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後,醫院裏的人發現梁醫生越來越沉默, 越來越安靜, 而且周身的氣壓低的可怖,雖然他往日身上的氣壓也很低, 但大家明顯感覺得到,這次的不一樣。


    做手術的時候,手術刀稍稍遞遲了一秒,他的眼神就像淬了冰一樣盯著實習醫生。


    梁昭昭小心翼翼的找他:“哥……你最近怎麽了?”


    梁亦封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有事說事,沒事快滾。”


    梁昭昭害怕的不敢造次,馬上就跑了。


    離開他的辦公室之後, 梁昭昭打電話給鍾念向她控訴梁亦封的罪行, “嫂子,你都不知道我哥最近有多變態,我桌子不幹淨不是一直以來都這樣的嘛!他竟然罵我!他罵我!還有還有,我問他問題,他都不回答我, 讓我去查資料, 我要是查得到我犯什麽傻去問他對不對!嫂子, 你真的要好好的收拾收拾我哥了!家法伺候的辣種!”


    鍾念等她說完之後才緩緩開口, 說:“我和他……我們現在分開了。”


    “哦, 分開了。”梁昭昭重複了一遍之後,雙眼瞪得很大, “你們分開了?為什麽?我哥對你不好嗎?嫂子——哦不, 鍾念姐, 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矛盾啊,如果隻是吵架的話,可以好好講的,沒必要等分手那一步對不對?”


    鍾念說,不是因為這些。


    “那是為什麽呢?我哥他脾氣確實不好,總是板著個臉,也沒什麽情趣可言,但是他真的很喜歡你,我從來沒見過他對一個人這樣傷心,鍾念姐,別分手呀……你不要分手好不好?”梁昭昭從來沒有見過梁亦封身上有過溫柔神色出現的,但是隻要鍾念出現在他的麵前,他的眼裏就會有一絲篝火燃起,隱隱的發著光,非常溫柔,非常深情。


    鍾念聲音很低很輕,拂散在空中:“不是因為他的原因,是因為我的原因。”


    梁昭昭愣了一下,她問:“為什麽呢?”


    話音剛落,耳邊的手機就被人扯了下去。


    梁昭昭剛要發火,一看到來人,怒氣就偃旗息鼓了。


    是梁亦封,他拿著她的手機,放在耳邊,對那邊的人說:“是我,梁亦封。”


    距離兩個人分開,已經過了小半個月了。


    他的聲音沙沙的,帶了幾分性感低沉的質感,鍾念聽著他的聲音,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鍾念喉嚨哽住,好半天才應了一聲:“嗯,我知道是你。”


    梁亦封:“我不知道她會給你打電話。”


    鍾念說:“沒關係的,她也是關心我們。”


    梁亦封垂下眼眸,光影投射在他的眼睫上,他的眼瞼處映下一大片稀鬆陰影。他臉上的神情十分平淡,說:“以後不會了。”


    鍾念又“嗯”了一聲,然後匆忙的掛斷了電話。


    要怎麽說呢,他說的那句話,像是在說——我以後也不會給你打電話了。


    落在她的心裏,像是淬了碎冰一般的涼。


    鍾念不得不承認,在這分開的半個月的時間裏,她沒有很想他,但是一旦有人事提及到他,她就會下意識的關注,並且,非常想回到他身旁。


    但那不是愛,是長久待在一起之後,深入骨髓的依戀。


    鍾念不能對他不公平。


    如果她真的不愛他,她就得遠離他。


    掛了電話以後,梁亦封看著梁昭昭,“以後別給她打電話了。”


    梁昭昭急得直跺腳:“為什麽呀!你們為什麽會分手?哥,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她,你怎麽會同意和她分手呢?”


    那個詞太刺耳,梁亦封不喜歡,他糾正道:“不是分手。”


    “那是什麽?”


    “我們隻是……分開一段時間。”


    就像多年前,她去英國一樣。


    他們隻是短暫的分開,不是分手。


    他怎麽會舍得放手呢?


    梁昭昭說:“可是……你們為什麽要分開呢?”


    梁亦封看向窗外,天碧藍如洗,有飛機掠過的痕跡,他沒有回答梁昭昭的問題,但心裏也有了答案。


    連旁人都看得出來他對她是真的喜歡,他不信她那樣聰明的人看不出來。


    她不過是覺得自己的喜歡配不上他,所以想要離開罷了。


    鍾念這人,太要求公平了,就連愛情也是如此。


    但愛情這事,本身就不能講求公平。


    不過她想要公平,梁亦封也願意等。


    隻要能等到,就是好的。


    他真的不喜歡等待,可為了鍾念,他心甘情願。


    ·


    鍾念掛了電話之後沒多久,又接到了蘇花朝的電話。


    蘇花朝:“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


    鍾念說:“有。”


    “那行,我把地址發你微信裏,你下班之後馬上過來行吧?”


    鍾念遲疑的問她:“除了我們,還有別人嗎?”


    蘇花朝察覺到了不對,“你出什麽事了?”


    鍾念踟躕許久,想想自己到底是瞞不了蘇花朝的,於是老實交代了。


    蘇花朝聽完之後,反倒覺得她做的挺對的:“挺好的啊,至少你開始想為他付出了。”


    付出……


    鍾念覺得這個詞不對,“你……”


    “沒有嗎?不對嗎?我說錯了嗎?”蘇花朝一個反問三連把鍾念堅硬的城牆擊垮。


    鍾念張了張嘴,最後很輕的歎了一口氣,說:“或許吧。”


    蘇花朝輕笑,“為什麽不否認呢?鍾念,你真的對梁亦封上心了,你得承認這一點,你對他,何止是當初的一句喜歡啊。”


    如果隻是喜歡,你不會糾結到這種程度的。


    你這人的性格太果決,放棄不太重要的事物也很果決,梁亦封現在已經不在你的“不太重要”裏麵了,他已經在你的腦海裏到了舉足輕重的地位了。


    鍾念說不過她,堂堂一個大記者竟然爭論不過一個紀錄片的總導演,奇恥大辱!


    鍾念當下就掛了電話:“晚上我過來吃飯!”


    蘇花朝笑,這人真是……


    可愛。


    和梁亦封在一起之後,鍾念真的,連笑起來的樣子都生動多了。


    也可愛多了。


    以前太冷,沒有什麽生氣,好像所有的風吹草動都無法驚擾她一般,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啊,身上的煙火氣多了。


    可愛了啊。


    ·


    因為怕鍾念下班高峰期很難打車,蘇花朝找了個免費車夫過來接她。


    鍾念不用想就知道是誰了,出了電視台一看,果真是隋禹。


    不過他正忙著和電視台正當紅的女主持初願聊天,兩個人聊的火熱,鍾念慢悠悠的走過去,一出電視台的大門,隋禹就朝她揮手:“這兒。”


    初願扭頭看了鍾念一眼,繼而看向隋禹:“眼光不錯,這是我們台的台花。”


    “哎呦我去,台花是什麽鬼哦,什麽年代了你還用這種詞兒?”隋禹和她說話的語氣分外熟稔。


    鍾念走了過去,和她打了聲招呼。


    初願撥了撥頭發,“嗨,鍾念。”她識相的告退:“我先走了,下次再聊。”


    隋禹揮了揮手,語氣嫌棄道:“快走快走。”


    初願朝他瞪了一眼,“一點都不溫柔。”


    隋禹翻了個白眼,“請走吧您就。”


    鍾念看著他們二人,問道:“你和初願……你們很熟嗎?”


    “嗯,還行。”隋禹邊給她打開車門邊說,“她爸和我家老頭關係不錯,我們逢年過節的一起吃過幾頓飯來著。”


    鍾念坐進車裏,等他繞過車頭坐了進來,車子緩緩的駛入車道。


    等紅綠燈的時候,隋禹問她:“電視台工作怎麽樣?”


    鍾念說:“還不賴。”


    隋禹聳了聳肩:“那就行,反正你開心就行。”


    鍾念失笑:“我都這個年紀了,哪有什麽開心就行啊,也得攢錢過日子。”


    “怎麽,這就把結婚提上行程了?”隋禹調侃道。


    車廂內安靜了幾秒,隋禹疑惑的望著她:“不會吧,朋友之間連這個都不能提了?鍾念,你不夠兄弟。”


    鍾念說:“不是,我和他……暫時分開了。”


    隋禹眼裏閃過一絲光來,他把這束光稱為——希望。


    但這希望下一秒就被他打的支離破碎。


    即便不是梁亦封,站在她身邊的都不會是他。


    隋禹眯了眯眼,“好了,不談這個話題,咱不說讓你不開心的事兒。”


    鍾念無所謂的勾了勾唇,這還不至於讓她不開心,隻是心口隱隱作痛罷了。


    鍾念低頭調著空調的扇葉,漫不經心的問他:“今天一起吃飯的有誰啊?”


    隋禹說:“沒誰,就我和霍綏他們一家人,主要是小公主吵著要見你,說是想幹爹幹媽了,又想吃那家會所的飯,所以蘇花朝就定了個包廂。”隋禹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他看向鍾念,“我先給蘇花朝打個電話吧,如果……我們就去別處吃,你說好不好?”


    鍾念捕捉到了他話裏的關鍵詞。


    幹爹,幹媽。


    她輕聲說:“沒什麽的,一頓飯而已,而且他應該不會來。”蘇花朝早上剛和她打過電話,以她的為人處世,是不可能讓梁亦封來的。


    隋禹不顧她的勸阻,果斷的打了個電話給蘇花朝。


    電話那端,蘇花朝茫然無知的說:“梁亦封?他來幹什麽?”


    得到滿意的答複,隋禹“啪——”地一下就把電話給掛了。


    他心安了,“他不來。”


    鍾念失笑:“你怎麽比我還風聲鶴唳?”


    隋禹撓了撓頭,還不是怕她不開心、尷尬嗎?


    卻沒想到,即便隋禹再三確認,鍾念和梁亦封,還是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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