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假期結束。


    即將升入高三的學生回明初補習, 暑期在校課程安排跟平日沒有不同, 唯一的好處, 大概是不需要每天穿校服。


    校園內空曠不少,穿梭的都是同年級學生。


    晨間,校長在升旗台發表講話。


    整個高三年級排列有序地站下麵, 薄荷是班長, 站在自家班級的最前方, 穿墨綠格子襯衫和牛仔長褲,毫不起眼。


    隔壁排的藝術班學生不受校規約束,家裏挺有錢,表現也一個比一個大膽,染發、打耳洞, 穿閃鑽的名牌t恤。


    其中, 最亮眼的自然是裴初河。


    她是明初高中的校花, 雖沒有認真甄選過,但其他學校的人一旦問起:唉,你們學校最漂亮的女生是誰?


    無一例外, 都會提到她的名字。


    放假這幾日。


    裴初河染了頭燦金的發色,齊腰長發剪到披肩, 打了個薄薄的劉海,時髦度直線攀升,白皙的皮膚沒有一點瑕疵, 水嫩、飽滿的唇塗了紅色唇膏, 穿貼身的糖果色背心和短裙, 露出豐腴的大腿和手臂,身材濃纖合度,氣質美豔動人,


    好多男生都忍不住拿眼偷看。


    譚定戳了下前麵的陳子期,奇道:“我怎麽感覺裴初河又變漂亮了,你說她是不是吃男人血的妖精?西遊記裏的那種,哦不對,聊齋!”


    陳子期身子後仰,在人群中搜羅一番,遲鈍地問:“她站哪兒?”


    “靠,你瞎啊?第三個!”


    陳子期看著裴初河婀娜的背影,感歎道:“嗯。屁股不錯。”


    “嘖。”


    譚定笑道:“子期,這妖精就好你這口,真不成全了人家?”


    “啥?”


    譚定調侃道:“給她吃口唐僧肉。啊”


    陳子期斂起神色,直直望向前方,慍怒道:“別他媽碎嘴,煩。”


    譚定順著他目光望向薄荷。


    笑出了聲,幸災樂禍道:“得,兄弟我錯了,你不是唐僧,是孫猴子,怕我們小班長給你念緊箍咒。”


    陳子期不悅地咂嘴,撩起胳膊給了多嘴的男生一肘。


    “哈欠——”


    紅旗下的薄荷不由打個噴嚏。


    不知是誰在說她壞話。


    *


    中午。


    秦綿綿挽著薄荷去食堂吃飯的路上,突然想起自己忘帶手機。


    “你先去吧,我等會兒過來,記得幫我占個座。”


    “好的,需要幫你打飯嗎?”


    “不用了。快去,等會兒沒座了。”


    暑假期間,食堂隻開放一層。


    去晚了會沒飯吃。


    薄荷趕緊抱著飯盒往食堂跑,路上遇到群跟她一樣奮力跑的女生,還以為是去搶座的,步子邁得更大,生怕被甩下。


    到了食堂才發現,二層來了好多校外人士,聽旁邊說是裴氏地產派來談學校明年新建的科技樓的人,中午在這兒吃飯。


    一層樓梯口擠了好多本校學生,笑著互相推搡,都來看熱鬧。


    “喂,你看見沒?擦,我剛去打飯了沒看見,那男生真的很帥?!”


    “超帥的好嗎!染的白頭發,全身名牌,又高又瘦,很像韓國團體裏的那個誰!”


    “像誰?!”


    “防蛋的v!”


    “哇塞,這麽帥?!”


    薄荷聽得一知半解。


    抬眼看了看二層已經關上包廂的門,心想:誰啊?呃,v又是誰?


    打好飯菜。


    譚定遠遠衝她招手,“薄荷,這裏!”


    薄荷環顧一圈,食堂已經沒了空位,隻好端著餐盤走過去,坐在陳子期的旁邊,不忘對譚定說:“給綿綿留個座。”


    “ok。”


    譚定去給他們打湯。


    陳子期頭也不抬。


    薄荷專注吃飯。


    氣氛——


    尷尬。


    自出遊回來,兩人就沒單獨說過話。


    筒子樓人多眼雜,遇上不打招呼也沒什麽。清晨在公車站碰見,薄荷特意跟他搭話,陳子期卻裝作沒聽見,拿出耳機聽歌,一路上都視若無睹,就跟自己哪兒得罪了他似的。


    “切。”


    薄荷細不可聞地嗤了一聲,很是鄙視。


    前幾日還黏在她身後不放,沒過幾日就翻臉不認人。


    這脾氣,說風就是雨,真像個小姑娘!


    吃了沒一會兒,譚定跟薄荷聊上回度假時的趣事,陳子期就已經擦幹淨嘴吃好了。


    “喂,我先回教室。”


    跟譚定說完這句,他拍拍屁股起身走了。


    留薄荷跟對麵男生幹瞪眼,氣得拿筷子狠狠戳碗。


    什麽啊!我一來就要走?躲我呢!


    “班長。”


    譚定壞笑道:“別理他。這叫少男懷春。”


    “……”


    “我肯定不傳出去,告訴我,那天晚上,你們倆有沒有啥實質性突破?親個嘴,抱一抱不算哦,我說的是,嘿嘿嘿,你懂的。”


    薄荷撩起筷子敲他腦袋,吼道:“吃你的飯吧!”


    “唉,打我幹嘛!”


    譚定忍不住調戲她:“班幹部了不起?陳子期暴力執法!你為虎作倀!我要跟老嚴去告狀,你們倆夫妻,欺壓老百姓!”


    “你還說!不要胡說!”


    薄荷臊得臉紅脖子粗。


    怎麽也堵不上這下流呸的臭嘴,幸虧秦綿綿來了。


    坐下就問:“薄荷!見著小帥哥了嗎?”


    “哪個?”


    “就。那個啊!路上聽人說跟他爹到我們學校視察的,長得賊雞兒好看,在食堂樓上跟領導吃飯呢!”


    “沒見著。”


    薄荷搖頭,她來的時候,人就已經進包廂了。


    “快吃!”


    秦綿綿逼她把碗裏的飯扒拉幹淨,“吃完了咱看帥哥去。”


    薄荷默默低下臉,聽話地吃飯。


    秦綿綿不禁展開幻想。


    “你們說,萬一帥哥看上我了咋辦?唉,我都高三了,應該好好學習,不能談戀愛,還得拒絕他,真傷腦筋。”


    譚定抱肩冷笑。


    “小帥哥有什麽稀奇的?你麵前不就有我個大帥哥。沒品位。”


    秦綿綿伸手一把堵住譚定的嘴:“我呸!你長得跟頭蒼蠅似的,還帥哥呢。別礙事啊,本小姐忍你很久了。”


    “你個死三八!放開本帥哥!”


    “蒼蠅!你這頭蒼蠅!”


    ……


    這對冤家打鬧個沒完。


    薄荷在旁看,勸也不是,幫也不知幫誰。


    又想到了陳子期,也不知他為何不高興,不理人。


    難道大姨媽來了?


    呸呸呸,他要知道我這麽說他,估計又要耍流氓了。


    薄荷覺著有點難受。


    說不出具體哪裏難受。


    以往跟陳子期吵架不會這樣的,以往隻覺得他壞、嘴巴賤,招人嫌。


    雖然現在還是覺得他挺討厭,還很好色!可,就是想跟他說話啊。不是都和解了嗎?為什麽又玩冷戰啊?蛇精病!


    想來——


    這種既不悲傷又不痛快的情緒,就叫做難受吧。


    *


    吃完飯。


    薄荷洗飯盒的時候遇上了裴初河。


    裴初河在洗手,她的指甲很漂亮,塗了一層粉色的透明指甲油,上麵鑲嵌一顆顆小水鑽。


    這樣美的一雙手,就連揉搓出泡沫都比一般人多。


    薄荷頓時感覺自己手上飯菜的油漬怎麽也洗不掉,躁得使勁拿肥皂搓手。


    “洗不幹淨的。”


    裴初河指的是學校食堂免費用的肥皂。


    拿出包裏外國牌子的洗手液,遞過去:“用這個,我找朋友澳洲代購回來的,擠出一兩滴就可以了。用完之後,手上香香的。”


    薄荷冷冷瞧她一眼。


    沒接。


    演講比賽時,兩人吵過架算是徹底撕破臉了吧。那天,她又在廁所澆了自己一身涼水,現在來假好心是想做什麽?


    真是個奇怪的人!


    薄荷搞不懂裴初河這富家女的心態。


    說她惡吧,隻不過比一般家庭的女孩驕縱任性了些;說她本性善良吧,骨子裏卻散發出不好招惹的氣息,一言不合就會吵得山崩地裂。


    薄荷不敢跟裴初河做朋友。


    怕一不小心做錯事得罪她,最後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不要?”


    裴初河一聲輕笑,道:“你真的好有骨氣哦。薄荷,如果你媽跟你一樣有骨氣就好咯。”


    “……”


    薄荷氣血上流,鼻間呼出一口熱氣。


    她最恨別人提的事,裴初河偏偏喜歡提。


    “你媽在我爸家手底下掙錢,你又不是不知道?錢有那麽好掙嗎?讓你選,是要錢還是要臉啊?”


    在我麵前,敢這麽橫?真可笑。


    裴初河說得對。


    薄荷的確不敢,乖乖拿起了水池邊的洗手液,往手心裏擠出幾滴,不一會兒就芳香四溢,洗刷了手上難聞的油腥味。


    身體裏卻湧出一股強烈的反胃感。


    難受得讓薄荷窒息。


    “看,是不是很好用?”


    裴初河換上一副甜美麵孔,親切地笑道。


    薄荷洗完飯盒隻想盡快離開。


    裴初河卻拉住她的手,親密地挽住,仿佛兩人是關係不錯的朋友,提議道:“陪我去買點喝的東西好嗎?”


    薄荷笑起來像哭。


    咬牙切齒:“你、想、喝什麽?”


    “不知道。隨便走走。”


    裴初河牽著薄荷在校園裏逛。


    不經意地說:“唉,我爸昨晚還問我了你的事呢,我說我們是很好的朋友,我爸可高興了。你媽要是知道我們倆關係好,一定也很高興的。”


    “你說——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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