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酒清楚風清雲醉翁之意不在酒, 實在不耐煩同他虛與委蛇, 直接“識時務”地讓出空間, 讓對方看得清不遠處準備試煉的雲絮。


    然而, 風清雲卻不似預想中一樣直接去找雲絮搭訕,目光依舊停在林小酒臉上。


    風清雲覺得今日的莫九枝師妹與平時大不相同,她從不愛穿這樣的豔.麗顏色,年紀輕輕卻總喜歡板著臉, 即使以性命相護, 那恩情也似硬.邦.邦塞給他, 不容拒絕。


    讓整個門派都知道他風清雲學藝不精, 資質平庸, 需要女人護著才能勉強抗過天道考驗結丹。


    可今天她的氣質卻變了許多, 不再那樣難以接近,風清雲說不上來是為什麽, 許是因她一襲紅衣, 還刻意在額間點一枚朱砂, 格外嬌俏可人,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豔.麗,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這又不是什麽秘密, 我隻是隨口一問。”風清雲強迫自己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狀似無意道。


    而林小酒隻想盡快將他打發走——畢竟原主的遺願之一是希望與風清雲撇清關係, 雖然徹底撇清關係, 自己體內與他息息相關的金丹目前還是無解的麻煩, 但她還是少與對方講話為妙, 精神上的遠離,是不是也遠撇清關係的一種方式?


    這樣想著,林小酒隨手指向雲絮的方向,“我銜月峰內兩個築基期的內門弟子,還能有誰?”


    她的銜月峰弟子雖多,可莫九枝為人最嚴苛不過,隻有資質上等的才能成為她的嫡傳內門弟子,便隻有築基中期的雲絮和清崖最合適。


    風清雲卻不可置信道:“你竟讓雲絮參加試煉?”


    他這位性子陰晴不定,且愛慘了自己的莫師妹,居然依舊肯把這個好機會留給她的“情敵”?


    自從上一次離開銜月峰,風清雲也曾偷偷打聽林小酒是否為難了雲絮,得到的口徑相當統一,都說師尊對弟子們一切如常,就是自己憊懶了許多,每日養養靈獸,也不修煉。


    他當初還不相信,此時親眼見到林小酒並沒有苛待雲絮,放心的同時,竟也升起些說不清的複雜情緒。


    一向勤勉的師妹,是因為自己不肯與她雙修的緣故,才自暴自棄地放棄了修煉嗎?


    看風清雲一臉呆樣,林小酒揶揄道:“風師兄不必難為情,你想去給雲絮助威鼓勁,盡管去,我這個做師尊的,最開明不過,不會過多幹預弟子。”


    然而,這番肺腑之言聽在風清雲耳朵裏卻是完全相反的意思。


    “枝枝,”風清雲忽而低聲道,“那天的事,對不起。”


    “師尊後來也教訓過我,我不該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讓你在徒弟們麵前沒臉。”


    林小酒:“!”


    林小酒被他那句“枝枝”嚇得不輕,她明明對他這樣冷淡疏離,風清雲居然破天荒叫出了自己的乳名,這是什麽情況?


    林小酒暗道大意了,她來這個世界清心寡欲的日子過太久,都忘了天下男人都是賤骨頭,正思忖怎樣才能讓風清雲對自己重新厭惡起來,就感到大.腿被什麽東西死死抱住。


    那是一雙肥嘟嘟的小肉手,風清雲也注意到忽然抱住林小酒的小豆丁,他見那小豆丁身高不過到林小酒的腰部,長得玉雪可愛,隻是眼神警惕,說出的話則更不討人喜歡,“我師尊不喜歡你,你離她遠一點!”


    林小酒頓時老淚縱橫,心道真是養豹一日,用豹一時,她沒有白費心血,果然養出這麽個孝順兒子,能及時出來救場。


    林小酒憐愛地擼一把墨野腦袋上的短毛,虛情假意地嗔怪:“怎麽跟長輩說話的?”語氣卻不掩讚賞。


    緊接著,又衝風清雲道:“風師兄別見怪,墨野被我慣壞了,不過他幾個月的功夫,就能化成.人形,是不是天資極高?”


    見林小酒一臉“快誇我家孩子”的殷切表情,風清雲隻能硬著頭皮誇:“很好。”


    “這就是你撿的那隻靈豹?”


    “師尊,”墨野嘟著嘴,氣哼哼地撒嬌:“我才不是隨手撿來的,你叫這位老伯走好不好?”


    風清雲被那句“老伯”氣得險些走火入魔,他一向被歸墟派內的女子弟子們偷偷稱作“歸墟三子”之首,怎麽會老?這小崽子一定是故意的!


    然而,林小酒卻立即順水推舟:“孩子有些怕生,抱歉了,師兄先去忙吧。”


    主人下了逐客令,風清雲再厚的臉皮也不能繼續留在這裏,隻得匆匆離開,竟忘了一開始的目的,根本沒去找雲絮。


    “墨野,”等人走後,林小酒美滋滋地掐一把小豆丁肉嘟嘟的肥臉蛋,“獎勵你一顆糖果。”


    墨野眨巴著大眼睛:“為什麽要獎勵?”


    林小酒慈愛道:“因為你保護了師尊,是個小男子漢了。”


    墨野扭著肩膀用蹭了蹭林小酒,傻笑幾聲,才問:“什麽是糖果?”


    這孩子還沒見過糖果呢,林小酒微微錯愕後,就是一陣心酸,立即從儲物戒裏掏出一大罐麥芽糖——這還是她在“閉關養奶豹”時無聊時遣逐芝去山下買的——塞到墨野手裏。


    “鐲子,你說我是不是變成了那種整天就知道讓孩子學習,卻忽略了他們成長的壞家長?”


    乾坤鐲:“?”


    林小酒:“墨野吃最好的丹藥長大,卻連一顆糖果都沒吃過。”


    乾坤鐲:“……”


    林小酒蹲下.身,心疼地用兩隻手將墨野的肥臉蛋搓到五官變形,才道:“小墨野,師尊答應你,以後不會逼著你練功,也留給你時間玩耍好不好?”


    墨野不明所以地點頭,艱難地從被自家師尊揉到變形的嘴裏含糊應道:“吼噠(好的)!”


    林小酒才意猶未盡地放開他的肥臉蛋,暗暗感歎:小孩子的臉手.感真好,難怪那麽多人喜歡捏。


    “師尊,掌門要開始訓話了。”林小酒的弟子追月小聲提醒道。


    林小酒恢複了師尊的氣度,威嚴地點點頭,再要去牽墨野手的時候,才發現小豆丁竟用兩隻肥嘟嘟的小手緊張地護住自己臉蛋,可惜他人小頭大,手並不能完全護住臉,看起來非常滑稽,逗得林小酒忍俊不禁。


    不多時,試煉大會正式開始,大會“第一個項目”是掌門清虛做“賽前動員演講”。


    清虛道人是歸墟派內唯一的元嬰老祖,不知修為在元嬰停留了幾百年,如今須發皆白,卻是鶴發童顏,一派仙風道骨。


    這也是林小酒進入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見到掌門,以及其他峰主。


    九位峰主中修為最高的要數神意峰峰主李重火,道心最堅定的要數神劍鋒峰主段忘涯,另外一位女峰主,則是萬花峰的柳飄飄,而最風流倜儻卻並非風清雲,林小酒倒覺得落日峰峰主江忘山很合她的胃口。


    她暗自琢磨一會兒怎樣同那位養眼的江師兄攀談幾句——整個銜月峰,除了一個半大孩子、滿臉青春痘的清崖,一個身高不足自己腰身的小豆丁墨野之外,連咬人的蚊子都是母的。


    作為一隻狐狸精,清心寡欲這麽久,林小酒著實有些受不了,和異性說說話也是好的。


    由九位峰主合力打開禁地結界,是歸墟派千百年來的傳統,林小酒刻意挑了江忘山身邊的位置,可還沒等說上話,另一側就站了風清雲。


    真是陰魂不散。


    “莫師妹,”風清雲道,“咱們聯手吧,我們結了雙丹,一起開結界,護陣事半功倍。”


    眾師兄妹都詫異看向風清雲,數月不見,難道這位風師弟開竅了?居然主動動同平時避之如蛇蠍的莫九枝搭訕了?


    風清雲注視到眾人的目光,臉上不由得因窘迫而泛紅,他尷尬輕咳一聲,覺得自己應該解釋點什麽,必須找個理由才行,便脫口而出:“謝謝你讓雲絮來參加試煉。”


    他話音剛落,其他師兄妹們都露出了然神情,有人緘默不語,有人為林小酒不值,也有人曖昧地說:“莫師妹對風師弟可真好啊。”


    此言一出,風清雲忍不住去偷瞄林小酒的神色,見她沒有半分羞惱之意,方微微鬆口氣,可她事不關己的態度,也令風清雲有種說不上來的失望。


    他很快自我反省,莫九枝終於不再糾纏他了,他怎麽能失望呢?應該高興才是,他愛的是雲絮,怎麽能三心二意?


    林小酒不知道風清雲的複雜心情,隻全神貫注地同其他峰主們齊心協力將結界打開,禁地入口隻能維持十天,時間寶貴,弟子們稍稍躬身行禮之後,便魚貫而入。


    隻有雲絮回頭多看了眼並肩而立的林小酒和風清雲,咬了咬唇,最終什麽都沒說。


    弟子們進入十天,他們這些做師尊的,便在禁地外守候十天,以防萬一。


    這十天,便不需要大家共同進退,九位師兄妹兩兩分作一組,每人看護兩天便可。林小酒自告奮勇與江忘山一組,排到的守護日期是最後兩天。


    事實上,每十年一次的禁地試煉,都沒出過什麽事,大家不過是在禁地外打坐、談天罷了。


    一轉眼八天過去,林小酒也將這次“守門”當做春遊,及至出發前還不忘在腮邊塗了些胭脂,更顯得粉麵桃腮,嬌俏動人。


    隻是,見到師尊高高興興地打扮,而後獨自出門,墨野便非常不開心,他小掛件似的抱著林小酒,“我不管我不想和師尊分開!”


    這熊孩子簡直是恃寵而驕,林小酒覺得自己有必要在他麵前立立規矩,可剛沉下臉,就見小豆丁癟癟嘴,兩隻大眼睛迅速汪出淚水來,哭得抽抽噎噎:“師尊不要我了。”


    “師尊要把墨野扔掉,就像墨野的爹娘一樣。”


    林小酒的心當時就軟了,她在心中歎氣,對乾坤鐲道:“鐲子,都說慈母多敗兒,可麵對這樣的小奶娃,誰能狠下心腸呢?”


    乾坤鐲也不知聽進去沒有:“是的呢。”


    林小酒最終還是帶著“拖油瓶”去約會,不,是守護陣法。


    奈何帶著這隻拖油瓶,大約是林小酒自打進入這個世界犯下的最大錯誤,沒有之一。


    江忘山人如其名,見道忘山,對很多事情都有獨到的見解。


    最重要的是,不但人生得俊美,還風趣幽默,與那些死氣沉沉的道長不同,幾句話就把林小酒恭維得心花怒放,隻覺和聰明人講話就是舒坦,尤其是和漂亮的聰明人。


    而江忘山也對這位銜月峰的小師妹頗為好奇,他們師兄妹幾個,並非每人都是清虛道人的嫡傳弟子,像莫九枝和風清雲那樣從小長到大的情分相當難得。


    而大家各自管理一峰大小事務,且閉關三五年都是常有的事,因此,即便在同一門派內,也都各自修煉,聚少離多。


    像莫九枝那種孤高的性子,更少與人交往,江忘山還是第一次同這位師妹促膝長談,忍不住腹誹:原來傳言大多有誤,像師妹性子這樣好的人,哪裏陰晴不定,眼高於頂了?


    想來隻是因為她多年來刻苦修煉,時常閉關,所以大家才以訛傳訛了。


    兩人對彼此的印象都可圈可點,氣氛迅速升溫,可正聊得投機,一旁悶不做聲的墨野忽然停止了拿石塊摳土的動作,插嘴道:“師尊,你喜歡江師伯嗎?”


    饒是修為百年的狐狸,也被這句直白無忌的童言問蒙了,林小酒虎著臉:“墨野,不得無禮!”


    墨野便自顧自繼續道:“師尊喜歡江師伯,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嗎?墨野也生得俊俏,師尊隻喜歡墨野好不好?”


    林小酒幹笑:“這孩子原身是隻靈豹,剛剛化形不久,還不通人情世故,師兄不要見怪。”


    江忘山笑得溫和,看著愈發俊美無儔:“無礙,小獸領地意識強,不喜歡別人靠近主人,野性難馴也是有的。”


    他話鋒一轉,“隻是過分溺愛,對主人無益。”


    林小酒沒太在意,順手掐了把墨野的臉蛋,“他還小呢。”


    墨野不服氣地抬起頭:“我很快就長大了!如果我長大了,長到江師伯那麽大,師尊是不是就隻喜歡我了?”


    林小酒敷衍地“嗯”一聲。


    見這幅師慈徒孝的情形,江忘山搖搖頭:“師兄勸你一句,他們再能化成.人形,本質上也是獸類。”


    聽到這話,林小酒當即沉下臉:“獸類怎麽了?難道就比你們人低了一等?”


    江忘山笑道:“什麽叫‘比你們人低了一等’?師妹難道不是人嗎?”


    他似乎被自己的笑話逗樂,仍苦口婆心地滔滔不絕:“這靈獸,就是要盡早馴化,千萬不能依著他們的性子一味放縱,不然無法駕馭是小,萬一釀成大禍,就追悔莫及,我建議師妹適當給這小東西一些懲罰,讓他知道規矩。”


    “比如禁足——”


    江忘山話未說完,眼前便一黑,那白白胖胖的奶娃娃刹那間化作一隻矯健的黑豹,那黑豹動作極快,江忘山甚至來不及念出法訣,便見利爪閃著寒光,隨即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相比於疼痛,江忘山更多的情緒是驚訝,他自從入了情緒道人門下潛心修仙,已經多少年沒有掛過彩了?


    他極愛惜自己的臉,即便是道友鬥法,受過內傷,卻也沒傷及過臉頰分毫,這隻靈豹的速度怎麽會這樣快!


    江忘山看著因林小酒喝止而趴伏在地,一雙琥珀色眼睛銳利地瞪著自己、喘著粗氣的黑豹,忍不住道:“這靈豹,究竟是什麽來頭?”


    他摸了摸火辣辣的臉頰,眉頭皺得更緊:“怎麽有魔氣?幾天前的試煉大典上,神意峰有一外門弟子忽然倒地不起,身上也沾染了魔氣,這件事,師妹可知曉?”


    這個時候就算知道也不能承認,何況林小酒還真沒留意,她果斷搖頭:“不曾聽說,魔界最近愈發猖獗,似乎有心往人間界擴張,到處可見被他們侵染的法器,或者妖物,被魔氣所傷的例子比比皆是,外門弟子修為低,又常常下山走動,著了他們的道也不足為奇吧。”


    “墨野是我在荒蠻之地救回來的,或許沾染了些魔氣,可他心性純良,是我從小奶豹一直養到大的,”林小酒斂了笑容,微微挑眉,“難道師兄還信不過我嗎?”


    江忘山素聞莫九枝的陰晴不定、辣手無情的脾氣,見她不悅,才驚覺自己剛剛的確犯了疏不間親的錯誤,又下意識看了眼冷冷盯著自己的黑豹,驚出一身冷汗。


    “怎麽會,”江忘山笑道,“師兄隻是提醒你注意些。”


    林小酒聞言,臉上又掛了笑容,看起來明媚無害,惹人憐愛,隻是江忘山再也不敢去“憐愛”她了,剩下的時間都與林小酒保持距離,遠遠地打坐,臉上還掛著彩,將原本玉樹臨風的外表破壞個幹幹淨淨。


    林小酒心中歎息,忍不住瞪了墨野一眼,喉嚨裏一直發出“嘶嘶”威脅的黑豹,陡然變了音調,嗚嗚咽咽地甩著尾巴湊過去,習慣性地拿圓腦袋往林小酒手邊蹭。


    她這才發現墨野不知什麽時候長大了一圈,已經褪去了柔軟的柔.毛,一身黑.毛威風凜凜的,身形也有了成年獵豹的雛形。


    林小酒從儲物戒裏找出一顆價值不菲的九轉養顏丹,扔給墨野,“去,給你師伯陪個不是。”


    哪知“接丹藥”神技已經練到出神入化境界的墨野,竟然裝聾作啞,幹脆別過頭去,任由那靈丹妙藥落地。


    林小酒氣不打一處來,她其實並不覺得錯都在墨野,可墨野叫她一聲師尊,那江忘山怎麽說也是他的長輩,即便江忘山出言不遜在先,他也該配合著她先做做表麵功夫,她才有理由敲打江忘山一番。


    奈何這小豹子不知道林小酒護崽的心情,隻當她是“胳膊肘往外拐”,被那個“人模狗樣”的師兄“勾了魂”,因而兀自生悶氣。


    林小酒此時倒是覺得江忘山有一句話還是對的,這小奶豹野性難馴,她不能一味溺愛,否則以後孩子走上歪路可怎麽辦?


    思及此,林小酒一揮紗衣廣袖,將那九轉養顏丹收回,繼而板著臉責罵道:“墨野,看來我是太慣著你了,從今天開始,回去思過崖麵壁一個月!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出門!”


    墨野瞪著琥珀色的眼睛哀怨地望著林小酒,委屈得眼淚汪汪,然而,林小酒默念三遍“熊孩子不能慣著”,終究狠下心,別過臉去。


    墨野又低低地嗚咽一聲,見林小酒始終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方才一甩尾巴,轉向了江忘山。


    江忘山被它綠幽幽的眸子瞪得周身一凜,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等著”,可墨野沒再襲擊他,轉身幾步鑽進了密林裏。


    “莫師妹,你的靈豹會乖乖回去麵壁嗎?”江忘山實在擔憂,怕那祖宗跑去落日峰找自己的麻煩。


    林小酒不大確定道:“應該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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