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妹兒雙腿不自覺打顫搖搖欲墜。


    棺材裏躺著的楊神婆, 讓她回憶起爺爺奶奶去世的場景。


    腦海中一幅幅圖片浮現,病闖、墳墓、青山、穿越……她緊緊拽住山紳的手,才能感覺到一切的歡樂與生活是真實的。


    “甜妹兒,我在。”


    山紳展開結實有力的手臂摟她入懷。


    她低頭埋在她柔軟的黑卷發中,聞她發間的青香,用自己身體的溫度,溫暖她冰涼顫抖的身體, 她的恐懼與悲傷, 把他的心都揪住。


    既然有她在,


    這一切事情他們總能找到原因。


    他們慢慢走近, 仔細打量。


    棺材裏的楊神婆穿著整整齊齊的藍布壽衣, 消瘦的身軀, 飽經風霜布滿深深皺紋的臉, 稀疏的白發,完全是記憶中楊神婆的臉。


    進入的是其中一位楊神婆的墓可能性碎裂。


    若不是棺材中的人跟楊婆婆一模一樣,他們肯定會認為這些墓室全都相通,所有都是神婆。


    然而,世間連同卵雙胞胎都沒有這麽厲害。畢竟她們身體應該留下歲月留下不同的痕跡,眼前卻連皺紋都一樣。


    “楊婆婆她數十年如一日。”


    甜妹兒苦笑地自言自語。


    “那麽多年, 她黃牙還是三顆露出來, 川字皺紋最長的竟不是在中間,也不知道她年輕時候是什麽模樣, 長得漂不漂亮……”


    黑白分明的眸瞳裏, 一滴一滴眼淚, 從細白臉頰兩邊漸漸滑下。


    山紳半摟著她。


    他幫她小心翼翼擦幹眼淚。


    然後,他拿出八卦盤占卜:


    “掛象模糊,顯示不出來。不管探查什麽,這裏都查不出來,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幹擾。”


    “我們出墳墓看看。”


    甜妹兒拉著山紳,對棺材裏的楊神婆恭恭行一禮,然後朝著鏡像出口走去。


    一樣窄小的黑洞。


    一樣的墓室格局。


    連堆砌的青石磚頭都一模一樣。


    但墓門是關閉著的。


    有一道墓門在那裏,還有墓把手。


    甜妹兒氣沉丹田,用蠻力把墓門強勢打開。


    沒用。


    墓門上有一個圓盤。


    中心處交叉著兩個凹陷,是兩把劍的形狀。


    “這裏應該是兩把劍,可咱們隻有一把。”山紳一邊說,一邊把之前那把劍安放在凹陷處。


    但見,甜妹兒跟變戲法一樣,拿出一把類似的青劍放進去。


    山紳有點眼花:


    ……???


    “楊婆婆以前給我的。”


    話音剛落,嗡嗡嗡的聲音響起。


    兩把劍開始顫抖,隨即劇烈抖動。


    劍身鐵皮開始不停掉落,直到露出古樸簡潔的花紋,單單看過去,有一種說清道不明的生命感。


    緊接著,劍鞘自動脫下。


    山紳與甜妹兒一人接住一把劍鞘。


    再抬頭,他們清清楚楚看到,鏽跡斑斑的劍已經變成鋒利非常的劍。一點都不比甜妹兒腰間的魚鱗短劍弱,甚至更強。


    此刻,兩把劍自動化作一體,正對著墓室門刺下去。


    甜妹兒:


    ……靈異故事變武俠故事?


    哢嘣——


    墓門巨石被劍劃開聲音。


    兩把劍各自自動回到劍鞘,變成原來安安靜靜的模樣,隻是有投胎換骨而已。


    甜妹兒與山紳對視一眼,心有靈犀。


    他們共同伸手推墓門,就如同兩把劍那樣,果然,墓門從中間裂縫開始,一左一右慢慢鬆動。


    然後——


    伴隨著暖暖的清風,一股青草泥土的氣息瞬間飄入鼻腔,其中有山茶花的淡濃芬芳,耳邊有許多鳥雀嘰嘰喳喳的吵鬧聲。


    不再是墳林。


    “這是哪裏?”


    未出墓門,他們看見一片山茶花的某角。


    “山花山開春未歸,春歸正值花盛時”。


    山茶花開兩季。


    冬季十月,春季三月,但怎麽都不會在炎熱的夏季。


    “莫非我們到五碧山七碧山?”


    碧山中裏十裏不同天。


    很有可能出現此類不同季的景色。


    但甜妹兒敢發誓,她從沒有見過有如此一片山茶花的碧山,而且這些分明都是人工種植的。


    兩人牽著手走出墓門。


    甜妹兒不可置信看著眼前的一片山茶花園。


    再繼續前後左右上下打量。


    這裏分明是——奶奶家所在的青山,某處茶花山莊,這些茶花都是人種的,主要供給客人觀賞。


    但青山空間依然在她身體裏。


    不,不同的,她身體的青山更像原始森林,而這裏是現代社會的青山。


    甜妹兒震驚到腦子空白。


    許久以後,她才呆愣愣道:“是的,我沒在碧山裏見過,但我在……見過,我很熟悉這裏。”


    她滿腦子都是問號。


    青山跟碧山有何關係?


    某非她又穿到二十一世紀?


    她更想待在有家人的年代。


    “這裏不是碧山?”


    山紳不解地問。


    他摸摸甜妹兒濕漉漉的額頭,把她頭上細汗擦幹。


    “三聲,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有人來,咱們去個地方慢慢再說,那裏你一定要去看看。”


    她摟著他的腰。


    一隻手搭在重行禮上,腳一跌,快速飛躍到附近某棵綠樹上。


    “噓,咱們是黑戶”


    “還有幾把搶幾把劍的恐怖分子,見不得人那種。”


    但見一個一頭黃毛短發,穿著白色緊身背心、外罩黑色風衣、穿著一條黑色的半截運動褲,腳下踩著某國產牌黑色球鞋的青年人走過來。


    他耳朵裏還塞著兩耳機。


    嘴裏自我陶醉唱著完全不在調上、詞也不是很準的外語歌曲,偶爾還來個辣眼睛版太空漫步。


    扭一扭屁股。


    一臉中二的陶醉在自己的舞步裏。


    反正山裏沒人看。


    一切自由搖擺,一起搖擺。


    甜妹兒知道他是茶莊農家樂主人的獨生子,大學還未畢業生,卻很愛欺負村裏娃娃,曾經她帶著小弟們,跟她大戰很多回。


    “他的頭發?”


    “染的。”


    “他手裏拿著的?”


    “手機。”


    “他念的是?”


    “中式英語。”


    ……


    兩人一問一答咬耳朵的同時。


    也把各自的氣息傳給對方。


    癢癢撩撩的。


    從黃毛青年的手機顯示屏,眼尖的甜妹兒知道具體年月日,正好是她在這個世界失蹤的一年。


    一片樹葉飛去正中臀部。


    快速打斷黃毛青年辣耳朵的歌聲,以及辣眼睛的舞蹈。


    “那個花苞穀,給老子站出來”


    這句話很嘉州,誰都聽得懂。


    他捂著屁股轉一圈。


    樹葉跟著他也轉一圈。


    山林裏人毛都沒看到一根。


    黃毛青年尖叫著逃跑。


    一段時間內,青山茶莊有茶精靈傳說,活靈活現,招得不少本地有興趣的人來看茶花,算是因禍得福,但後麵也隨著沒有事情發生而漸漸消失。


    甜妹兒牽著山紳的手,跑過櫻桃林、橘子林、桃林、梯田等,避過無數熟悉的村民,來到她一直思念的農家老屋。


    遠遠看去,還是原來的模樣。


    她熟門熟路地從後牆翻進去。


    “這裏是?”


    “家,我曾經的家。”


    山紳不解,但信任她。


    屋子裏已很久沒有住人。


    前院裏的雞冠花、美人蕉、月季全都枯萎,倒是白蠟樹等依舊旺盛。


    後院的鋤頭、鋸子、鐮刀等農具可能都被誰拿走,剩下的都是破損或沒有用的。


    屋子裏累積滿滿一層灰。


    沒有一點點人氣。


    堂廳裏的電視機與一套家具不知被誰拖走,剩下亂糟糟的凳子。


    一間房一間房地走進去探查。


    其中,爺奶的房間保存最好,衣服什麽都在,櫃子裏裏還有他們與她的相冊,裏麵有無數的回憶,竟然無人把它拿走。


    一張也沒有被拿走。


    那個女人啊!


    山紳看著一張相片裏的“甜妹兒”。


    有一點矮小,有一點黑,其他跟她小時候沒有區別,正叉腰站在樹上神氣十足地比劃著什麽。


    “這是九歲的我,霸氣吧,可惜現在怎麽都曬不黑。”


    甜妹兒有點遺憾地搖頭,繼續道,“我出生在二十一世紀,爺爺葉星,奶奶葉曉曉,名字也是葉甜甜……”


    懵逼的山紳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


    “葉星,葉曉曉?”


    “對,就是知青葉星,與曉丫頭,你不知道當初見到奶奶年輕時候那麽二那麽傻,心裏有多鬱悶,不過她也過得更開心。”


    她開始講父母離婚各自安家生小孩、爺爺奶奶去世、她怎麽穿越到五十年代末……各種細枝末節,比小人書裏的故事還精彩。


    聽到她父母不要她的時候,山紳低下頭,輕輕碰一下她嘴唇。


    然後——


    本來想穿著淺償輒止,卻沉迷其中。


    他忍不住深深吸幾口,感受她的唇舌漸漸變熱,味道像是秋季剛成熟的水果,比蜂蜜還甜膩,越吸越舍不得放開。


    當故事講完以後,兩人已經渾身都燙熱的。


    很久以後——


    “為什麽楊神婆的墓會埋在這裏?這裏跟碧山村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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