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半個月,鍾念去報社報道去了。


    她在國外是用郵件和主編聯係的,回國前敲定了報道時間,沒成想到了時間,主編臨時出差,因此來接她的是另一個人,姓孫,大家叫他孫哥。


    鍾念原以為自己好歹是國外知名學府畢業的,再加上在泰晤士報工作的金燦燦的工作經驗,好歹也能去個重要點的版塊,結果孫哥招呼著她到了社會經濟版塊,安排她的第一項工作還是個名人采訪。


    倒也不是不重視她,最近社裏太忙,主編不在,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安排,於是哪兒缺人就把她安排到哪兒去了。


    等到主編回來,再做安排。


    鍾念聽完之後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再做安排,估計是看她能不能做好這次采訪。做得好,估計能夠按來之前說好的那樣分配部門,做的不好,估計就是從底層做起。


    不過她倒是挺喜歡從底層做起的,而不是一來就以空降兵的姿態露麵,她沒有什麽後台,在報社這種地方,閑言碎語太多,倒不如踏踏實實的一步步過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也拉幫結夥的,旁人禮貌的問她一起吃飯嗎,她客氣的回絕。有些東西雖不明說,但心裏都有點分寸。


    她朝你笑,並非是喜歡你;她誇你,也並非是真的覺得你身上有可取之處。


    很多時候,讚語不過是一種客氣的問好罷了。


    鍾念讀本科時候有一門選修課叫社交心理學,她雖然性格清冷不愛與人來往,但那門課她得了a。


    她或許不擅長社交,但她懂社交中的大部分客套與禮貌。


    吃完飯之後,鍾念仔細瀏覽被采訪者的資料。


    年輕有為的青年企業家,年紀比她還小一點,照片上他的模樣風度翩翩,一雙桃花眼眼尾上翹,難得的男生女相,富貴相。


    隻不過聽說人不好約,鍾念想想也是,上市公司ceo,每天忙著處理公務,哪有時間接受采訪。


    更何況現在是網絡時代,紙質媒體在生活中逐漸淡化。


    報紙上的頭條版塊再大,也抵不過一個微博熱搜來的實際。


    鍾念正這樣想著,格子間突然被人敲了一下。她仰起頭,對上一雙高高在上的雙眼,丹鳳眼,狹長,睫毛濃密,眼線畫的恰到好處。


    來人說:“這是沈總的聯係方式,呐。”


    鍾念接過,禮貌應道:“謝謝。”


    那人也沒再說什麽,就坐回原位了。


    鍾念撚著名片,咬著唇齒念了念上麵的名字,


    ——沈放。


    她試著給沈放打電話,接電話的大概是他的助理,聲音好聽,十分有禮貌,說:“沈總不接受采訪的,抱歉。”


    預料得到的答案,也沒有太多的失落感。


    鍾念收拾著桌子上的東西,把資料放進包裏,起身就往外走。


    報社裏來來回回走動的人很多,記者嘛,能有幾個在房子裏安靜待著的,跑新聞跑新聞,不動動步子,哪裏有新聞。


    鍾念剛回來,也沒買車,此刻也隻能打的去cbd。


    沈氏集團位於cbd的中心,在高樓聳立之中,以深藍色為主的樓盤格外的顯眼,據說大廈的設計師是普利茲克獎的獲得者。


    鍾念下車之後直奔大堂,自動感應門緩緩打開,鍾念進入大堂內。


    到底是大企業,進出都要打卡。


    鍾念試著和前台小姐交涉,嘴皮子都快磨爛了,前台小姐仍舊嘴唇咧著,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微笑。鍾念說的也累了,她決定還是使用老一套——守株待兔。


    她是個有耐心的人,等人的時候是一心一意的等,不像別人一樣邊等邊玩手機,或者是看其他別的什麽。


    一連三天,鍾念都沒等來沈放。


    前台小姐每天下午三點喝下午茶的時候都會端一杯給鍾念,她勸鍾念說:“沈總一個月來公司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你呀還是趁早回去吧。”


    鍾念謝過她的茶,其他的沒說什麽。


    前台小姐歎了歎氣,也不知道為什麽不像對待旁人一樣禮貌勸阻,她的語氣很真誠,甚至還透露了點內情:“沈總每年桃色新聞都能上娛樂版塊頭條,微博熱搜也是想上就上的,他哪裏會接受同城晚報的專訪啊?有錢人,瞧不上這些的。”最後那句話似乎是有點過了,她自己也意識到,有點不好意思的對鍾念笑。


    鍾念倒覺得她說的都在理,但各司其職,她有她要完成的東西。


    那天下午,鍾念以為會無功而返,卻沒想到快下班的時候,等到了沈放。


    他比照片上更好看,像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少年似的,穿著也不似成功人士一般西裝革履,他穿著休閑服,國外的潮牌,非常少年氣。


    鍾念小跑過去,在沈放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說:“沈總你好,我是同城晚報的記者鍾念,請問你可以抽出十分鍾的時間接受我的采訪嗎?”


    沈放身邊的助理反應很快,一把推開鍾念:“不好意思,沈總不接受采訪的。”


    “——哎,”沈放一把拎走助理,隨手一扔,他笑嘻嘻的站在鍾念麵前,“你說你是誰來著?”


    “同城晚報的記者鍾念。”鍾念掏出工作證給他看。


    沈放低頭看了眼工作證,證件照,披肩長發被全部紮在腦後,這樣的發型其實最考驗人,但也確實是個美人,拍的清雅秀麗,嘴角微往上揚,像是江南三月的春風一般溫婉。


    也難怪他家眼高於頂的梁三少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陳年一壺酒,一飲醉千年。


    沈放舔了舔後槽牙,略一歪頭,忽地一笑:“行啊,到我辦公室來。”


    意外的很好說話。鍾念倒是有點驚訝。


    驚訝的也不隻有她,還有沈放的特助以及前台小姐。


    鍾念離開之前看了那位前台一眼,果然,她看自己的眼神格外的別有深意,帶了某種輕蔑的意味在。


    鍾念淡淡的掃了一眼,並未放於心上。


    她向來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人是為自己而活的,沒必要為了他人眼中的評價而去辯解什麽。


    坐上電梯,直上頂樓。


    電梯裏,沈放鬆鬆垮垮的靠在電梯一旁,嘴角噙著笑看向電梯鏡子裏的鍾念。他的目光帶了點審視意味,從上到下,像是想要把她從裏到外都看的透徹幹淨似的。


    但那眼裏沒有任何一點的侵占、□□欲望。


    鍾念大大方方的站著,甚至還直視著他的目光。


    最後不好意思的竟然是沈放。


    他歪著腦袋,跟個無賴似的耍賴:“喂,你都不害羞的嗎?”


    鍾念低頭,輕笑了聲。


    沈放陡然上前,湊到她的麵前,兩張臉離得很近,她臉上的情緒絲毫未變,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眼裏無波無瀾的。


    太——雞——兒——像——了——


    都是一副性冷淡的模樣!


    沈放甚至能想到如果有天梁亦封和鍾念在一起了,兩個人在床上估計就是悶哼著結束一場運動,估計連曖昧的情話,一個熱吻都沒有。


    他有些索然無味的退了出來,正好電梯到了,他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麵。


    鍾念跟在他的身後,走在頂樓的走廊上。


    闃寂無聲的走廊裏,高檔羊毛地毯消音很好,走廊兩側的牆邊掛了很多畫。盡頭是總經理辦公室,鍾念看到上麵寫了個“梁”,她的腦海裏下意識的閃過了梁亦封這個名字。


    沈放被助理攔在外邊,“沈總,梁總他在休息。”


    沈放一點都不憐香惜玉,把女助理推開,邊推門邊說:“我就進去談點事兒,我辦公室空調壞了,到三哥這兒來蹭點冷氣。”


    “可是梁總他剛躺下沒多久……”


    “哎,這是我公司還是你公司啊!”沈放把杵在門外的鍾念拉了進來,大門一關,直接把外麵的聲音給關了。


    合上門後,沈放和鍾念麵對麵坐在沙發上。


    鍾念從包裏拿出錄音筆和紙筆,眼前的人起身,不知道幹了什麽,又回來。


    采訪的時候沈放確實很配合,鍾念問什麽他就回答什麽,十分的有風度,隱隱之間又有幾分氣場在,舉手投足之間格外的有貴公子氣。


    采訪結束,鍾念說:“攝影師今天沒過來,如果沈總有時間,我們可以下次約一下,拍張照嗎?”


    沈放無所謂的點了點頭:“可以啊。”


    鍾念把東西收拾好,放進包裏,“謝謝。”


    “不客氣。”


    采訪結束,鍾念起身,轉身之後,整個人怔在原地。


    她對麵站著的人,穿著灰色睡衣,衣領敞開,露出底下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膚,鎖骨半露。因為沒有戴眼鏡臉上少了那麽幾分銳利,似乎是剛剛睡醒,眉眼格外的柔和。


    身後,沈放笑著打招呼:“三哥,你醒了啊。”


    梁亦封緩緩的抬手,把眼鏡戴上,他下唇緊繃,臉上沒有表情的樣子分外的可怖。低低沉沉的咳嗽聲在房間裏響起,聲音低啞的不像話:“什麽時候來的?”


    沈放咧嘴笑著:“剛剛啊!”


    梁亦封連個眼神都沒有給沈放一個,他隻是看著鍾念。


    鍾念一直沒有說,梁亦封剛睡醒的時候的狀態其實很奇怪,依然是那張臉,依然是沉默的一言不發的狀態,但他狹長的眼尾下垂,雙眼格外的無神,也格外的病態。他隻在睡醒時這樣,眼神病態,像是暗夜地獄的一簇幽火。


    傍晚六七點了,窗外霓虹燈漸次亮起,如星光般耀眼迷離。


    他雙眼死死的、直勾勾的盯著她,眼裏像是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而她像是一隻撲火的飛蛾,被他燃盡此生。


    鍾念到底還是忘了自己在年少時期最怕的是什麽了。


    十六歲的鍾念,最怕的有兩樣。


    一樣是,剛睡醒的梁亦封;


    另一樣是,被吵醒的梁亦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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