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的義務勞動累、熱、髒,卻有一個好處:下班早。白黎在晚高峰到來前就回到了任朵的家裏,本想馬上衝個澡,誰知進門就發現任朵在睡覺。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任朵,你病了嗎?”


    “沒有。”躺在被窩裏的任朵麵色蒼白,額角還冒著星星點點的虛汗。


    白黎哪會相信:“你可別犯傻,把小病熬成大病就麻煩了,租個電子醫生來看一下吧。”


    電子醫生是現在比較普及的身體檢查機器,富裕家庭常備,窮人可以在網上租借,用不了一個小時就能到貨,和點外賣沒什麽區別。


    “不用,我沒事。”任朵別過臉去。


    白黎看著她,沉默了會兒道:“任朵,我們倆非親非故,不管你做了什麽,我都無權說你。隻不過你自己的身體,自己要多上心。”


    這話有點交淺言深了,但任朵聽出了她話裏的關切,鼻子一酸,不由道:“我、我賣了卵。”


    白黎嚇一跳,臉上卻假裝沒什麽大不了的,酷酷地說:“就這樣?嚇我一跳,還以為你受欺負了呢。”頓了頓,又問,“想吃點什麽?得補一補吧。”


    任朵果然放鬆下來:“吃得起什麽?躺躺就好了。”


    “是得多休息幾天。”白黎給她倒了杯熱水,“你臉色不太好,營養劑可能補不過來,明天買盒營養米粉吃吧。”


    任朵沉默地搖了搖頭:“不用。”


    窮字當頭,白黎很懂:“隨你吧。”她借用了衛生間簡單衝了個澡,換上睡衣就準備睡覺,剛剛躺下,就聽臥室裏傳來低低的抽泣聲。


    她動作一頓,想了想還是裝作沒聽見,蒙著被子睡了。


    朦朦朧朧的,臥室裏的人說:“幾顆卵子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哪個想要小孩的女人沒有取過卵啊。”


    “那可不。”白黎鎮定地說,“都什麽年代了。”


    任朵連續得到了她的兩次肯定,慢慢放鬆下來。是的,雖然她隱隱清楚自己做了件蠢事,但木已成舟,她想聽的不是指責,而是“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也這麽想?”任朵想得到更多的安慰,緊閉的嘴巴活泛起來。


    白黎說:“賣卵也就對身體不大好,以後有錢了好好保養還來得及。要我說,最怕是賣數據,你的數據被公開下載,誰都能和你……就算是虛擬啪也很恐怖啊,對吧?”


    這年頭,人們解決生理欲望有很多辦法,除了正常的肉體交流之外,還有與真人一般無二的仿真啪啪機器人。如果貪圖新鮮,虛擬體驗亦是不錯的選擇,但是正規的虛擬性-愛網站裏,啪啪對象的數據是虛構的,真人賣-淫觸犯法律。


    但很多人不喜歡虛構的數據,就想要和真人飆車。


    不法分子看準了這一點,利用各種手段購買真人數據,什麽坑蒙拐騙,什麽貸款造星,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沒用過的,不知道多少人被一丁點錢財買去了自己的數據包,後悔終身。


    帝國不止一次打擊過這種非法行動,可是在這種地下網站裏,用戶下載數據包後就能進行嫖-娼,又因為少了建模的成本,收費十分低廉,屢禁不止。


    白黎不知道任朵是為了什麽才走這一步,可能是有急用,可能是為虛榮……不管怎麽樣,事情已經發生,她能做的隻是提醒任朵不要一錯再錯。


    任朵當然不想自己的數據出現在地下色-情網站上,趕緊道:“我才沒這麽蠢,這次是因為真的急。”


    “我想也是。”白黎揭過這個話題,“對了,你知道嗎?我今天的工作超級辛苦……”


    絮絮的抱怨中,事情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任朵休息了一天,隔天想要去上班時得到噩耗,她的兼職已經被另一個人頂替了。按天結算的工作時常會有這樣的情況,休息一天就可能會丟飯碗,怨不得別人,她隻好和白黎一起加入了尋找工作的漫漫之路。


    可白黎好歹有帝國大學的學曆,同樣的條件下,名牌大學自帶光環,雇主更願意雇傭她,而任朵的學校隻是尋常,已經連續三天遭遇滑鐵盧了。


    沒有應聘上工作,就沒有收入,而交通水電都是要錢的,生活成本沒有降低,隻出不進的生活堅持不了多久。


    白黎怕她想不開,盤算著自己的存款,主動放棄了一個非常熱門的兼職:“這種有錢人家的婚禮很難得,不累錢又多,對了,婚宴上的鮮花要是沒人要你就拿點回來,回頭還可以便宜賣了。”


    任朵全部答應下來,臉上重新掛起了笑影。


    白黎鬆了口氣,以為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不是說愛笑的女孩兒運氣都不會太差嗎?


    誰料到全是騙人的。


    *


    在趙元辰的記憶裏,朱莎就和大部分的貴族小姐一樣,生在優渥的家庭,不太懂民生疾苦,從小接受精英教育,到了大學就選一門自己喜歡的專業深造。


    或許是因為出生時趕上了複古思潮——安穩富裕的生活催生了人們對古地球時代的好奇——朱莎在大學時就選擇了帝國大學的古代藝術專業,到如今已小有成就。


    趙元辰覺得很好,身為軍部大臣的女兒,朱莎生活富足,金錢對她而言沒有什麽誘惑力,沉浸於藝術,就不會太執著於權勢。


    宴會上的交流佐證了他的猜測,比起其他致力於往軍部、政部、商界發展的貴族小姐,朱莎沒有什麽野心,生活簡單,心思純粹,一心撲在了自己的世界裏。而他不需要太精明能幹的妻子,野心勃勃的貴族小姐也不會願意嫁入皇室受桎梏,朱莎的性格剛剛好。


    她會很適合皇室生活。


    趙元辰認為,即便他們做不到恩愛,至少可以相敬如賓。


    何況在選妃之前,他就單獨問過她是否願意。她若是婉拒了,他也不會強求,畢竟皇室保守,不讚同離婚,和不愛的人相對一生是件痛苦的事。


    但朱莎答應了,哪怕有點羞澀,月下花畔,她確確實實點了頭。而後,婚禮的安排樣樣件件照著她的心意來,趙元辰不吝嗇於去學習如何做一個好的丈夫,但她偏偏在婚禮上離開了。


    這完全不符合朱莎的性格,趙元辰的第一反應是她被脅迫了,有人蓄意破壞這場婚禮。他一邊與白黎演戲,順順利利地演完了婚禮,一邊令人尋找朱莎,找到了不要驚動,暗暗觀察對方的行為。


    他以為逃婚一事別有隱情,所以始終保守著婚禮的秘密,確保解決此事後,朱莎不會受到影響,仍然能夠做她的太子妃。


    可是幾天過去了,他看著一份份監控資料,不得不承認也許他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朱莎可能真的是和人私奔了。


    監控視頻裏,她和人手挽手舉止親密,她為人洗手作羹湯,她笑得那麽開心,不見一絲勉強。


    她是自願離去的,不是被欺騙,不是被脅迫,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趙元辰很意外,亦很不解,但若要說到多麽生氣惱怒,卻也沒有。平心而論,他不認為自己撇除皇太子的身份,有什麽值得女孩子喜歡的。


    愛情是不可控的因素,雖然他不太理解,卻可以接受這個理由。


    “把人撤回來吧。”他對艾倫說,“留一個在她身邊保護監視,我就不和她見麵了。”


    艾倫遲疑問:“殿下,就這麽算了?”


    “不然呢?”趙元辰反問,“既然她不願意,何必勉強?君子有成人之美。”


    艾倫:“……是。”被戴綠帽子的都不介意,他有什麽好說的。


    “叫朱少將來見我。”趙元辰對梅浮吩咐了一遍,“還有,想辦法讓我和白黎見一麵。”


    梅浮說:“明天上午八點到十點您有空,可與朱少將見麵。”


    “好。”


    過了會兒,梅浮說:“如果您想和白黎小姐見麵的話……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請您動身吧。”


    趙元辰看看時間,這會兒已經是晚上十點鍾了:“不著急,改日好了。”


    梅浮道:“您不急,白黎小姐很急。”


    “怎了?”他起身出門。


    “白黎小姐剛剛結束了自己的租約合同,馬上要流落街頭了。”


    *


    任朵向白黎和盤托出了自己賣卵的前因後果——她有一個男朋友,兩人是高中同學,當年算是早戀,不過兩人都很堅-挺,始終沒有分手。


    高考結束後,任朵上了一所平平無奇的普通大學,男友則進了一家小作坊打工,工作內容是把大工廠淘汰下來的零件拚湊起來,做成低廉的機器人,出口到其他貧困星球去。


    沒有嚴格的品控,小作坊生產的機器人粗製濫造,存在著各式各樣的問題,比如不耐用,常死機,不能解讀主人命令等等。但成本低,價格就很親民,許多貧困星球的人買不起正規機器人,三無產品也好使。


    這是個離開機器人就不能活的年代。


    任朵的男朋友在小作坊裏做了幾年,偷學會了大部分手藝,便動了離開小作坊自立門戶的心思。


    創業嘛,肯定是要錢的。男友看看自己的積蓄,離目標差一截,隻好開口向女友借錢。可任朵還是個學生,沒攢下什麽錢來,迫不得已,想到了快速來錢的辦法。


    “他說不會辜負我的。”任朵不是天真的小姑娘,不會被兩句甜言蜜語就哄得死心塌地,但忍不住衝動,“我爸媽死了以後,就屬他對我最好。我知道自己可能太衝動了,但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你懂嗎?”


    白黎懂。


    世界上就這個人對你好,哪怕知道完全信任一個人是不靠譜的,也沒有辦法真的抽身,因為離開了他,就沒有別人對你好了。


    貪戀溫暖是人的本性,越是缺少愛的人,越會被小小的溫暖牽絆,舍不得放手。任朵隻是個普通姑娘,沒有鋼鐵般的意誌和絕對理智的大腦,麵對著最渴望的事情,做出了感性的決定,本就是人之常情。


    她不怪她:“我知道,沒關係的,任朵。”


    “我知道你可以理解我。”任朵破涕為笑,“我知道以前答應過你不會讓他來過夜,但是現在……房租太貴了,我們已經沒錢了,就讓他在這裏住幾天。等到租好了廠房,他就會搬過去住。”


    哪有什麽無緣無故的傾訴,任朵之所以迫不得已告知了白黎來龍去脈,是因為她的男友提出想要和她住在一起。畢竟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能省則省,房租開銷不小,能節約一大筆錢。


    “我可以理解你,也不怪你,但我不能再住在這裏了。”白黎站起來收拾東西,盡可能輕鬆地說,“當電燈泡要被雷劈的,對吧?”


    任朵著急地說:“我沒有想趕你走的意思,他就住在我房間,不會打擾你的。”


    “我有異性恐懼症,沒有辦法和男人共處一室。”白黎的行李很少,幾件衣服和洗漱用具往背包裏一塞就行了,“我理解你,你也一定能理解我的,對不對?”


    任朵:“我……”


    “祝你們有個愉快的晚上。”白黎知曉恐怕今晚的房租要不回來了,趁著她男朋友還沒來,二話不說奪門就走。


    開玩笑,和陌生男人住一個屋,鬼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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