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允崢一愣, 著實被“嫁人”這個詞驚到, 隨即輕笑起來, 緊接著又轉為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道:“好好,你不小, 不過放古代能嫁人, 現在你可還嫁不了,離法定結婚年齡還遠著呢, 要是有想嫁的,可得忍著。”


    他這麽揶揄著,心裏頭卻默默感慨, 小姑娘莫非真的有想嫁的人了?女大不中留呀……


    而另一頭的蘇伊年,已經臉頰發燙,將頭緊緊埋在枕頭裏, 抬不起來了。


    這句話, 她完全是在滿心的不服氣中, 無意識地脫口而出,幾乎沒有經過大腦, 說完了才驟然意識到這話似乎顯得她特別恨嫁,等到成允崢大笑起來, 就更羞得不知所措。


    直到成允崢的笑聲總算消了些,她才支支吾吾地反駁, “沒有……沒有那回事……我隻是、隻是說明一下我不小了而已, 這隻是個舉證……”


    “是是, 隻是舉證,”成允崢聲音裏依舊是滿滿的笑意,“好學生說話都會引經據典的,舉證很好。”


    蘇伊年緊抿著嘴,說不出話來。


    幸而成允崢沒揪著不放一直笑下去,他興許是察覺到了她的害臊,很快就轉移話題,問她什麽時候回北京,又說:“臨近開學的時候,應該會是回程高峰期,得早點買票。”


    他不再揶揄,蘇伊年臉頰的通紅也就漸漸消散,她答:“我買好高鐵票了。”


    蘇伊年說了回程日期,正猶豫著要不要問他來不來車站接,成允崢就已經說:“你等一下,我看一下行程。”


    片刻後,他道:“那天要雜誌拍攝,估計趕不回來,我讓崔溢去接你吧。”


    蘇伊年半垂下眸子,掩下淡淡的失望,“沒關係,不麻煩崔叔叔了,我可以坐地鐵回去的。”


    “你坐這麽久高鐵又拿著行李箱,一個人坐地鐵多辛苦,讓崔溢去接你吧,不接我也不放心。”


    “那好吧。”蘇伊年應下。


    外麵鞭炮聲此起彼伏地想起,劈裏啪啦,吵得蘇伊年都快聽不到電話那頭的聲音,她取來抽屜裏的耳機戴上,聲音才總算清晰了些,聽到成允崢問:“外麵在放鞭炮?”


    “對,隔一段時間就響一陣,估計要持續到午夜了,我聽你那倒是挺安靜,沒人放鞭炮嗎?”


    “這兒禁止煙花爆竹的。”


    “哦對,我差點忘了。”蘇伊年這兒是縣城,所以管得沒那麽嚴,隻是那些一二線城市市區都已經禁止煙花爆竹了,隻是她細細聽了聽,發現成允崢那頭,不僅沒有鞭炮聲,連個別人說話的聲音都沒有,安靜得清冷。


    她問:“你是回香港過年的嗎?你那怎麽那麽安靜?一個人嗎?”


    “嗯,在成家老宅,不過我回房間了,我們吃完年夜飯後不久就散了。”


    “啊……這樣,”蘇伊年想問怎麽沒看春晚,但轉而一想,可能在香港有看春晚習慣的人並不多,便不問了,隻淺笑道,“那我就陪你聊聊天吧。”


    聽到她這甜軟的聲音,成允崢竟不可思議地,心弦微微一蕩,像被波動了般。


    他站在落地窗前,眼前是燈火璀璨的夜景,成家老宅地勢高,能俯瞰到維多利亞港,霓虹燈燦,入目的是屬於東方之珠的輝煌,隻是這與另外的三百六十四個夜晚並無不同,缺了除夕夜本該有的年味。


    成允崢早習慣了清冷的大年夜,沒有爆竹,沒有守夜,年夜飯中每每都是成自厚老生常談的□□,然而在今年,耳邊有個軟糯的聲音在跟他說,“那我就陪你聊聊天吧。”


    他竟然有種被撩到的錯覺。


    成允崢兩指捏了捏眉骨,搖頭失笑,被一個黃毛丫頭撩到,說出去都能被笑掉大牙。


    他很快就將並不正常的思緒按下,道:“行啊,那你來跟我說說,寒假都在幹嘛?”


    提到這個,蘇伊年來了勁兒,她能幹嘛呢,她當然在追《萬裏逃殺》呀!


    成允崢一直覺得蘇伊年內斂、沉默,話總是很少,哪怕說起來,也都是輕聲輕語軟軟糯糯,沒想到她說起電視劇劇情來還能抑揚頓挫滔滔不絕。


    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喜歡這部電視劇。


    《萬裏逃殺》目前播出了一半,正是劇情最跌宕起伏的時候,隻是成允崢不好跟她討論劇情,這一不小心,就是要劇透的。


    其實蘇伊年挺想知道陶憲的結局的,好奇心太重,被劇透也不介意,隻是從成允崢口中無論如何都問不出來,她也就作罷,轉而問起一個她更關心的問題。


    “葛一雯是不是喜歡上陶憲了?那陶憲對葛一雯有感情嗎?我一直覺得這部劇應該沒有感情戲,怎麽播到一半忽然出現了?講真,我覺得以陶憲的人設,應該不能產生感情才對。”


    葛一雯就是女主的名字,最新播出的劇集中,葛一雯追蹤陶憲反落入他手,結果也不知是被陶憲的高智商折服還是她有點兒斯德哥爾摩綜合征,莫名其妙地對陶憲的感情就複雜起來。


    其實蘇伊年很不希望這裏麵出現感情線,她並不願看到成允崢去演我愛你你愛我愛得死去活來天荒地老的戲碼。


    成允崢不置可否,隻笑著說:“你往下看吧,我倒覺得,劇本把感情處理得挺好。”


    蘇伊年撇嘴,看來從成允崢嘴裏一點兒都問不出什麽。


    不知不覺,兩人就聊了近一小時,一直到蘇奶奶敲門進來,“伊伊,和誰打電話呢?怎麽這麽久,出來看春晚呀!”


    蘇伊年沒答跟誰打的電話,隻胡亂點頭應下,“好,就來。”


    成允崢已在電話裏說:“你去陪你爺爺奶奶吧。”


    蘇伊年也覺得一直躲在房間裏不大好,遂應下,“嗯。”頓了頓,又說,“新年快樂。”


    成允崢輕輕勾起唇,“新年快樂。”他聲線低下來,聽上去,倒像低聲呢喃。


    掛了電話,蘇伊年回到客廳。


    蘇樂天斜睨著眼問她,“跟誰在打電話?”


    “同學。”蘇伊年隨口道,視線轉向電視機,裏麵正在演小品,觀眾席笑聲一陣一陣。


    “哪個同學?北京的同學?”蘇樂天追問。


    蘇伊年輕輕瞥向他,不確定他問這個做什麽,隻略一點頭。


    蘇樂天笑嘻嘻道:“我記得成伯明給你去念的那個學校很好吧?同學裏是不是也有很多家裏是富豪的?你要跟同學好好相處知不知道?”


    狗嘴吐不出象牙,蘇伊年不再做回應。


    蘇樂天還不罷休,正要繼續嚷嚷,被蘇爺爺打斷,“別吵,我要聽不見電視聲音了!”


    蘇樂天這才作罷。


    蘇伊年家裏還有守夜的習慣,四個人一起一直守到零點,才各自回房休息。


    回到房間後,蘇伊年猶豫著要不要再給成允崢發個零點祝福,但想想還是作罷,估計成允崢應該已經歇下。


    窗外鞭炮聲到了最響亮的時候,已經沒有此起彼伏,而是此起彼起,振聾發聵,蘇伊年看著窗外被禮花映得一閃一閃的天空,許下了一個新年願望——


    快點長大。


    ------


    就在蘇伊年要踏上回程的前兩天,《萬裏逃殺》迎來了大結局。


    警方終於將成允崢飾演的變|態殺|人狂陶憲包圍困住,將其逼入絕境,隻是陶憲手上有人質,葛一雯憑借之前與陶憲相處的經曆,前往與他談判。


    結果人質起了騷動,導致一片混戰,葛一雯中彈,死前給陶憲表白。


    而此時陶憲的眼神,確切的說,應該是成允崢的眼神,深深烙到了蘇伊年心裏頭。


    那眼神很複雜,懷疑、冷漠、不屑,到後來的動搖,成允崢都演得很到位,隻是在葛一雯咽氣的那一刻,蘇伊年似乎從成允崢目光中看出了情意。


    最後陶憲的結局是在警方包圍中,自盡而亡。


    總體來說,整部劇的劇情完整、所有伏筆都圓得很好,然蘇伊年私以為,陶憲的人設在最後有點崩。


    怎麽能動情呢?這樣的變|態殺|人狂人設,能動情也太沒道理了。


    然而網上幾乎一致好評。


    蘇伊年覺得,大概是她私心作祟,成允崢對著飾演葛一雯的夏明萱那動搖的眼神,太刺目了。


    當晚,蘇伊年做了一個夢。


    夢境光怪陸離,可能是受到電視劇影響,她先是成了被綁架的人質,然後綁匪忽然就變成了成允崢的臉,她又莫名其妙向成允崢表白。


    在夢境裏,成允崢沒有似電視劇中露出動搖的目光來,反而滿臉嫌惡地看著她,“伊伊,你不要鬧,我是你小叔。”


    夢裏的場景又轉變成了成家別墅,成伯明一臉嚴肅地看著她,苗雨芹對她破口大罵,而成允崢則對成璨彤說,“還是彤彤最乖,不愧是我的親侄女。”


    就此,蘇伊年醒了過來。


    她手掌撫著額頭,這什麽亂七八糟的夢……


    蘇伊年不傻,自己的那點心思,她心裏頭明鏡似的,雖不知是從何時開始,但到現在,卻已經生根發芽。


    也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潛意識裏,怕是擔心這點小心思被人得知後會遭來白眼與嫌惡吧。


    蘇伊年看著天花板,腦海裏是電視劇中成允崢動搖而帶了絲情意的目光。


    假如這目光是對著她的……蘇伊年不敢想。


    這不可告人的心思,還是埋起來比較好,時間久了,自然會被衝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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