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叮——


    伴隨著提示音的響起, 電梯的門緩緩自裏被打了開來, 正排隊等待著電梯的病護家屬, 就見電梯內, 一個氣質凝冽若刀的英俊男人大步而出。


    男人腳伐匆匆, 在麵對電梯前這擠成圈的大隊人馬時, 同樣也未有半分停滯。


    旦見他每一步的落腳極為精準,不拂不撞任何一人, 左避右讓的快步走出了這片重災區。


    正在外圈玩著手機順便等待著電梯的少女,忽感黑影一恍,本能抬頭。


    好帥!


    這是紅著臉的少女頭腦中湧出的第一個念頭,稍稍回神, 她立刻跟做賊似的將視線投向後方,想再欣賞下這帥到沒朋友男人的背影。


    可不想,隻短短不到三息的功夫,再轉頭時, 長長的走廊上就已不見了男人焦急的身影。


    而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封澤。


    至於為何好好的封澤會來醫院,就還得從一個星期前,褚景然失蹤時說起。


    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 封澤快要急瘋了,他啟用了自己手中能調動的所有人脈去尋找對方的身影, 卻不想一無所獲, 就若好端端的一個人, 真的是憑空消失了般。


    度秒如年的焦慮中, 封澤已魔怔的打算著啟動手中最大的王牌,將整個t市乃至整個國家徹底掘地三尺時,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稱褚景然在市中心的醫院中。


    得知這個消息,封澤因終得所尋的欣喜瞬間褪變成了驚與懼。


    尾尾為什麽在醫院?尾尾怎麽進醫院了?這一個星期難道是出了什麽事?他的尾尾現在怎麽樣了?


    完全來不及多思考一秒鍾,封澤直接在市中心將車速飆到了一百多碼,一路狂飆到了醫院中,也就有了方才電梯中的那幕。


    走廊上醫護來往並不太多,順著病房上串串的門牌號碼,封澤終於在最裏間,找到了對方給出的3208號病房。


    看著這與電話那頭人說的一字不差的病房號,封澤抬手準備推開病房的門,然而,就在即將碰到房門的那刻,他的手忽的頓在了半空中。


    這個瞬間,封澤向來強大的內心中,竟莫名的產生了縷近鄉情怯的情緒。


    若小狐狸哭了怎麽辦?若小狐狸生他的氣了怎麽辦?小狐狸這些天吃的好嗎?小狐狸這些天睡的好嗎?自己好不容易才將小狐狸養點肉起來,是不是吃苦又給瘦下去了……


    無數種假設在頭腦中一一而過,令病房外的封澤第一次有了道不出的無措感。


    深吸了一口氣,他用力的將自己頭腦中的那些想法壓下,告訴自己,隻要他的尾尾回來了就好,隻要尾尾沒事就好。


    自我建設好道道堅固的心理防線,封澤重新伸出手,擰開了這若隔開兩個世界的病房門。


    門外,封澤想過無數種兩人相見的場景,小狐狸生他的氣,小狐狸不開心的癟著嘴,小狐狸傲嬌的說再也不理他了,小狐狸賭氣的不看他一眼……


    無數畫麵中,唯獨沒有這一幕。


    明亮整潔的病房中,眉眼精致若畫的少年,依戀的攬著男人的脖子,溫順的將腦袋半倚在男人的頸窩邊,而男人也那麽自然的攬著少年,眸眼淺垂,臉上漾著溫和的笑意,正與懷中人說著話。


    窗外陽光正好,淺柔的陽光斜灑入內,照在倆人身上,這幕美的令旁人不忍打擾半分。


    這般的恬靜,這般的美好,卻在被印入封澤眼簾的那個瞬間,化為了烈焰的滔滔。


    這刹,一種所有物被覬覦的暴怒席卷了封澤所有的理智,令他下意識的忽略了眼前畫麵的怪異感,忘卻了這裏是醫院。


    憤怒中的他,整個人就若一柄於沉睡中突然醒來出鞘的利劍,透著冰封千尺的寒與□□裸的殺意,促然壓向了不遠處的男人。


    “放開他!!!”


    突如其來的暴喝將病房中正絮絮叨叨說著話的倆人同時驚回過了頭。


    被驚嚇到的褚景然,本能的收緊了攬著男人脖子的手,側著被嚇到瞪大的眼睛,望向了病房門前的封澤。


    若說方才的封澤是一把出鞘的絕世凶刀,那麽在褚景然眸露驚懼望過來的瞬間,那這把凶刀上的戾氣就頃刻被收攏全部光華,若深淵下獨能被陽光照拂到的那小片碧水清潭,眸眼中惟剩鐫刻進骨的柔情與暖意。


    他下意識的放柔了臉上的嚴肅與語調,對著不遠看著他的人,輕喚道:“尾尾……。”


    不同於往日少年聽到這兩字後眸眼不受控製大亮的一個度,或者扭過頭傲嬌的說不理你的小動作,不遠那雙幹淨的眸眼中沒有半分動容。


    不是玩笑,不是故作震靜,是真真實實的陌生。


    就若深淵下那潭碧水,幽不見底,折射不出任何多餘的色彩。


    沒有波動,沒有波瀾,靜靜的,那種目光,就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最普通的陌生人。


    一絲不落的看清了少年眸底所有情緒的封澤,這刻心顫到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他的尾尾……他的尾尾為什麽會用這麽陌生的眼神看著他?


    一定是尾尾生氣了,這一個星期尾尾一定是受了委屈,尾尾現在一定是在跟他嘔氣,一定是……


    就在封澤頭腦無數自我安慰的念頭劇烈翻滾之際,不遠褚景然收回了注視著人的視線,側過頭,用著直白而迷惘的聲調,對著身旁的男人問出了三個字。


    “他是誰?”


    他是誰???


    直白而簡潔的三個字,在安靜的病房中回蕩著,無盡的瑕白好似化為了一柄鋒利的利劍,在這刹的瞬間,粉碎了封澤腦海中所有的自我安慰,粉碎了封澤曾經倚仗著的所有驕傲。


    他的尾尾……他的尾尾竟然問。


    他……是誰?


    他是誰?


    他封澤……是誰?


    下一秒——!


    “你對他做了什麽?!!!”驚怒的咆哮滿灌整間病房。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離別、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然而,世間還有一苦,短短一輩子中,你一直堅定的認為自己抓住了世間最美的幸福,可直到某天,攤開手時卻發現掌中不過抓住了一縷飄渺的夢。


    曾經的記憶,曾經的畫麵,曾經的種種,不過是一場風吹即散的鏡花水月。


    這種苦,名幻。


    從相遇到相識,從相識到相知,從相知到相愛,從相愛到相守,一直以來,封澤都那般堅定,那般不移的認為,他可以守著他,可以護著他樣的小天地,他們真的可以幸福一輩子、


    可是……所有的曾經,所有的美好,在這刻,被無情的實現通通擊碎。


    他的尾尾好像……


    不記得他了。


    看著不遠少年緊攬著男人脖子不願放手的畫麵,看著少年再次側頭,對著自己方向不自覺微擰的眉,覺察到少年眸中對自己升起的警惕及……厭惡。


    厭惡。


    嗬,厭惡……


    妖族對捉妖師,天生就應該厭惡的,不是麽。


    他們是敵人,天生的敵人,不能共生,不可共存。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這麽疼?


    分明最清楚這一點的自己,分明不是第一次被用這種眼神注視著的自己,那顆自詡強大的心,會……這麽疼?


    這感覺就像是被埋進肉中的刺,每一口微弱的呼吸,每一個細小的動作,帶來的,都是自神經上點點蔓延開的痙攣與腕骨。


    封澤這輩子都沒有這麽疼過,從來沒有。


    病房中安靜的有些詭異,然而就在這安靜的過份的此刻,忽的響起了一聲突兀的輕笑。


    “嗬……”


    單調在冰冷中回蕩,緊接著下一秒,一直垂目的男人驀地抬起了頭。


    就見不遠男人向來被深邃與理智充盈的眸眼,於方才刹那間,已被赤色悄然蔓延,被瘋狂點點湮滅,染血的目於單調的白色中,看起來異常可怖。


    而此時此刻,封澤整個大腦中,惟剩一個執拗的念頭。


    搶回來!


    他不管尾尾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不管尾尾是否本能的厭惡著自己,他不管尾尾現在在乎著誰,不管尾尾現在是否排斥著這樣的自己。


    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


    那個從剛出生起,就待在他身邊,會因為他誤解它,而做出危險動作跳到他懷中的小狐狸。


    那個喜歡沒日沒夜賴在他懷中,慵懶的打盹,蜷著睡覺的小狐狸。


    那個會因為吃不到好吃的,就衝著自己發脾氣,傷到自己後,又懊惱的回頭安慰自己的小狐狸。


    那個嬌氣的一受委屈就會癟嘴巴,一不如意就會小任性,一天到晚小傲嬌,內心卻柔軟單純的過份的小狐狸。


    而他,是自己的尾尾。


    自己這輩子最重要的珍寶!


    自己這輩子想與之相守一生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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