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衣服, 褚景然抬眼看向鏡中之人。


    皮膚白淨, 眼神柔和, 白襯衫加黑褲, 再配上本的教課書, 這妥妥的就是一位國民好老師的模樣。


    習慣性的彎了彎眸, 鏡中那雙宛若終日蒙於霧海薄煙淺淺的桃花眼,更顯迷離與動人。


    既然強的不行, 那就來軟的。


    對比起末世與他談條件的艱難,亦或者其它的錦上添花,末世還未來之前的點滴更容易讓人銘記於心,也更容易打動單純人。


    畢竟, 主角是個知恩圖報的聖母,不是麽?


    ……


    壓抑而陰沉的天空中飄著細細的雨絲,地上遍地殘肢碎肉昭示著方才一戰的慘烈,銀針般的雨絲兒砸落於頹垣敗壁的空曠, 濺落於殘肢肉沫,嗞嗞腐蝕性的雨絲兒伴隨著縷縷的白煙的溢散,於此境下隻感令人毛骨悚然。


    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酸雨下,有著兩個男人在爭辯著。


    ‘不行, 我不同意。’


    說話的是一位麵容英俊的男人,他此刻隻身站於雨中撐著白光防護罩, 而在白光防護罩下, 近二十個廋骨嶙峋的人正在中瑟瑟發抖。


    這些人有的以驚恐的眼睛看著防護罩外的淅瀝不斷的酸雨, 有的以仇恨的眼光看著男人對麵勸他將自己拋棄的男子, 更多的卻是以前一種祈求卑微的眼光看著男人,眸中燃著對這個世界,對生最後的渴望。


    不同於其它人對酸雨如蛇蠍的避之不及,男人若待平時雨滴般的站於雨中,那可腐蝕性極強的酸雨掉於他身上,卻未有半分變化。


    若你細心看去定會發現,男人周身被一股微不可查的乳白色的光暈環繞,每當酸雨掉落時,那處的白光竟就詭異的將之全部吞噬,與酸雨一起憑空消散。


    而這個時候又會有新的白光自男人身體中湧現,將之薄弱的地方全部填滿,源源不斷的循環往複。


    不同於男人的隨心所欲,與他麵對而立爭辯的男子站於身後隊友撐起的淺綠色防護光罩中。


    他生的一副溫和相貌,氣質平易近人,顯然是身後隊伍中得人心的存在。


    男人話音落下,男子包括他身後近半隊員恭敬的眸底都不約而同的升起憤憤之意,顯然是對男人的決定產生了不滿,而另一半人卻是始終保持著沉默。


    強壓下眸中的憤意,男子露出一個平常般的笑容強調道:‘隊長,你的意思我們都了解,現在幸存者並不多,我們既然發現,就應該將之保護起來,但是,此一時彼一時,我們現在自身難保,這場雨沒有十天八天是停不了的,若你將異能全部拿來保護他們,遇到了危險,我們少了主戰鬥力,我們隊員的生命又該誰來保障?’


    幾乎反射性的,男人回道:‘那我們可以先尋到一個避雨的地方後,等雨停了再回基地。’


    這句話落的那刻,方才還沉默的人眸光立刻全部變了。


    於野外露宿不亞於是在高空鋼絲上的行走,每一晚都是小心翼翼的艱難,也是血的痛苦,因為變異後的喪屍喜歡夜間出沒,於黑暗中,它們是絕對的王者。


    所有人都盡量的避免著野外的露宿,因為下一個死的很可能就是你自己。


    若說方才他們還可以假裝著緘默去默認著男子的話,那現在這句話無疑是觸及到了所有人心中的禁忌之所。


    因為除了男人,這世間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聖母的去做到以己飼人,哪怕他們在場所有人曾經全部都是被飼的那個人。


    ‘我反對野外露宿,我支持副隊長的決定。’


    ‘我也是。’


    ‘還有我。’


    ……


    隊伍中一句句尖銳的反對聲讓男人沉默了,甚至內心中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決定。


    然而,他的沉默卻讓他一直小心護於白光罩中,幸存者的眸中無不都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他們要被再次拋棄了。


    這刻,幾乎所有人看著這個救了他們,卻將他們再次推入深淵的男人,眸底無不迸發出強烈的怨毒之色。


    他似乎還想為這些幸存者盡力的爭辯著什麽,可抬頭就是昔日無數隊員冷漠目光,及冰冷的態度,話到嘴邊,他終是一言未發顫顫的閉上了嘴。


    入眼是空曠的一片與殘垣斷壁,沒有一處的避難之所,麵對無數人的咄咄相逼,看著光罩中的人後,男人痛苦的閉上眼,一點點艱難的撤掉了手中的異能。


    酸雨掉入皮膚之上,慘嚎聲立刻響起,尖銳的,刺耳的,痛不欲生的,刀刀如淩遲進骨的劇痛讓這些人痛苦的在地上打著滾,每次的動作卻都隻能帶來鮮血滿身的皮開肉綻。


    男人緊緊的攥著拳,額上青筋根根暴起,他不敢看這種畫麵,可即便是閉眼,可那陣陣慘嚎還是無孔不入的鑽進耳廓。


    然而,在他視線觸及不到的身後,無數隊友卻是以一種極度陌生的眼光看著他,似乎是直到此時,才是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的隊長。


    就在地上的人血肉模糊的即將徹底咽氣時,男人終於是抗不下心中的愧疚與痛苦再次毅然的撐起了防護罩,將已是奄奄一息的人全部籠罩在中。


    於這,立刻有人變了臉,可他們還未來的及先出口,就聞一句略顯艱難的聲音自男人低斂的唇中被吐出。


    ‘若他們不再是累贅,那就不用死了對不對?’


    隊伍最前方的男子雖然不解他的用意,但還是如實點頭道:‘沒錯。’


    仿似做了什麽極大的決定般,男人緊攥雙拳,緩緩的閉上了眼。


    ‘我有辦法讓他們覺醒異能。’


    這刹,在場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看想了背對而立的男人。


    就聞男人聲音徐徐傳來道。


    ‘我的血,我的血可以讓他們覺醒異能,所以……請不要拋棄他們。’


    ……


    昏暗的臥房內,堅硬木板床上的少年緩緩的張開了眼。


    那是一雙幽暗的眸,卻鑲嵌在了一張略顯稚嫩的臉上,在昏暗的此境突顯著幾分詭異的味道。


    視線觸及到如記憶般熟悉斑駁一片的天花板,呈亦莫心中無波無喜。


    就若一具正在腐爛的死屍般,他就這麽躺在床鋪上一動不動。


    如同記憶中那次後,被隊員集體圍攻,最後被綁於手術台,被剜肉刨骨,抽血扒皮般的無動地衷。


    被圍攻時,呈亦莫反反複複的在想一個問題。


    為什麽?


    那些人中,有的命是他救下來的,有的曾於他麵前跪立起誓,要追隨著他一輩子,有的是他最信任的好兄弟,有的甚至是自己不惜暴露最大的弱點也要救下來的人,可為什麽他們要因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對自己出手?


    自己救了那麽多人,為什麽在基地中那般轟動的圍攻事件,那些獲救者卻能冷眼旁觀?甚至是參與到中來?


    敵方基地是他們統一決定攻打,那個‘劊子手’是他們統一決定要殺的,他們說活體實驗不應存於世間,可為何在知曉他手中的研發的是末世最後的希望時,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了深入腹地九死一生的自己?


    開始呈亦莫真的不懂,可後來,看到那些人將他綁進實驗室,看到那些人從他身上抽血,剜肉,看到他們麵上流露出的貪婪眼神,他懂了。


    所有的指責都是他們為自己赤裸裸的欲望撐起的遮羞布,而那些圍觀的人不過是一隻隻養不熟的白眼狼罷了。


    想著曾經,呈亦莫晦暗如海般的眸底流動著無數的暗流。


    那麽這次……嗬……


    就在寂靜的此刻,房間的門忽的被大力的從外被踹了一腳,巨大的響聲與震動伴隨著門外男人的叫罵聲接踵而至。


    “勞資的早飯呢,你個小王八崽子,還不快起來給勞資做早飯。”


    床鋪之上,呈亦莫看著臥室房門的方向,幽暗的眸中寒意一閃而逝,隻是在想到什麽後卻又通通消失。


    他還不能露出端倪。


    一個簡單的閉眼,再次睜眼時,那種的晦暗已褪化成平日中單純的澄淨。


    麻溜的從床上爬起來,呈亦莫躬著身子,有些忐忑的走到房門邊,懷揣著平時的小心翼翼顫顫的打開了房門。


    門剛開,呈亦莫隻感一陣勁風自旁襲來,幾乎反射性的他就想抬手接下,但抬手的那刻他卻死死的摳住了門框,下一秒。


    啪——


    清脆的巴掌聲過後,少年歪到一邊的左臉上浮現出五個清晰的指印,短眨眼的功夫腫的老高。


    火辣辣的疼直襲呈亦莫的腦海,在男人視線無法觸及的地方,他死死的摳住門框的手青筋直冒,半斂的眸中殺意翻滾,隻是這些,麵前身材高大的男人都沒有看到而已。


    見到他這般如常的模樣,男人上前,擰著人的耳朵就將人往外拖。


    “你個小王八蛋,你是不是想餓死勞資,你是不是皮癢又欠揍了。”說完,就將人似扔垃圾般的,隨手拋至了客廳的地板之上。


    呈亦莫被這猝不及防的一摔之下手肘直接的破了皮,直往外沁著血珠,就著這半趴的姿勢,他縮了縮脖子。


    不遠男人就聽不遠處傳來人泛著鼻音的解釋。


    “鬧……鬧鍾壞了,我馬上去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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