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超好看!  第十七章


    鄞縣遠不如開封繁華, 到處的房子都破破爛爛的, 王雱溜達了幾天就基本溜達遍了。


    兩個小夥伴的性情,王雱也基本摸清楚了,比如他要去幹一件事,鄭思肯定會說:“我們再想想吧,要是出事兒了可咋辦?”武興卻絕對會說:“幹幹幹!不幹不是大宋人!”


    這兩小娃娃挺逗的, 王雱不介意帶他們一塊玩。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孩子王, 王雱對於誘拐別人家小孩這件事一點都不陌生,沒多久就統治了鄞縣兩歲以上十歲以下這個階級。更大一點, 就不愛帶他們這些小屁孩玩了。


    王安石到底下走了一圈, 又回縣衙把需要自己處理的工作都做完了, 才騰出手來檢查王雱的功課。


    鄭思和武興都沒來得及離開, 被迫在旁邊看著王雱接受王安石嚴格的考校,頭皮都麻了。


    武興還好,他不愛學文,從小就和他爹一樣習武, 準備長大後繼承他爹的縣尉之位。在他們這種小地方, 他這種理想算是非常偉大的了, 至少他還想當個縣尉不是?別人隻想當巡捕呢!


    鄭思就不一樣了, 鄭思他爹對他寄予厚望,從小就手把手教他練字識文。


    雖說吧,他爹水平也就那樣, 但他很確定同齡人裏頭他書念得最好, 連剛調走的那位知縣家的衙內都比不上他。可現在聽了王安石與王雱的對答, 鄭思覺得自己簡直沒學過他們說的那些句子!最要緊的是,王雱滿打滿算才四歲!


    晚飯時間,鄭思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家,整個人像是掉進水裏再撈出來的小雞一樣,蔫耷耷的,沒點精神。


    鄭主簿最著緊這兒子,不由關心地文:“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鄭思把事情這樣那樣地一說,神色沮喪得很。


    鄭主簿一聽,也覺驚異,第二日談完公務便和王安石討教教子方法。王安石謙虛地說:“沒什麽方法,就是嚴厲一點罷了。”


    他又把自己和王雱鬥智鬥勇的經曆給鄭主簿說了,簡而言之就是從嚴抓起,定點定量給任務,不完成不許出去玩,絕對不給兒子半點偷奸耍滑的機會。


    鄭主簿聽著覺得很有道理,回去後琢磨了一宿,琢磨出個從嚴教子的具體方案,白天就正式開始實行了。


    早上用過早飯,王雱叫上武興溜達去鄭思家找人,鄭思他娘出來說:“思兒今天要寫功課,不能和你們去玩了。”


    王雱和武興麵麵相覷,都覺得奇怪,不過小孩子聽到“xx要學習不能去玩了”這種事的第一反應都是趕緊溜。


    這當然得溜啊!要是多留一會被他們爹知道了,把他們也抓去學習怎麽辦?


    王雱和武興還是和平時一樣到處溜達。


    杏花開了,春耕開始了,街道上人少得很,至少沿街擺攤的農夫沒了大半,王雱和武興跟著巡邏的巡捕溜達出碼頭,看著一早出船回來的漁夫們在那叫賣河鮮海產。


    鄭思不在,王雱覺得可以幹點壞事,他扭頭問武興:“會生火不?”


    武興中氣十足地應:“會!當然會!”


    王雱讓武興蹲下身嘰裏呱啦地耳語幾句,武興兩眼一亮,便和王雱分頭行動,王雱去買魚蝦,武興去弄柴火。


    不一會兒,他們在河灘上弄起了個小火堆,拿東西戳起一隻隻蝦架在火上烤了起來。


    王雱嘴巴甜,還在周圍的漁家裏討了些自家磨成細末的香料,烤得差不多就撒一些上去,香得很!


    兩個人吃了一些解了饞,也沒忘記鄭思這個可憐的小夥伴,又烤了幾隻蝦和一條魚溜去找鄭思。


    鄭思正沉迷功課,欲生欲死,忽然聞到一陣香味兒從外頭鑽進來。


    他探頭一看,看到窗外探出兩顆腦袋,一顆屬於王雱,一顆屬於武興。


    鄭思跑到窗邊問:“你們怎麽過來啦?”


    王雱踮起腳把手裏攥著的烤魚烤蝦遞給鄭思:“我們去燒烤了,留了幾串你嚐嚐。”


    鄭思瞪圓了眼,忙問:“你們生火了?火滅了嗎?可別把周圍燒了才好。”


    瞧瞧,這就是典型的鄭思式擔憂。王雱說:“滅啦,在河灘上生的火,到處都是沙子,燒不著的。”


    王雱怕曬傷,見太陽高高升起就不玩了,用沙子把火堆一捂,什麽火都燒不起來了。


    鄭思這才安心,接過烤魚烤蝦,想了想,又往回分了兩隻蝦給王雱和武興,三個人一起哢呲哢呲地吃了起來。


    王雱隻是一時興起才拉武興烤魚烤蝦,玩過一次也就沒去了,可也不知誰家小孩遠瞧見了,回頭便也領著其他小孩跑去河灘上生火玩,大多都是嘴饞饞的,都自己抓魚釣蝦烤著吃。


    王安石這天走到碼頭巡視,遠遠看到幾個小孩躲躲藏藏地在那燒火,溜達過去把人逮著一問,才曉得這個“燒烤風潮”還是自己兒子帶回來的。這臭小子,居然還敢玩火了!


    再一問,他兒子天天都到處溜達,大夥都悄悄看著他呢,他幹什麽,他們就跟著幹什麽!大家都覺得王家小衙內會玩得很,做什麽都很有趣!


    王安石板著一張臉回到家。


    由於王安石一貫都愛裝模作樣地板著臉,王雱也沒發現不對。他麻溜地跑上去給王安石捏肩捶背,問道:“爹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啊?”


    王安石斜睨了王雱一眼,對王雱每次信誓旦旦說“不能再多了,再多我記不住”“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寫不完”這種話生出了幾分懷疑。真要已經學不來了,他怎麽還有精力天天往外竄?吳氏肯定是管不住這兒子的,她太寵著他了。王安石心裏有了主意,對王雱說:“春耕開始了,你隨我一起到外麵去走走,也了解一下民間疾苦。”


    王雱想到王安石上回“下鄉考察”回來後的模樣,一激靈,麻溜地說:“不去,我還小呢,我才四歲!”


    王安石決定的事可不會輕易動搖。他說:“你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往外跑?”


    “沒有的事,我天天在看書和練字,忙著呢。”王雱振振有詞,“了解什麽民間疾苦啊,我們家就很苦,爹你以前都沒錢帶我去洗澡呢。”


    提到洗澡王安石就想踹他一腳,洗澡錢擠擠也不是沒有,隻是去澡堂又費錢又耗時的,還不如攢些錢多買幾本書,至少書看完了學問肯定是自己的——洗個澡圖什麽呢?


    王安石專橫獨斷:“這事我已經決定了,你不去也得去。”


    王雱隻能跑去抱著吳氏的腿。


    王安石把王雱跑去玩火的事兒告訴吳氏,吳氏也不站王雱了,連夜替王雱收拾個小包袱,讓他自己背著跟王安石一起下鄉去。


    王雱現在無比痛恨封建社會,這要是換成二十一世紀,他這個歲數的小孩還不得當成小皇帝供著?!


    帶一個四歲小娃娃下鄉考察,真虧他爹想得出來!


    對於王安石這個愛下鄉考察的領導,鄭主簿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


    領導要去體察民情,他隻能留守縣衙代為處理各項公務。


    王安石前腳剛帶著王雱離開縣城,後腳就有鄰縣主簿過來商量水源分配的矛盾,水源是農戶的命根,一個分配不好是要出事情的,相鄰的鄉縣得提前商量好,免得到時你挖一個渠把水往這邊引,我挖一個渠截斷你的水源,分分鍾能打起來!


    鄞縣這一帶水網密布,矛盾沒一些內陸鄉縣那麽大,主簿之間相處非常和諧。


    要知道知縣一般三年一換,主簿、縣尉不一樣,主簿、縣尉都是本地人裏挑出來的,很有可能一幹就是十幾二十年,主簿與主簿之間也相熟。


    這鄰縣過來的主簿和鄭主簿就有十幾年的交情,聽說王安石下鄉去了,鄰縣主簿便說:“看來鄞縣百姓有福了。”鄭主簿捋著須笑道:“我也這樣覺得。”


    鄰縣主簿羨慕得緊:“你們新知縣也信任你們哪,縣中事務全都放心地交托給你們了。”不像他們,遇到新知縣上任就得受一番磋磨,搞什麽新官上任三把火,民生民情不去了解,上來就是發政令、撈政績,把縣裏弄得亂七八糟之後拍拍屁股走人。氣人!


    鄭主簿笑著送走鄰縣主簿,心裏也覺得慶幸。一般上頭派下來的知縣都是來撈政績的,混個資曆就往上走,哪會把心思放在處理縣務上?


    王安石別的不說,至少他沒有瞎指揮,願意先親眼看看百姓的生活。


    鄭主簿正想著,忽見武縣尉急匆匆地找了過來,手裏拿著張紙條,說:“老鄭,你給我瞅瞅這紙上寫的什麽?我家那混小子也不知什麽時候學了寫字,留了個紙條不見人了,急得我婆娘直接找到府衙來了。”


    鄭主簿還沒來得及細看,他妻子也找來了,手裏也拿著張紙條。兩張紙條放一起看,好了,兩個都悄悄跟著王安石父子倆出去了。


    武興不用說,王雱這樣那樣地攛掇幾句,他立刻收拾東西摩拳擦掌等天亮。


    鄭思則是這幾天被他爹安排的功課壓迫狠了,咬咬牙答應和武興一起尾隨王雱父子倆出行。


    王雱和他們說好了,他們先自己悄悄跟一段路,等出了城再追上來會合。到時他們都走出老遠了,王安石這個注重效率的人肯定不會再折返送他們回城,他們就能跟著王安石到處玩去啦!


    至於回來後會不會挨打,那就等回來再說吧~


    武縣尉與鄭主簿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底藏著的想法:打,必須打,狠狠打!


    王雱一點都沒有拐跑人家兒子的自覺,見到鄭思和武興追上來之後假模假樣地問:“你們怎麽來啦?”


    王安石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兩個十歲大的小孩,沒把他們趕回去。


    帶著三個小孩,王安石走得比原計劃慢一些,不過也正因為領著小孩的緣故,沿途遇到的農戶更願意與他說話了。縣城周圍的農田都是良田,王安石一行人走了半天也沒遇到太大的問題。


    等走到一處村莊外,王雱的小眉頭一直皺著,雖然宋朝已經會用堆肥來保持地力,農村的衛生情況還是不容樂觀。


    昨天夜裏剛下過一場雨,王雱看著到處都是小水窪的土路以及這裏一塊那裏一塊的人糞牛糞,簡直不知道該從哪裏下腳。


    王安石笑他:“小小年紀窮講究。”


    武興很實在,拍拍壯實的胸脯提議:“要不我背吧,我力氣大得很,背著你走也不累!”


    不,就不,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讓人背。


    王雱在王安石和兩個小夥伴的注視下毅然往前邁出一步,鼓著稚氣的小臉說:“我自己走。”


    第三章


    “我愛洗澡皮膚好好~哦哦哦~小心跳蚤蹦蹦跳跳~哦哦哦~我爹爹想逃跑~上衝衝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有空再來握握手~上衝衝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我的爹爹幹淨了~~”大澡堂分了男女,男澡堂這邊飄著王雱嫩生生的嗓兒。


    不少人聽這歌兒,都忍不住轉頭往他們父子倆的方向瞧上幾眼。見王雱邁著小胳膊小腿賣力地給他爹搓澡,口裏還把歌兒翻來覆去地唱,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別看這歌兒都是大白話,聽起來還真是朗朗上口,回去教給自己孩子也不錯。就是詞兒得改改,什麽“我爹爹想逃跑”“我的爹爹幹淨了”,要是自家臭小子唱出來,他們非打死不可。


    王安石對自家兒子罵也不是,揍也不行,隻能繃著臉皮由著王雱給他搓背。這大概就是成親帶來的改變吧,以前他有這時間絕對會選擇多看幾本書,可是兒子學會說話之後他不知不覺會把時間花在和兒子相處上。


    別看王安石總一副“我兒子也就一般般啦”的樣兒,在他心裏是覺得他這兒子是天底下最聰明可愛的小孩。哪怕現在王雱胡亂哼著亂七八糟的歌兒引得眾人側目,王安石也不覺得生氣,反正他才剛來京城,也沒幾個認得的人,不帶怕的!


    話不能說得太絕對,王安石才剛這樣想著,便聽有人開口喊:“這不是介甫嗎?”


    王安石,字介甫。王安石繃著的臉皮瞅了瞅,斜眼瞧了瞧在自己背後蹦躂的兒子,意思是“不要唱了”。


    王雱還是很給自己老爹麵子的,不給他搓背了,他繞到王安石麵前踮起腳用濕巾子往那有點發黑跡象的臉可著勁擦了擦,咦,擦不黑白巾子!


    看來是臉本來就黑啊!王雱對自己的努力成果非常滿意,他爹現在天天堅持洗臉,臉上都幹淨了!


    王安石把王雱拎到一邊,朝和自己打招呼的人看去。看清來人,王安石露出笑容:“子固兄近來可好?我初來京城,也沒來得及去太學尋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玩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春溪笛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春溪笛曉並收藏玩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