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在廚房幫叔叔把東西收拾完, 出來見女生還坐在廊道, 奇怪地問:“薄荷, 不上樓嗎?”


    睡覺的房間在二樓,秦綿綿她們此刻都聚在男生房間裏玩牌。


    薄荷剛跟媽媽打完電話,緩聲道:“嗯, 馬上。我在這坐會兒。”


    “一個人?那多無聊。”


    楚言走過去, 坐在薄荷旁邊。


    “我陪你吧。”


    日式的木質廊道, 涼風習習,吹起一陣清脆的風鈴,楚言開一罐啤酒遞給薄荷,又給自己也開了一罐,兩人舉杯碰了碰, 開始聊天。


    “我聽譚定他們說, 你跟子期從小就認識, 還是鄰居,就住在一棟樓裏?”


    楚言挺好奇的。


    為什麽從來沒聽她提過。


    薄荷狀似不經意地撇嘴道:“對啊。認識很多年了。”


    應該說,一出生就在一起。甚至連學校都是上同一所, 還老是很巧的分在同一個班,怎麽也甩不掉他的樣子。


    楚言不禁感歎:“真好。你們就是傳說中, 那種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朋友吧?書上怎麽說來著,青梅竹馬?”


    “是啊。”


    青梅、竹馬。


    薄荷喝了酒,話夾子也打開。


    “不過, 沒你想象的那麽好, 我們小時候老打架來著, 他下手可狠了,完全沒有讓著女生的概念,他小時候又瘦又矮,根本打不過我,輸了就哭臉,跑去跟我媽告狀,很討人厭。”


    “真看不出。”楚言樂道:“子期還喜歡哭啊。”


    “不僅愛哭,他還膽小,特別怕鬼,天一黑,就跑來我家,說是來看電視的,其實就是不敢一個人呆在家裏,別看他現在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小時候就是個膽小鬼。”


    “哦?還有呢?”


    楚言一怔,她口中的陳子期怎麽那麽不一樣。


    “還有,他小時候一點不受女生歡迎。”


    薄荷繼續說:“班裏沒人喜歡他,小學畢業那會兒,別的男孩都有人送小禮物,隻有他抽屜裏是空的,連草稿紙都沒收到。”


    “連你也沒送嗎?”


    “我?”薄荷嗔怪道:“我不笑話他就不錯了,怎麽可能送他東西。”


    “那他一定很難過。”


    “才不。”


    薄荷忍不住笑了,“他不會為這種事情難過。他覺得自己天下第一,沒有事情能難倒他,自信心爆棚。”


    男生坦言:“子期的確很優秀。”


    薄荷聳肩:“所以才招人討厭啊。”


    “你知道鄰居家的小孩每門功課都考第一,我壓力有多大嗎?他明明上課睡覺,考試遲到,作業也不寫,就是考得比你好,害得我小時候老懷疑自己是不是智力有問題。”


    “聽上去是挺慘的。”


    或許喝了酒的關係,薄荷話比平日多。


    很是開懷。


    “你看,如果他成績又好,性格又好,那就太完美了。所以上帝是公平的,給了他天才的腦袋,卻活得像個智障。哈哈。”


    楚言疑惑道:“啊?子期有那麽差?”


    “就是。”


    女生堅定地說:“他就是。”


    在薄荷看來。


    陳子期從來都是那個性格怪異小男孩,瘦弱、膽小、不受歡迎。


    誰能想到,有一天他會長成這樣好看的少年。


    雖然嘴巴毒、愛耍帥,還是有點賤兮兮的,但確實是好看、帥氣,受女生歡迎的類型。


    “薄荷。”


    楚言眼神中流露一絲淡淡的憂鬱,輕聲道:“你很了解子期對吧?”


    “嗯?”


    “這就是青梅竹馬的好處,外人怎麽也沒有辦法參與到的過去,你們都經曆過了。”


    楚言手裏握著啤酒罐,垂頭道:“所以,你們之間的關係,才會那麽親密吧。”


    “……”


    *


    樓上房間。


    男生打牌,女生觀戰。


    陳子期輸個沒完,身上的錢輸光了,甩開撲克牌,攤手道:“不玩兒了。”


    譚定不肯,逼他再玩兩局。


    秦綿綿揪住譚定,悄聲道:“別煩。你是不是傻?沒瞧出子期心不在這裏?”


    譚定了然。


    薄荷不在,楚言也不見人。


    陳子期的心自然飛到九霄雲外。


    秦綿綿提議道:“劉麗麗,洗澡去吧?”


    “啊,好的。”


    女孩子走了,男生這邊也拿衣服跟去樓下澡堂子。


    房間隻剩陳子期一人。


    他沒喝多少酒,頭卻有點疼,坐在窗邊,吹冷風醒酒。


    今夜的星星真亮啊。


    月亮彎彎的,就像她笑起來的眼睛。


    這樣想著、想著。


    就把她想來了。


    薄荷拉開門,見他一個人在房間,奇怪地問:“人呢?”


    陳子期側身靠牆,冷聲道:“洗澡去了。”


    “哦。”


    薄荷想:那我也去吧。


    陳子期突然叫住她,“薄荷,過來。”


    薄荷呆站在原地,不想過去,覺得危險。


    他卻突然起身。


    她不過去,他便過來好了。


    薄荷倒退幾步,被陳子期抵在牆上。


    他聞著她身上的酒香,不悅地問:“你又喝酒了?”


    薄荷不知怎地,心裏發虛,回道:“就喝了一點。”


    “跟楚言在樓下喝的?”


    “是。”


    “聊什麽了?”


    “沒、沒什麽。”答完才覺不對勁,他憑什麽審問她,自己又為何幹了虧心事的做派。


    薄荷背靠牆,極力擺出鎮定、無所謂的樣子,嗡裏嗡氣地說:“你讓開。我要走了。”


    陳子期哪肯放她走。


    又近了一步。


    低下頭。


    道:“你就沒話想問我?”


    這話學問頗深。


    想來是他有話要講,偏又將主動權交由給她。


    真是機靈。


    薄荷才不上當,搖頭,傻傻地說:“嗬,你覺得我要問你什麽?”


    陳子期笑意消失。


    臉頰上齒痕消退了,心裏的痕跡可沒那麽容易不見。


    在她耳邊,色氣地說:“疼嗎?我咬的那口。”


    薄荷耳朵發燙,紅了半邊臉。


    她就知道有危險。


    陳子期這個不要臉的,一旦耍起流氓來,沒有下限。


    “其實……我想咬的是別處。知道是哪兒嗎?”他輕聲細語:“我想咬你的嘴、耳朵,還有——”


    眼神在她胸口打轉,道:“粉紅色那兩顆。”


    “……”


    一而再、再而三地來。


    薄荷可真受不了。


    伸手揪住他的頭發,用力一拉,將陳子期撲倒在地板上,捏緊拳頭捶他的胸。


    “你這個!”


    “神經病!”


    男生身子被女生壓在地上,臉上壞壞的笑。


    薄荷打得沒力了,陳子期才翻身抱住她,在地上滾了兩圈,壓回去,氣道:“老子就說著玩的,你他媽真打啊?”


    看著瘦、力氣是真大。


    男生疼得直抽氣。


    女生被壓得不能動,伸長脖子咆哮道:“打你算輕的!你再這麽調戲我,我就把你耳朵咬下來!”


    陳子期都氣笑了。


    張開腿跪在她兩側,手摁住薄荷的肩,


    “你咬啊。”


    “試試看。”


    “咬我的耳朵,我的嘴,還可以……”他直視她的眼,挑釁道:“咬我那裏。”


    薄荷瞪大雙眸,臉紅到爆炸。


    如果手上有刀,陳子期肯定死於非命。


    奮力蹬著雙腿,想要直起身,卻被男生一次次無情扳倒。


    好不可憐。


    身體被鉗製,隻能口出狂言:“陳子期!你再不放開我,我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沒關係。”


    男生賤笑道:“死在你身上!我甘願!”


    兩人也不知是打架還是打情罵俏,在地上滾來滾去。


    等反應過來。


    房間門已經開了。


    洗好澡回來的小刀、譚定在門口看戲,露出少兒不宜的表情。


    譚定故作嬌羞,小拳拳用力捶小刀的肩:“哎呀,好壞。你們是怎麽搞的!人家還沒滿十八歲呢。”


    小刀配合地歎道:“唉!世風日下。”


    趁此機會,薄荷狠狠掐住陳子期肚子上的癢癢肉,終於推開他了。


    “你們!”她衝門口倆男生大叫道:“不準說出去!”


    此地無銀的勁頭。


    然後大步跑出房間。


    陳子期還躺在地上,笑過之後,臉上露出悵然若失的表情。


    揉了揉發,能怎麽辦呢。


    ……


    別扭。


    有些話,就是死都說不出口。


    *


    次日,天還未亮。


    薄荷就被叫醒,一行人摸黑去山頂看日出。


    露珠在嫩葉上打滾,小鳥停在樹枝頭。


    太陽徐徐升起。


    年輕的孩子們朝氣蓬勃。


    楚言提議:“喂,大家一起許個願吧!”


    眾人站在山上大喊。


    “我希望高考順利!不需要常青藤,清華北大就可以了!”


    “我希望掙大錢、贏取白富美,走向人生巔峰。”


    “我的願望很簡單!交個女朋友!”


    薄荷閉上眼,虔誠地許願,希望媽媽身體健康,希望成績天天向上。


    ……


    鬧過一陣。


    譚定問子期:“你許的什麽願?”


    陳子期繾綣一笑。


    望向遠處的薄荷,沒說話。


    他的願望。


    與她有關。


    ——我希望,喜歡的女孩,天天開心,所有的願望都能實現,所有的煩惱都消失,去她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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