,葉西揚回葉氏是為了臻然,他也知道他們倆人間,定是產生了分歧誤會,甚至能猜到最根本原因,信任。


    從小葉家的環境造就了葉西揚極度多疑的性格,再加上臻然於他麵前總是尖銳不會妥協,倆人的感情遲早會出現問題,這是他從開始就意料到的事情。


    葉西揚回家後,每天他都在理智與私欲中徘徊,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去告訴葉西揚,他曾經發現的種種幕幕,臻然愛他的種種證據。


    他知道作為葉西揚於葉家中最信任的人兼下屬,他不該對臻然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但是私心中,他卻萬般不願意將這些告訴葉西揚。


    畢竟臻然那般高傲,葉西揚疑心那般重,就算這次的誤會自己幫他們解開,但下次呢?下下次呢?


    他們不合適,連信任都不能給予的兩個人,沒有將來,也不會幸福。


    他一遍遍的這麽自我催眠著,可真正不願意將這一切道出,真正的私心,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直至那次於醫院再遇臻然。


    他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於那雙泛著淚的眸中,他第一次看到了他隱藏在尖銳外表下的脆弱。


    他心疼,憤怒,想安慰這個人,可他卻忽的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以何種身份去多問哪怕一句。


    就在人轉身離開時,他問了臻然一個問題,如願以償的得到了一個自欺欺人的回答,那人的親口否定。


    他還是自私了。


    他告訴自己,或許一段時間後,臻然就會忘記葉西揚,重獲大權的葉西揚也會喜歡上別人,慢慢的忘記臻然,而自己可以以全新的身份陪在他身邊,伴他一世。


    可是,他卻萬萬沒想到,這次他的私心會造成後麵不可挽回的一切。


    臻然因病逝世後,在那間獨染著臻然味道的家裏,葉西揚舉槍自殺。


    他隻留下了一句話,我說過,我不會留下他一人,會陪他一輩子。


    所以,哪怕是死,我也會陪著他。


    葉西揚死後,葉氏大亂,所有人都在爭權,周清肅斬了所有反叛者後,變成了葉西揚。


    葉氏不能無主,至少現在不行。


    取出葉氏冷藏於醫學保險庫中的精子,周清培養出了葉氏的後代,葉宴。


    從葉宴剛懂事能思考那會,周清就很清楚的告訴了他,他生父的名字,葉西揚。


    而葉宴同樣也不負他期望,很聰明。


    他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但現在他還不能露出丁點端倪,人前他叫著周清爹地,人後周清卻管他叫著小少爺。


    鬼臉三叔總是拍著周清的肩膀,感歎著說他是葉西揚最忠心的手下,葉氏最大的恩人,但隻有周清自己知道,這些年他隻是在贖罪而已。


    今天,是葉西揚離開的第九年。


    葉宴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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