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燈光照耀在女孩細白的巴掌臉上, 那一刹那, 羞澀緊張幾乎消失不見,兩道秀氣的眉峰, 透露出幾分的堅強與倔強, 眼睛裏都是認真。


    這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柔弱”女孩,她並不像一開始表現的菟絲花性格,她有著浸入骨子裏的倔強與剛強。


    顏司明眸光不明,溫聲笑回:


    “葉小姐的回答非常正確。”


    聽到誇讚, 葉曦眼角上揚的弧度完全無法隱藏,前世的她做很多表情基本都一個“醜”字,害羞也罷,開心也好,今生她缺乏對臉上微表情的控製力。


    她自己可能並未意識到什麽是微表情, 在她潛意識中, 表情都是那種比較誇張的, 類似於“前世她咧嘴大笑嚇哭同學”那種。


    但在座的人皆能感受到她的純粹愉悅。


    周佳佳十分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葉曦,紅唇微張,無聲動幾下, 最後還是敗下陣來,露出勉強的職業微笑, 維護自己最後的一分驕傲。


    實力決定結果。


    “抱歉, 顏總。”


    “周小姐非常厲害, 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再次合作。”


    顏司明職業化地表達一番官方標準話, 接著再公事公辦地目送幾位沒有通過最後複譯的譯員, 離開自己的辦公室。


    葉曦知道她已通過考驗。


    *


    待辦公室門再次換上後,顏司明起身對著剩餘二人,伸出纖瘦有力的右手,笑著歡迎道:


    “歡迎兩位優秀譯員加入此次東陽公司的外貿會議,希望接下來能與二位合作愉快。”


    輪到葉曦時,她禮貌性伸出手,當碰到他手指屬於男人的粗粒薄繭,她的手控製不住小幅度顫抖一下,回縮的速度也比正常人快約三分之一秒。


    顏司明神情不變。


    那隻晶瑩白皙的柔荑,真的小小的一隻,他的手可以把她的完全包裹住,柔軟無骨,觸感如上好綢緞,比凝脂白玉更細膩。


    他果然有一點“色令智昏”。


    顏司明微咪瑞鳳眼,他從辦公桌上抽出兩張名片遞給兩位譯員,中年男子立即回一張自己的名片。


    葉曦回之以尬笑,她沒有名片。


    “劉先生與葉小姐的德語水平都很厲害,葉小姐的理工專業知識也很厲害。不知兩位有意向來東陽工作嗎?我們公司的福利與待遇還是挺不錯的。”


    顏司明的微笑十分溫和親切,向兩位釋放最大的善意。


    李先生立即回應“好好考慮”。


    葉曦誠實搖頭回:


    “顏總,謝謝你的邀請,但我可能不適合這份工作。”


    朝九晚五的工作模式,不是她的追求,她還有星辰大海的理想。


    顏司明並未步步緊逼。


    他微笑著跟葉曦交換聯係方式,表示以後有機會再跟她合作。


    這也正合葉曦意,東陽公司的報酬,低得上她接兩周的純筆譯單子,況且她對東陽公司以後進口的電子數控機床等很感興趣。


    兩人想法不在一個頻道內。


    當葉曦拿出破舊的直板洛基亞手機時,引得劉先生側目而視。


    顏司明臉上驚訝也一閃而過。


    他見到葉曦臉上一點為此自卑羞澀意都沒有,心裏對她的好感更多,真是一個很有才高素質的漂亮女孩,已經很少見。


    顏司明也想跟葉曦繼續聊天,甚至可以單獨聊天,但他創業初期,他還有數不清的工作,隻能讓助理將倆翻譯帶出去。


    他繼續深陷工作海洋中。


    **


    為節省時間與精力,葉曦的午飯直接在東陽公司餐廳中吃的。


    葷素營養搭配的自助餐,新鮮的楊梅草莓蘋果梨水果,各色的燉湯,味道都不錯,對於普通職員來講,公司的午餐福利非常不錯。


    以僅存熒幕中的盛世美顏,葉曦在職工中小範圍內出名,後名氣漸漸傳開。


    餐廳中遇到的男女白領職工們,有的光明正大看,有的私底下偷咪咪看,有的甚至直接上來問聯係方式。


    葉曦禮貌拒絕,快速用完餐後回到休息室,安靜能讓她心理與身體上的都舒適。


    前世,她在工廠時,是一位埋頭苦幹的老實且優秀員工。後來在講台上,她隻要把知識點講完即可,幾乎不會有人前來搭訕,也不會有人發現她的輕微社交技巧障礙。


    準確來講,除去恩師與閨蜜,沒人會想跟她近距離社交。


    閨蜜芷柔曾經在看歐美劇時,指著電視機裏高智商、低情商的毒舌女主角,認真對她道:


    “看見沒,這類毒舌女人通常是要被打死的,但當你的才能觸碰到頂尖領域時,他們不得不求助於你的才幹,她有任性毒舌的權利。”


    至此,葉曦終於找到自己的生活方式,忽視自己的醜貌,強大內心。


    重生後,由於沒有一張“嚇死學生的臉”做偽裝,她的社交恐懼症非常明顯,針對男性還更加嚴重。


    葉曦知道自己需要調整心態。


    她會努力調整自己的恐懼症。


    但不需要花大量時間改變自己去迎合陌生人目光,她夢想著自己能在某個方麵真的達到頂尖領域,成為內心強大且有才幹的女人。


    獨一無二。


    **


    時間漸漸過去。


    德國是個很注重時間的嚴謹國家。


    下午兩點整,葉曦準時準點見到東陽公司的客戶。


    第一印象是很高。


    聽聞德國男人總體來說平均身高180,這個國家的男人平日裏很注意鍛煉熱愛運動,因此體型勻稱,70歲老人背也直直的。


    德國客戶的臉雖到不了極品帥哥程度,但每個人的精神氣質很不一樣。


    而且他們最高是有一米九五左右的meier邁爾先生,其餘個子也在一米八以上,身高一米六三、穿著平底鞋的葉曦感覺來到巨人國,看誰都得斜坡仰視,對她真是一個不太爽的體驗。


    僅憑前幾眼,葉曦很難完全分清歐美帥哥美女普通人的模樣,隻要胖瘦適宜,漂亮、一般、毛有點深,是她的第一二三麵印象。


    因此,她通過金毛藍眼、金毛棕眼、棕發棕眼,或者身高來把他們與名字一一對應。


    其中有一位有些同樣深邃五官與一米八七身高的種德混血青年男人,發色是純黑的,麵部線條有兩分亞洲圓和,中文名叫楊文傑,應是對方國際貿易的負責人之首。


    顏司明與楊文傑先用中文簡單客套,從話語中能聽出兩人是熟客。


    盡管很多氣質紳士風的高大歐美外客,身高一米八的顏司明在他們麵前的氣場一點都不弱,反襯托得有一股華國獨有的溫潤公子氣質。


    會議內容未開始,葉曦安安靜靜坐在會議室角落裏。


    德企亦有帶會議中文翻譯。


    那是一位身材火辣的亞洲女郎linda琳達。


    精致妝容、烈焰紅唇,一身鮮豔的貼身性.感超低胸裸背的魚尾紅裙,踩著至少有十厘米的細高跟,看似清涼如夏、熱辣似火。


    芷柔在非夜店派對都很少這樣穿。


    這位譯員卻穿到會議正式場合,果然國內國外環境不一樣。


    有性.感魅惑女郎,


    葉曦默默鬆一口氣。


    她認為自己可以存在感很弱地進行人生首次的口譯會議,網絡新聞上歐美男人都喜歡花木蘭類型的,她應該隻會默默無聞。


    可以這麽講,對方翻譯女郎的焦點打扮,給她打一劑定心針,看她的目光不多,更有助於她發揮實力。


    可她忽略一點:


    盛世美顏是世界共通的。


    葉曦的唇角慢動作地彎起來、彎起來,笑意卻未染至黑眸,眸底清冷得可以結冰。再來一次,心依舊被拉扯地很疼,可能是心髒過於年輕。


    這一次,她再不會像當初那樣。


    生平唯一一次哭鬧,把街坊鄰居都吸引過來看熱鬧。


    由於自己相貌與笨嘴,她被街坊鄰居們各種指責“醜人多作怪”、“啃父母的大學生”、“長這麽大還啃老”……其實從拿到獎學金開始,她一直靠自己。


    語言的傷害是無窮的。


    劉霞語畢。


    她抬頭看一眼淑女般的二女兒,估摸她平日裏“木頭美人”的個性,暗歎她恐怕真的沒有聽清楚她的言外之意。


    “曦曦,我們要幫你哥裝修新房,你能搬出去住嗎?”隻有在提出請求的時候,劉霞才會稱呼“曦曦”,平常都是連名帶姓叫人。


    “好。”


    聲音嬌軟,語氣堅定。


    葉曦已經與葉家二十年的陌生親人關係,唯一有聯係的地方,是每年對父母的贍養費,現在恢複正常,她也沒什麽值得懷念的。


    除去小悲傷以外,反倒是有種解脫感。


    原來影響母女的感情,並不是她醜陋外貌的錯,她長得漂亮也是這樣的結果,或許她們天生沒有母女情分。


    “曦曦——”


    劉霞正想繼續勸慰,卻沒想到她答應的如此幹脆,她終於頭一次真正正視二女兒。


    然後愣住了。


    那一雙清澈見底的瞳仁裏,悲傷與釋然像是一把鐵錘,把她自欺欺人的借口敲碎,露她出赤.裸裸的自私心。


    從什麽時候開始,


    這雙眼睛也有靈魂?


    **


    世人以為劉霞會疼精致的瓷娃娃葉曦。


    其實不然。


    她最寵最偏愛大兒子,對小女兒也不差,對自己二女,更像是公事公辦的“母愛”。


    葉曦很乖巧安靜懂事。


    從嬰兒時期開始不愛哭不愛鬧,小學初中大學一直按照生命軌跡一步一個腳印來。


    身為母親,劉霞卻覺得她美則美矣,隻有軀殼美得沒有靈魂,像是一直精致完美的玉瓷娃娃。


    他們家很普通平凡。


    卻生出一個絕色佳人。


    街坊鄰居見麵誇讚,但背後都交耳私語,說“葉曦恐怕不是老葉家的種”,包括她家親戚朋友也是。


    當初結婚前劉霞也確實相親過許多次,還談過兩場戀愛,皆被拋棄,對方最後選擇更漂亮的女生。


    最令她心寒的是,她丈夫葉明國背著她去做血緣關係檢測。結果出來沒問題,但總有黑心街坊親戚覺得,那鑒定是偽造的。


    一直自認為是嫻淑家庭主婦的劉霞,因此經常被人提起當年相親丟臉的事情,她心中意難平,把一切的發泄口對準自己二女葉曦。


    劉梅更想要極力掩飾的是,從兩次被拋棄開始,她骨子裏嫉妒一切比她漂亮的女人,說起來有點可笑與恐怖,母親嫉妒女兒的美貌。


    看到她過得不好,她有一種扭曲變態的爽感。


    但是,通常沒有靈魂的二閨女,讓劉梅她的舉動像是打在軟棉花上,從那無神茫然的眼中倒影,她看見自己像是跳梁小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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