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 辦公室


    褚景然將東西交予元卓後, 男人將之隨手放到了身後的辦公桌上。


    轉身抬眼, “雖然這東西是他捏造出來的, 但還是辛苦你了嘉爍。”


    “沒事。”褚景然的笑容有些牽強。


    許是察覺到了麵前人思緒不穩的飄忽, 元卓輕聲安慰道:“別擔心, 等再過兩天我們就結婚,然後我們搬出去住。”


    結婚兩字落下的瞬間, 褚景然驀地抬起了頭,看著男人的眸眼中是萬般的不可置信。


    然而,隱藏於這般不可置信後的,卻不是當初的怦然與心動, 而是一種無言的恐懼與顫栗。


    不久書房中的那張紙條,再次於大腦再現,那若預言般猜中的每個字,如同刺骨的冰涼, 順著心緒一點點爬上他的心尖,直至徹底占領他全部的感官。


    這刹,褚景然覺得好冷,冷的他甚至不自覺的打著哆嗦。


    敏感的覺察到麵前人的顫抖, 雖不知何故,可元卓的行動卻快於思考, 幾乎是一種本能, 他伸手一把將人攬入了懷中。


    輕拍著人顫抖的背, 他蹙眉擔憂的道:“感冒了?怎麽突然抖的這麽厲害?”


    自己在抖?抖的很厲害嗎?


    褚景然不知道, 他隻知道自己這刻很怕,非常非常的怕。


    伸出蒼白一片的手指,他緊緊的抓住男人的袖口,五指收攏的力度,就像這刻是抓住著生命中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張著因驚懼而褪作蒼白的唇,褚景然顫聲道:“為什麽……要結婚?”


    元卓似乎完全沒有想過對方會問出這麽個問題般,愣了一秒後,若常般溫柔輕笑道:“因為我想跟嘉爍一輩子在一起啊。”


    我想跟嘉爍一輩子在一起啊,我想跟嘉爍一輩子在一起啊,我想跟嘉爍一輩子在一起啊……


    短短的一句話,若糖若毒,不知何味何解,一片淚眼婆娑,徹底沾濕了褚景然的眼。


    他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緊緊的攥住男人的衣襟,這輩子他從來沒有這麽用力過。


    他說:“我……信你。”


    我信你,因為你是我最信賴的愛人。


    我信你,因為我那樣全心全意的愛著你。


    我信你,因為我知道你不會,你也不可能是那種不擇手段的人。


    我信你,因為你是元卓,而我是那個從始至終都愛著你,信著你的林嘉爍。


    將人親自送到電梯,看著串串變小的數字,元卓眸底的溫柔若浮雲煙霧般緩緩退卻,轉過身,男人平靜著無波無喜的眸回了辦公室。


    看著辦公桌上的文件,想著另外的那人,元卓拿出手機,隨之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一切照舊。”


    “那你的小情人……”


    男人拿著手機的五指微顫,不易覺察的半拍許是太弱,又許是太輕,連他自己都沒有半分的發現。


    徐徐抬眸,看著玻璃鏡麵中倒映出的自己的五官,男人麵上緩緩綻開一個如往般溫柔的弧度,輕語道。


    “不,他不是……”


    元家寂寥無聲的書房中,一張被揉的皺皺巴巴的紙條被隨手遺棄在地上,通過微皺的紙張,依稀可以看見那上的星星詞語。


    結婚、重演、籌碼、信我、別去……


    ……


    【宿主,你就那麽篤定,憑現在路人甲的好感度能虐到元卓?】


    褚景然抬了下眼,道:【你不信?】


    520號:我信你個鬼,如果15點好感度能虐的到人,那世界上每天都有無數人得心絞痛而死了。


    電梯中,褚景然抬了抬眼,看著光潔鏡像中倒映出自己微紅的眼眶,在攝像頭看不到的角度,輕揚了下唇,玩味的笑容在蒼白的麵頰上緩緩綻放。


    【寶貝,拭目以待。】


    叮——清脆的電梯聲響中,電梯門徐徐打開,褚景然一秒無縫切換成蒼白臉後,走出電梯。


    520號:嗬,宿主你啥時候不演戲了可以改行去學變臉,保證成為國寶級宗師。


    行至停車場,褚景然剛將車門打開,忽的從後方伸來一隻手,將他整個人帶的一個趔趄,緊接著他竟被身後那隻手給直直的拽進了旁邊車內,下一秒,轎車啟動。


    褚景然一臉驚魂未定側頭,然而在看清身側男人麵容的那刻,瞳孔驀地一縮。


    “元……毅凡。”


    駕駛座上元毅凡開著車,一路快速出了停車場,聽到身邊人的聲音,他微側頭。


    “東西交給他了。”


    心尖一顫,褚景然幾乎反射性的反駁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元毅凡微收緊指尖,注意著馬路上來往的車輛,輕聲道:“他難道沒有告訴你,無論是辦公室,還是書房,我都有安攝像頭嗎?”


    話落的瞬間,褚景然整個人都僵在了副駕駛坐上,整張臉褪的毫無血色。


    隻是下一秒,在想到什麽後,他驀地回過了神,聲嘶力竭的反駁道:“你不用再騙我了,我……我不會……再動搖任何一件事。”


    就在褚景然以為身側的男人會如常般反駁時,他忽見視線中的他,唇角揚起了一個漂亮的弧度,緊接著男人側過頭,注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原來,那般瘋狂的我,也曾令你動搖過嗎?”


    那麽林嘉爍,這是否代表著,你曾經在某個瞬間將我如他般,安放於心尖?


    許是看懂了他眸中所想,褚景然立刻想張嘴反駁,然而,下一秒,突兀的尖叫聲響起。


    【臥槽,他竟然真的卸磨殺驢了!!!】


    正注意著身旁人的褚景然,忽的感受到了一片陰影驀然的靠近,隨之他看到了坐在身邊元毅凡,深蹙的眉與徒然陰沉的麵色,緊接著他手中方向盤猛的一轉,一個幾乎是呈九十度的急轉彎中,褚景然整個人差點都被甩了出去。


    嘭——


    身後是撞車的巨響,被這突如其來撞的有些腦門疼的褚景然透過後視鏡看到了車後的一片火海,一輛滿載液體的罐車發生了劇烈的燃燒,若方才他們一旦與這輛車撞在一起,那麽……


    “你有傷到哪裏?”


    自旁傳來急切的聲線打斷了褚景然飄忽的心神,側過頭,在一片絢爛的夕陽中,他在元毅凡臉上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凝重與認真,擔憂與自責。


    許是夕陽太過耀眼,又許是這般的畫麵重合在了記憶中,半恍半惚的朦朧中,褚景然竟有那麽一刹的瞬間,在這張臉上,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


    隻是還未待褚景然過多回想其它,轎車自後遭受了猛烈的撞擊,顛簸中,褚景然這才發現,有近四五輛的車正在快速追擊著他們的車輛,加上方才那輛橫衝過來的載物貨車……


    褚景然瞳孔微縮,“這……這是……”


    ‘……別去,他不會允許知曉這麽重要秘密的你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他送的禮物。”話落,元毅凡喝道:“坐穩。”


    一個直打的飄移,轎車險險的駛進了隧道,而後方的幾輛車卻是因為車速過快,衝上了隔壁的單向高架橋。


    隧道的燈光有些暗,褚景然的心髒卻還噗通的跳個不停,是驚也是懼。


    艱難的張了張唇,若一個分明是走到懸崖邊,卻依舊不願看清的囚徒,褚景然顫抖的道:“你指的他……是誰?”


    元毅凡攥著方向盤,晦暗著視線,反問道:“你覺得……他應該是誰?”


    ‘聽說長港路剛剛出了交通事故,回家還是走民華路吧,不堵車。’


    方才的叮囑曆曆在耳,讓褚景然有種不真實的錯覺,他想反駁些什麽,可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眼好像堵上了什麽東西般,這刻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眶中有淚想流,可結冰的心卻令它無法流出一滴,那層層被冰封的心下,湧起的滔天巨浪,似乎想將他整個人全部吞沒。


    往日的溫情,往日的假意,在事實降臨眼前的這刻,顯得那般的可笑。


    溫柔,愛護,結婚,一輩子在一起……甜蜜而溫馨的詞語在這刻,顯得荒誕又可笑,而這隻惟一被蒙住眼,惟一信賴著那個人的他,是那般的悲哀。


    整整近三年的時間,他懷揣著真誠,懷揣著愛意,懷揣著無盡的小心翼翼,捧到那人麵前一顆滾燙的真心,從來都隻灼燙到了他自己,隻感動到了他自己,那個人,不屑一顧。


    這刻,褚景然忽的很想哭,胸腔中的痛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淹沒,但他卻是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在一片不明的朦朧中,他察覺到前方光明的出現,刺的他眼睛生疼,隨之在身邊男人驚懼的呼聲中,他感受到了那個陌生而熟悉的懷抱,將他整個人護在了懷中。


    顫抖的手,無法抬起一絲一毫,驀地,耳邊熟悉的聲音響起。


    “如果,我這次大難沒死,林嘉爍……”緩緩的閉上眼,曾小心翼翼埋藏於心底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祈求,被元毅凡吐出。


    “你能試著……愛我一次嗎?”


    我會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愛你,我會用盡我的生命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一絲傷害,我會為你改掉所有的壞習慣,我會不讓你再掉一滴淚,如果這樣……你能試著愛我一次嗎?


    真心真意的,就像你永遠願意將你的那顆毫無保留的真心,奉獻到那個人的麵前。


    可以嗎?林嘉爍。


    卑微的輕顫在耳畔響起,如鋒利的刀刃般,在褚景然已是傷痕累累的心髒上,留下著一刀又一刀,染著蜜的甜卻泛著徹骨無法抹除烙印的痛。


    直至離死亡如此之近的這刻,直至這刹,他忽的明白了什麽。


    或許,最愛你的那個人,並不是平日會對你溫柔甜言蜜語的那一個,他可能不會很優秀,但他卻小心翼翼地珍藏著你每一個細微的點滴,他可能不會很完美甚至會偏執的有些瘋狂,但他卻是這個世界上,惟一願意為了你去死,為你付出所有的人。


    付出……所有……


    他的人生,他的目標,他的生活,他的一切,現在……


    那個人剩下的,隻有這惟一的命了。


    他說,“……傻子,我……不值得。”


    在即將撞上的那個瞬間,褚景然猛的將人推了開來,緊接著在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為他擋下了所有的衝擊。


    嘭——!!!


    這樣的我,這樣軟弱,這樣隨波逐流的我,並不值得你放棄你的全世界,元毅凡……


    劇痛中,世界在眼中模糊,意識在慢慢消弭,一片不清中,褚景然聽到了那個熟悉的人好像在叫他,他好像聽到了那個人在喚他,他好像聽到了……那個男人在哭。


    張了張唇,溫熱的血往褚景然嘴中湧,他疼的本能的抓緊了男人的肩膀,就著一片模糊的不清中,他問出了最後的三個字。


    “……為什麽。”


    我不好,我很笨,我被人利用了一輩子,在無數次中,我分不清是,辯不清非,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你,為什麽你還一直不放開我?為什麽你要一直喜歡這樣不完美的我?


    從來沒有哭過的元毅凡,這刻狼狽的一點都不像是曾經那個囂張跋扈,那個不將所有人看在眼中的他。


    被擠壓在狹小徹底變形車廂內,滿身傷痕,無法大弧度動彈的他,顫抖著手,不顧身上的流血不止,不顧手臂間露出的白骨森森,用盡他所能想到的所有辦法,用盡他所有的努力,不顧一切的想為麵前的人,止住被鋒利的玻璃刺穿胸腔中源源不斷湧出的暗,可是,除了讓那人體內湧出黏膩的溫熱,染滿整雙手外,未有半分作用。


    驚懼的痛苦中,他聽到了這句話。


    元毅凡哆嗦著唇,晶瑩淌落滿臉中,想告訴那個人,他的答案。


    想告訴他,他其實很好很好,好到自己無論如何也不願放開,好到自己願意付出全世界去換。


    然而,話未出口,就在他的視線中,麵前的他緩緩的閉上了染滿淚珠的眸,手臂無力的垂落。


    這個瞬間,是整個世界的破碎,是整個世界的坍塌,是整個人生的徹底黑暗。


    “啊——!!!!”崩潰的痛苦咆哮中,夾雜著一輩子求而不得的刻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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