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過那張寫滿褚景然內心獨白的五線譜紙後, 鄭弘逸最終還是撤掉了連崗都沒來的及上的女醫生。


    鄭弘逸徹底放棄了對褚景然的心理治療?當然不是, 他隻不過是打算親自上陣了。


    沒錯, 鄭弘逸想親自作為引導者, 領著人走出他自己的小世界之中。


    他知道無論找誰去治療鄭黎忻, 內心之中鄭黎忻的心理陰影都消不掉, 現實中鄭黎忻都會極度的去排斥對方,也就完全談不上接受治療一說, 而現在他能接受的,隻有作為父親特殊的自己,若他真想鄭黎忻走出他自己的小世界,接納眾人, 那麽最合適的人選非他莫屬。


    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鄭弘逸猶豫掙紮了良久,每每當他想著就這麽放任對方不管,養人一輩子算了的時候, 他腦海中總是不受控製的冒出,少年認真彈鋼琴的模樣。


    白色的鋼琴,如精靈般的少年,白皙指尖起落跳動間, 流淌出的音樂柔和又寧和,仿佛是世間最動聽的盛宴。


    少年有著極佳的天賦, 有著上天恩賜的雙手, 若永遠隻願於琴房之中彈奏, 那這無疑是音樂界一顆閃耀新星的隕落, 鄭弘逸不能,也不願看到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他終是決定去試這麽一次。


    真正決定下來後,鄭弘逸暫放下了手中的音樂,花大量的時間去了解了這兩種心理疾病的相關,在暗中更是聯係了國內著名的心理醫生,請人製定出了最合適的治療方案,隻為有最好的成果,能讓少年願意走出自己的小世界。


    因為之前的事件,擔心人於中會產生心理陰影,鄭弘逸直接封了那間琴房,又將自己隔壁的琴房重新布置了一番,作為了褚景然的新琴房。


    琴房中音樂悠揚,褚景然坐在鋼琴前,眸眼認真,十指如穿花蝴蝶般起落於黑白琴鍵,他正練習著鄭弘逸給出的新鋼琴曲。


    鄭弘逸就坐於不遠處,閉眼傾聽著對方的彈奏,偶有不合諧處也隻是眉峰輕蹙,卻並不打斷。


    這些天,鄭弘逸不僅在按照著醫生所給的相關指示,為褚景然在作著心理疏導,更是為他作了音樂上的指導。


    鄭黎忻的琴技毋庸置疑,在同齡人中來說絕對碾壓絕不為過,但於鄭弘逸看來,還是稚嫩了些。


    小時候鄭黎忻接受過非常係統的鋼琴教育,名師指導,可自從患上了社交恐懼症後,他就沒有了老師,因為隻要老師靠近,他除了害怕就是害怕,連一個音符也彈不出來。


    瘋女人最後知曉了這個事情,強逼了人無數次,差點沒將人整死不說,還給整出了自閉症,再到最後知道逼死人也出不了結果的她,直接將鄭黎忻扔到了一處房產中,打著有總比沒好的想法,養了起來。


    那之後,鄭黎忻的很多鋼琴知識都是來自於自學的書本,書這東西是死的,若有相關錯誤,沒人為鄭黎忻指出,他隻能這麽錯下去。


    而這些天,在人練琴之餘,鄭弘逸會將一些對方從未接觸過的曲譜給到對方練習,從而在中尋找著不足,為對方一一指出,從而一一改正。


    一曲終完,一直閉眼傾聽的鄭弘逸張開了雙眼。


    入目就見不遠處褚景然正用緊張又有些期待的眼神望著他,顯然是期待著他接下來的點評。


    見到對方這跟小動物般緊張又期待的眼神,鄭弘逸眸中不受控製的淌落了幾分笑意,起身往人身邊行去功夫間道:“有進步,之前指出的很多地方都一一改正了過來,看的出來黎忻有非常認真的去聽與改。”


    視線中那雙貓兒瞳中閃過一縷亮晶晶的色彩,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鄭弘逸行至人身邊,拿著旁邊的筆在琴譜一處劃了一筆,“這中有兩個低音譜,但你隻彈出了一個,這首琴譜主旋律並無錯任何瑕疵,瑕疵在你左手負責彈奏的副音之上。”


    褚景然看了看被劃出來的地方,似有所感又望了望自己搭放於黑白琴鍵上的左手,身邊男人醇厚聲音傳來道:“將這一段再彈一遍。”


    看著譜架上的曲譜,褚景然再次按下琴鍵,因他一直盯著其上男人劃出來的區域,故在行進到那塊區域時,整個人顯得特別緊張,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了下來。


    低音譜,低音譜,低音譜……終的,在經過這個低音譜時,順利的彈出,曲終,他一臉期待的側頭,然而卻見身邊的鄭弘逸眉擰的比方才還緊。


    褚景然心咯噔一聲涼了半截,難道又錯了?


    鄭弘逸沒有說話,隻是定定的重新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道:“再彈一遍。”


    摸不清自己是哪裏錯了的褚景然,更緊張了,手搭於黑白琴鍵之上起落間,視線更是留心著每個音符的跳過,整個心髒都跟著旋律跳動著。


    不能錯,絕不能錯……隻是他愈是這麽告誡自己,手指就愈不聽使喚似的,就在這短短的兩個短拍間,褚景然就清晰的聽到自己彈錯的音符。


    如做錯事後小孩子下意識的想去改正般,他慌忙地想重新改過,可這會已是跳過了之前的節拍,硬是在原有的旋律之上,加上不存在的高音或者低音,那麽整個曲調就會全部亂套。


    隻是一個簡單的瞬息,原本還算的上的悠揚的旋律立刻顯得聒噪刺耳起來。


    聲音入耳,褚景然就更加急了,可他愈急就愈錯的厲害,他愈想停下來,手指卻是愈不受控製,起落跳躍,改正硬加,雜亂一片。


    停下來,快停下來,褚景然於內心中拚命的叫喊著,整個人也在這種境況中變的慌張又無措,就在他整個人都快急哭了的時候,忽的身後貼上男人結實的胸膛,已有些顫抖的指尖被一雙寬厚的大手包裹。


    那雙大手仿似有魔力般,按住了他顫抖的指尖,裹著他起落於黑白琴鍵之上。


    男人低沉醇厚的聲音自耳畔邊傳來,“不要急,不要慌,彈錯了讓它過去就好,下次記得改過來就行,將心放到下一個即將落下的琴鍵與音符之上,而不是已經過去的錯誤,更不是還沒到來的未知之上。”


    “不要用眼睛,用心去感受,嚐試著閉上眼,用心去感受它們的存在,我相信你做的到的。”


    安撫性磁性聲音入耳,褚景然緊崩的心驀地慢慢平靜下來,聽聞對方的話,他長長的睫毛微顫,嚐試著緩緩閉上了眼,不去看他一直拘泥於譜線上的音符。


    不同於想象中忘詞的窘迫,沒有了眼睛的幹擾,褚景然的整個反而思維變的分外清晰,每個音符都似化作了個個可愛的精靈,一個個排著隊閃現在他的腦海中。


    開心的,可愛的,調皮的,搗蛋的……原本還僵硬無比的指節,也在男人手掌下漸漸鬆緩。


    那小段早已說話間跳過,鄭弘逸直接領著人的手從頭開始起彈起來,他感受到掌下僵硬的手指微微的鬆緩,緊接著使上了一點力氣,然後一點再一點。


    好似被一直保護於翅膀下幼鳥終於的長大,努力嚐試著扇動著翅膀於天際翱翔的夢想。


    終的,在感受到它已再次回歸到往常的平穩與有序後,鄭弘逸緩緩撤掉了手上最後的帶力點,讓成長的它嚐試獨自彈奏。


    時間於琴聲悠悠中流逝,再次所過方才少年總是無法真正跨過的節拍,鄭弘逸呼吸微緊。


    視線中,少年起落在黑白琴鍵上,那雙漂亮的玉手如雨中舞蹈的精靈,簇簇而然,耳畔的旋律如最細膩的綢紗,沒有任何停滯的一泄而過。


    完美過關。


    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少年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過了這個坎,鬆下了心弦的鄭弘逸忽的敏感的覺察到鼻尖嗅到了什麽味道。


    那是一種淡淡的甜混合著陽光的清新,自裏散發著的溫暖馨香的熟悉味道。


    熟悉?!鄭弘逸眉頭微擰。


    經過快速的記憶搜索後,瞬間定格在了某些畫麵之上。


    鄭弘逸想到那晚進少年房間時,瀠繞在房間空氣中的熟悉,正是與這一般無二同樣的味道。


    微偏側目,鄭弘逸尋到了馨香的來源,來自於身邊人的身上。


    此刻陽光暖暖,自旁斜射進來的陽光籠罩著少年精致的側臉,似給如玉般的肌膚蒙上一陣淺金的琉璃。


    少年輕閉著眼,通過鄭弘逸此時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對方那兩排濃密又卷翹的長睫毛,陽光微斜中,於眼瞼處投開的一小片斑駁陰影。


    手指起落,指尖旋律如幽藍海水般輕瀠於他全身上下,周身每個細微的處處,洋溢充盈著的都是無盡的幸福與滿足。


    終的一曲完美終結,褚景然緩緩張開眼,期待的轉頭,看向了一直坐於身側人的身上。


    因方才一番指導的關係,這會倆人的距離湊的極近,一呼一吸間,鄭弘逸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吞吐氣息撲打於麵部的濕熱,那是屬於少年身上的味道,由裏自外都幹淨到骨子中的純粹。


    彈對了嗎?是這麽彈的對嗎?透過近在咫尺閃動著盈盈星光的貓兒瞳,鄭弘逸讀懂了少年眸中所有期待的話語。


    在此之前,鄭弘逸一直想不通,為何喬西會不顧自己這方所帶來的威脅,對少年做出那種事情,可直至這次在如此的近距離,第一次細心的觀察這張精致的好似精靈般的小臉,感受著這幹淨純粹過份的氣息,鄭弘逸才是真正的明白。


    若說茫茫眾人是那海岸上捕魚的漁者,那少年就是那茫茫深海中最醒目的美人魚,於漁者來說,他全身的處處都透著與生俱來最致命的誘惑。


    鄭弘逸直起身,與人拉開了這近的過於危險的距離,道:“沒錯,就是這麽彈,黎忻做的很好。”


    話落,視線中那雙貓兒眸第一次於他麵前,展露出了一個堪稱驚豔的淺笑。


    眸彎淺淺,下撇不過五度,瞳中閃爍著星星的細碎,卻好似瞬間點亮了整個世界般的耀眼。


    鬆開不自覺微緊的拳,鄭弘逸將眸中的晦暗與驚豔壓於心底。


    他們都不過是那漁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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