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見不遠那隻微肉的小手中, 正安靜躺著的一顆彩色的糖果。


    這……是什麽?


    小孩兒似乎很害怕, 睜著雙可憐眸兒的他, 緊抱著懷中那惟一能給他點安慰的灰貓, 無辜又無措的道:“我……才六歲, 沒錢, 隻有這個,給……給你。”


    所以, 你別殺我,因為,你殺了我,也在我身上搶不到錢。


    麵對著這一幕, 腦電波完全不處於同一水平線上的倆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小孩兒是不敢,至於秦擎蒼這刻,卻是茫然。


    看著那顆安靜躺於對方小手中被漂亮糖紙包裹著的糖果,秦擎蒼原本凶煞若狼般的眸中, 露出了幾分不解的茫然。


    為什麽要給他?


    整個人生的記憶中,整個世界的過往中,從來沒有人給過秦擎蒼任何東西。


    無論是食物,還是水。


    在秦擎蒼的世界中, 無論他想得到任何東西,都需要不斷的爬, 不斷的殺, 不斷的搶, 隻有完成一個又一個教官布置下的任務, 他才能得到食物,才能得到水。


    若哪次沒有完成布置的任務,他就隻能餓著,隻能渴著。


    去吃生肉,喝同類體內溫熱的血,掠奪似乎成為了他生命的一部份,甚至是一件極為平常的一部份。


    而與之相反的給予兩個字,卻完全與他的生活,與他整個人生半點沾不到邊。


    因為,他的世界中,隻有生與死這兩種對立的色彩,要麽成為那個活下來最強的那個人,要麽被同類殺死,變成鯊魚的餌料。


    一直以來,秦擎蒼都知道,他的生命是黑白色的,並不需要像這顆糖果一樣絢麗,充滿其它的顏色。


    可是,麵對生命中來自外界的第一份給予,他卻有種想留住的衝動。


    這種感覺……他意外的喜歡。


    小孩兒噠噠跑遠的身影在視線中徐徐消失,暗處的秦擎蒼收回眸,將視線下移到手心中。


    看著安靜躺在他手心中那顆被絢麗糖紙包裹的糖果,他緩緩地合攏了染著汙漬的手指,將之鄭重的放到了懷中。


    狼可能會因一進疏忽而被同伴咬上一口,但同樣的錯誤卻不會出現兩次。


    秦擎蒼是一個很出色的獵手,連當初訓練他們的教官也說過同樣的話。


    同樣的雨夜,不同的城市,在同樣無數人都安眠進入夢鄉的夜中,在陰暗的角落中,上演著一場血腥的殘酷。


    他勝了,真真正正最後的勝利。


    從最底層到最雲端,一步登天的距離大概就是這樣的,同時,在勝利的那刻,他終於知曉了曾出現在周圍無數人口中,那份沉重的權力。


    西歐汀尼斯家族的繼承者,西歐那片遼闊的土地下,一個沒有秩序沒有法律道德約束世界中,最龐大的一股勢力。


    汀尼斯家族,一個龐大身處暗處用鮮血與殘忍堆積起來的家族,在這個家族中,沒有血緣血親這一說,因為所有的下代繼承者們都是自血海地獄裏爬出來的,誰能爬出來,誰就有權力坐於最頂峰的那個位子。


    千百年傳承的血腥製度,造就了汀尼斯世代的的繁榮與昌盛,可與這一同造就的,還有每當掌權者極度的殘忍,以及視人命如草芥的冷血態度。


    他擁有了自己的名字,不再是用數字編排的代號。


    卡利卜奧.汀尼斯。


    可是,他還是更喜歡那個連模樣都記不清的女人為他起的那個名字——秦擎蒼。


    至於原因,他想大慨是為了不徹徹底底的忘記,是那個連模樣都記不起的女人給了他生命吧。


    雖然,這條命活得異常殘酷,但至少他活下來了,不是麽。


    至那後,他整個人生都似一夕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些曾對他打罵的人,開始對他恭恭敬敬,每天他被安排著開始學習無數東西,習慣各種殘忍的刑罰,甚至需要親自上陣,學會如何抵抗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刑罰。


    汀尼斯家族讓他擁有了無上的權力,讓他擁有了抉擇旁人生死的隨意,讓他成為無數人眼中敬畏的對象,但秦擎蒼並不開心。


    若說以前,他是為了活下來而爬著,拚著,殺著,但現在,他已經活下來了,那麽他又是為了什麽繼續走下去?


    人一旦失去目標,總是會亂想些亂七八糟的事,哪怕秦擎蒼也不例外。


    翻遍記憶,秦擎蒼發現,除開模樣已早已記不清的母親外,記憶中就惟有他自己的名字。


    當然,除開這些外,剩下的就是源源不斷的鮮血與殘酷的訓練,以及一路上死在他手中無數的人。


    那麽多的人,卻沒有一張臉他能想起來。


    這刻,秦擎蒼忽的覺得自己的人生,大概就真的如此了,像墜進深淵後,無法抵達盡頭的一片黑暗。


    而在這個不斷下墜的過程中,甚至連無意闖入的火光點都不會……等一下!


    無意闖入的火光……!


    一片漆黑的夜中,床上的秦擎蒼坐了起來,下床的他隻身行到書房中,拿著鑰匙的他,打開書桌那惟一上鎖的抽屜。


    緊接著,自抽屜中他小心翼翼的捧出,曾被他鎖於其中惟一的色彩。


    一顆被絢爛彩色糖紙包裹,於時間流逝中開始慢慢融化的糖果。


    被墨色完全同化的書房,少年趴伏在桌上悄然入眠,平日冷冽的眉眼似被糖果的香甜悄然撫慰,嘴角第一次彎出了心安的弧度。


    窗外,一直被烏雲遮於其後的月亮也探出了頭,傾瀉流光散下,依稀可以看到伏爬於書桌前的他手緊握著什麽東西。


    緊握的力度,就像是前行在一望無際黑暗中,不小心捕獲天邊一閃而逝的流星。


    想緊緊的攥著,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的鬆手,調皮的它就會從掌中溜走,徹底消逝在他黑暗一片的生命中。


    翌日清晨,走出房間,看著已靜候在客廳等待的導習,秦擎蒼道:“幫我調查一個人……”


    側頭,窗外陽光輕灑在綠蔭草地,熱烈的夏日悄然來臨。


    “h國,江城市,六歲,寵物是一隻叫毛球灰色的貓咪,小名……”


    收回眸,緩緩移向對麵人,他道:“小然。”


    “我需要他的資料,從這刻起,每天的資料。”


    貼身口袋中,一張薄如蠶翼的彩色糖紙安靜的躺著,它靜靜的聽著,聽著耳畔少年沉穩的心跳,以及那平而緩卻微含著雀躍的話語。


    糖紙想,或許少年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的新目標。


    這時的秦擎蒼不知道的是,這抹無意闖入的璀璨星光,將會在接下來的時間中慢慢一點點改變他,乃至他全部的人生。


    隻是,未來的事誰知道呢……


    如常般,結束了一天學習與任務的秦擎蒼拖著疲憊的身體,未有過多逗留,直接回到了書房中的他,果然,看到了安靜擺放於書桌前的一紙信封。


    懷揣著自己都未覺察的雀躍心情,腳步明顯歡快了一個調的他繞到書桌後坐下。


    這才拿起書桌上的信封,將裏麵的資料小心翼翼的抽出,而後展放眼簾。


    褚景然,六歲,出生於h國江城市,父親是某知名公司經理,母親是全職太太,寵物毛球,是一隻m國短尾貓,本人現就讀於江城第一小學二年級,任班長……


    並不太長的一紙屢曆,坐在書桌前的他卻看的極慢,逐字逐句中好似在細心的品鑒著什麽。


    終的,將整封信件看完,秦擎蒼自信封中取出了一張附帶的照片。


    午後陽光正好的教室中,無數小蘿卜頭端坐認真聽講,粉雕玉琢的小孩兒赫然在列。


    但見他兩隻微肉可愛的小手撐著小腦袋,一雙假眼睛炯炯有神睜的大大的認真聽課。


    沒錯,是假眼睛!


    雖然那眼睛十足的逼真,但經受過正式訓練的秦擎蒼一眼就認出,那是人為畫上去的。


    此刻小孩兒閉著眼睛,微張著的小嘴邊,還掛著道十足可疑的水漬,它的主人竟就這般光明正大的在課堂上睡的正香。


    噗呲——


    結合照片,在頭腦中勾勒出那副生動畫麵的秦擎蒼,再也忍不住,人生中的第一次笑出了聲。


    第一次,他覺得可愛這個詞,竟無法完全詮釋他內心突湧出的喜愛之情。


    特別是在他想到的相遇的那個雨夜,想到的是那雙因驚嚇過度,瞪的滾圓的漂亮眼睛,與麵前這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對比時。


    不知多久,停下笑容的他垂頭,幽藍含笑眸眼緊盯手中照片的同時,伸手自旁抽出一個全新的筆記本,拿起書桌上的鋼筆,主人在上寫下了他第一篇日記的第一句話。


    他叫褚景然。


    一句話後,秦擎蒼不知道再該寫些什麽,因為他覺得那些多餘的廢話似乎不能清晰的說明這個人對自己的特殊,及自己對這個小孩兒的喜愛。


    思考了近十多分鍾,他終又在後麵另一句話。


    是最特殊的存在。


    伴隨著主人的離開,書房整個都陷入了黑暗之中,不遠書桌上,放著一本嶄新的日記本,裏麵記錄著主人另一個不一樣的世界與另一段全新的心路曆程。


    這個注定不一樣的世界,這個不一樣的曆程中的第一句話,如同一句事先寫好的先知預言,讓無數年後的他們,彼此成為對方眼中最特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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