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超好看!


    《玩宋》/春溪笛曉


    第十五章


    品牌和廣告這些觀念, 在宋朝已經有了雛形,街上到處都是五花八門的招牌, 大飯店前麵還會紮個“歡門”, 就是用竹子鐵絲紮成門樓,往上麵纏上各色絲帶,講究些的還綴上鮮花,美得很。


    方洪玩的這一手, 可算是給開封城百姓們添了不少談資。據說某位國公家的小孩為了抽獎, 愣是纏著他祖父一口氣買了十幾貫錢的書, 幾乎把店裏每樣書都搬了一份!他祖父財大氣粗,還在那鄙夷:“你們這家店書怎麽這麽少啊?”弄得方洪都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這國公爺的小孫兒手氣還不錯, 抽了十幾次獎,抽到了足足三隻蝙蝠兒。小孫兒聽了五福臨門的說法, 扯著國公爺衣角喊:“五福~五福~”


    國公爺沒法子,隻能以國公府的名義給某某書院捐一批書,又大手一揮花了十貫錢, 總算是讓孫子集齊了五福。也就是說, 這位國公爺的小孫子花了足足兩萬五千文錢, 成為了第一個集齊五福的人!


    方洪給國公爺爺孫倆分發獎品和書香卡、書香券時還算鎮定,等第二日一早他才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去找王雱, 和他分享這一喜訊。


    方洪是假鎮定, 王雱可不同, 王雱是真鎮定。他笑眯眯地說:“這隻是開始而已。”


    這個時候國公爺的孫子已經在圈子裏幫他們打起了免費活廣告, 這位國公爺小孫兒還有點風流衙內苗頭, 他在小朋友們聚會時大搖大擺地掏出幾個可愛至極的胖胖魚掛件,一個一個分給自己喜歡的、長得好看的女孩子~


    沒錯啦,隻給女孩子,男孩子是不給滴~哦還有,長得不好看的不給,不愛和他玩的也不給,哼,叫她們平時整天老覺得他笨不帶他玩!


    這風流小衙內的做法見效很快,拿到胖胖魚的女孩子都圍到他身邊嘰嘰喳喳地和他說話,其他沒拿到的不是生氣地罵他,就是哇地一聲哭出來,場麵一度失控!


    第二天,一群勳貴湧入買買買,每個人都是來花錢讓小孩抽獎的。有什麽辦法哦~我孩子都被欺負哭啦,而且又不是什麽敗家事兒,買書哎,買書是不會錯的,可以用來傳家~


    購買欲是會傳染的,圍觀的百姓們見他們買得火熱,免不了要進去看一看,瞧一瞧。偶爾有人撿漏得了張勳貴們不想要的“小小書香客”優惠券,原本不打算買書的人免不了為孩子挑些啟蒙書回去,可比平時便宜了許多錢呢!


    方洪根本沒料到一個抽獎和一批小掛件能差點把他的庫存賣光。好在有一批新書已經在印刷完畢,很快可以填補這份市場空白!方洪趁熱打鐵地把新書擺到貨架上,迎接這個讓他感覺美到不行的新年。


    王雱一點都沒摻和,每天依舊往國子學裏頭跑,和司馬琰嘀嘀咕咕。司馬光和王安石也在年前把《五年科舉三年模擬》整理完了,方洪從王雱那得了消息,扔下一堆事親自上門取稿子,老實回了司馬光和王安石好些問題才離開。


    司馬光說:“京城今年可真熱鬧。”


    想到這熱鬧有自己兒子出的一份力,王安石心裏有些小驕傲,笑著說:“那天雱兒去大相國寺那邊買了堆布頭回來,我還覺得他在胡鬧,沒想到現在這些布頭搖身一變成了小孩子們的最愛。”


    司馬光道:“有時小孩子的腦筋可比我們靈活多了,像他們搗鼓出來的紙牌都能賺十來貫錢了,比我們俸祿都高。”


    兩人相視一笑,都覺得自己兒子/女兒棒極了,兒吹/女兒吹知己相逢、惺惺相惜!


    另一邊,方洪趁熱打鐵把《五年科舉三年模擬》的印刷工作安排下去。這年頭的印刷都是雕版印刷,一本教輔資料得弄許多塊雕版。方洪讓雕版師父先把其他工作停了,全力完成這書的雕版工作,趕在年前把書給印了出來,趁著“書香客活動”的尾聲大賣了一波。


    當然,教輔資料最重要的渠道是直接麵向學校銷售。方洪第一時間給胡瑗送了一批,讓胡瑗看看這本由司馬光和王安石聯手編纂的《五年科舉三年模擬》。胡瑗本就是“考出人才”的推崇者,見到這份教輔資料後非常滿意,覺得內容詳實、選題全麵,最要緊的是要是學生人手一份,可以大大提高課堂效率,不必每次都由先生念題、寫題!


    胡璦對司馬光和王安石兩個年輕人也非常看好,捋著須說:“行,放著吧,我會讓人推薦下去的。”


    除夕這天,書坊終於歇業了。方洪親自跑了趟王雱家,給王雱送錢。這一回雖然沒寫契書,方洪卻還是賣出的每一本書分了一份錢給王雱。份利肯定不大,不過對吳氏而言卻多得驚人,拿到手的時候她幾乎下意識地想還回去。


    這大概有五十兩銀子了吧?


    王安石對吳氏說:“收好吧,你兒子可是想著要修縣衙的。”


    吳氏聽了不由罵:“什麽我兒子?難道他不是你兒子?”


    王安石不吭聲了。他和司馬光聯合編纂的《五年科舉三年模擬》賣出去也會得一筆版稅,他們一家人手頭會寬裕許多,往後就不用緊巴巴地過日子。他兒子還很會安排,煞有介事地設立了一筆洗澡經費、一筆買書經費以及一筆衣服首飾經費,一家三口都可以動用自己那份“特殊經費”。


    用他兒子的說法那就是:“賺了錢就是要花的,光靠省根本省不出幾個錢來。”


    王安石深以為然。就比如方洪這次花錢搞活動,帶動的可不止他自己的書坊,雕版師父、印刷工、店裏夥計有了活幹,家中可以攢下餘錢;書賣得好,造紙的、產墨的都能帶活,也能養活一批人。這些人手裏有了餘錢,會出去購買年貨,賣貨郎得了錢,又會花錢割些肉過年包餃子……如此一來,許多百姓都會比平時多得些錢也多花些錢!


    王安石心裏對這個“商品經濟鏈”隱隱有些想法,不過還不成熟,他連司馬光都沒提起。他還太年輕,經驗不夠充足,說出的話肯定沒有說服力,他得去外麵實踐幾年!


    關於未來的計劃,王安石已經安排得滿滿當當。難得在京城過一次年,王安石放下書對吳氏和王雱說:“走吧,我帶你們去看舞火龍。已經和君實約好了,一塊出去走走吧。”


    王雱對舞火龍興致不大,不過聽說司馬光要去,王雱馬上套上外套往外躥。


    司馬光肯定不是自己一個人去的,他又可以見到阿琰妹妹啦~


    年後他會跟著王安石外放,再見還不知會不會是好幾年後,他們得珍惜每一次見麵機會啊!


    吳氏見王雱蹬蹬蹬地往外跑,不免對王安石說:“這小子,一聽到他阿琰妹妹就跑這麽急。”


    王安石對司馬琰印象很不錯,那孩子又聰明又乖巧,和他這上房揭瓦的兒子可不一樣。他說:“難得遇到個能和他說得上話的,他自然歡喜。”


    兩個人邊說話邊往外走,外頭已經有不少人往禦街方向走,都是去看火龍的。王雱這會兒已經熟門熟路地跑到國子學門前,嘴巴甜得抹了蜜一樣,機靈地向司馬光夫婦拜年。


    司馬光掏出個紅封遞給他,笑著說:“新一年可得少讓你爹操心了。”


    王雱乖乖謝了司馬光,口裏卻說:“那可不行,我爹就愛為我操心。”他目光瞄向司馬琰,見司馬琰換了身新衣服,外套是紅通通的襖子,頓時覺得天底下的媽媽都是一個審美,覺得自己兒子/女兒賊適合大紅色。沒錯,他身上也是紅通通的棉襖子!


    王雱笑嘻嘻地拉起司馬琰的手,又蹬蹬蹬往他爹娘那邊跑,替臉皮薄的司馬琰討壓歲錢:“爹,娘,阿琰妹妹給你們拜年了!”


    吳氏一看,兩個小孩身高差不多,都穿著紅襖子,臉頰被風吹得白裏透紅,瞧著怪喜慶。她柔聲訓道:“你自己一個人跑來跑去就算了,還拉著你阿琰妹妹跑,摔著了你阿琰妹妹怎麽辦?”邊說著她邊掏出個紅封遞給司馬琰,“阿琰,雱兒要是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


    司馬琰可沒王雱臉皮厚,她收下吳氏的紅封後規規矩矩地道了謝,才說:“他沒有欺負我。”


    兩個人跟著人流往禦街走去,不一會兒便看到火龍從南熏門那邊進城,一路沿著禦街前行,沿途走走停停,仿佛在向每一個往來的路人致意。王雱和司馬琰個兒矮,人一多什麽都瞧不見,還得讓王安石和司馬光把他們抱起來才能看個大概。


    兩個人被各自的父親抱著,都有些不自在:其實他們對火龍真沒興趣呀~


    忽然,朱雀門的方向傳來“嘭”“嘭”“嘭”的幾聲異響。


    王雱拉拉司馬琰的袖子和她一起往天上看去。


    燦亮的焰火爭相在朱雀門上空炸開,綻放出絢爛奪目的煙花。王雱和司馬琰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見了還沒散去的煙火。


    既然已經來到這個繁華的時代,他們就好好跟著他們的大佬爹到處看一看吧!


    關於“我們是不是露餡了”這個問題的交流戛然而止,兩個人都默契地不再去提這件事。提了還能怎麽樣,該露餡的還是會露餡,適當地比別人超前一點點也不是什麽壞事。


    司馬琰把王雱帶來的種子拿出來。


    這些種子囊括藥用、食用、觀賞用,王雱頭一回去買時直接說每樣隻要一點點,全都給他來一份。量太少人家不肯給他包,他索性記下種類,回家自己做了許多兩指寬的小紙包逐一寫上名兒,第二天再去買!攤主都覺得這小孩著實稀罕,大多隻意思意思收了點錢,甚至還有免費送他一撮的。


    司馬琰沉吟片刻,指著灶房的方向說:“我們在外頭搭個暖棚子,要不然大冬天的可能種不活。”她挑了一包韭菜種子,保守地估計,“不如你明兒多買一些韭菜種子,這個可能容易活。”


    王雱欣然同意。韭菜炒蛋,香噴噴,還壯陽!


    兩個人有了主意,便到處找材料。司馬琰選的地臨近灶房,做飯生火時暖烘烘的,溫度有保障。透光的薄膜不存在,用布又肯定會被打,看來想兼顧采光和防寒肯定得人為操控了。兩個小孩哼哧哼哧地用木柴搭了個架子,又用結實纖長的細草繩把一撮撮引火用的稻杆、竹葉、幹蕨草捆一起,做成了可以輕鬆揭開的“棚頂”。


    這樣一來,陽光好的時候可以早早掀開棚頂讓它好好長,天氣不好和入夜之後可以蓋上棚頂防寒保暖。王雱沒設計過這樣的小工程,不過知道要求之後對他而言自然是小意思。


    可惜他們還太小了,忙活了一通,司馬琰和王雱額頭上都滲著細汗。


    王雱感歎:“勞動人民不容易啊。”


    司馬琰也覺得兩隻爪子酸酸軟軟的,認同地點頭。時間不早了,兩個人把頂棚蓋上,洗了手,回屋裏看王安石他們說話。


    剛才兩小孩在那鬧騰,幾個當爹當娘的還一起到窗邊偷看過。這會兒見兒子女兒玩夠了,王安石便笑問:“你們兩個在弄什麽?蓋房子嗎?”


    “對!”王雱負責任地站出來回答,“天氣太冷了,阿琰妹妹說種子在地下覺得冷,肯定不肯出來,所以我們給它們蓋了暖棚子。等它們發現外麵很暖和,一定會乖乖出來啦!”


    司馬光溫言笑道:“這想法倒很不錯。宮中就有暖房專門在冬天種植果蔬,過年時官家還會賞賜一些給有功之臣。”


    對於古人也有溫室種植這件事,王雱和司馬琰都不覺得稀奇,人國子學還像後世一樣有大考小考月考期末考呢!


    司馬光留王安石一家用了飯,親自送他們到門前。


    順利會師,王雱心情棒極了。回家時煞有介事地數了從國子監到公租房的距離,對王安石說:“家裏到國子學,不到兩百步,爹,我明天還想去國子學找阿琰妹妹玩,不用你們帶,我自個兒去。”


    王安石不置可否。


    王雱積極地踮起小短腿給王安石捏肩膀,早想好了說辭:“我今天和阿琰妹妹把種子種下去啦,我得每天去看看發沒發芽!”


    “也成,”王安石斜睨他,“每天背一段《論語》,背出了,早上我出門時便順道把你帶到國子學門口去。”


    王雱眼珠子溜溜轉。偷奸耍滑第一要訣,但凡領導安排的任務,你最好不要表現得很輕鬆,更不要提前做完。否則下回任務一準加倍~


    他頓時一臉難色,小臉皺得不行,為難地說:“還要背下來嗎?我怕記不住。”


    王安石悠悠道:“早上不是記得挺清楚嗎?還非禮勿視、非禮勿言的,振振有詞得很。”


    王雱毅然跑到書桌前坐下,哼哼唧唧地嘟囔:“背就背。”


    第二天王雱才想起自己沒問“一段《論語》”到底是多少,他估摸了一下,意思意思地把學而篇後麵的為政篇給王安石背到“吾十有五而誌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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