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麵的地方是一家餐廳的包廂。


    顧溪和劉麗嬌去到之後, 發現還沒人。


    嘖, 早知道就不該準時。


    等了十分鍾, 律師才姍姍來遲, 他一見麵就遞了名片,叫黃海泉, 長得倒是人模狗樣,還戴著一副眼鏡。


    黃海泉說:“我今天是代表我的當事人周先生,想要跟兩位來一次開庭前的洽談,希望我們能心平氣和地解決這個問題。”


    顧溪可不想和他繞彎子, “黃律師, 說重點吧,畢竟大家心裏都清楚。”


    黃海泉笑了笑, “顧小姐真是個爽快人,那行吧,我們就說重點。”


    他幹咳了一聲,開始說重點, “我這邊也跟我的當事人了解了一下這件事情,他表示很驚訝, 並沒想到你們會這麽做。”


    這話說的可真讓人反感,顧溪道:“他做了傷天害理的事, 被起訴, 他都沒想到, 以為這法律是鬧著玩的嗎?”


    黃海泉依舊一副笑臉, “顧小姐, 你聽我說完,我也問過當事人了,他說他跟那個陳小姐確實發生過關係,但是都是自願發生的。”


    聽到這裏,劉麗嬌氣急敗壞,“什麽叫自願的?哈?我那麽乖巧的女兒,就被他糟蹋了,怎麽可能是自願的。”


    黃海泉見過太多這樣的場麵,他全程淡定,“劉女士,你先別激動,其實嘛,人喝了酒之後,總會有反常舉動,每個人都知道,剛好那天我的當事人也喝了點酒,就沒拒絕對方的反常,都是成年人,酒後難免衝動了點。”


    劉麗嬌情緒更加激動,站起來道:“我呸!我女兒我能不知道?平時喝酒,她喝一瓶白酒都不醉,要不是周偉宏那個狗東西下了藥,她怎麽會神誌不清!”


    黃海泉道:“劉女士,你先別激動。”


    別說劉麗嬌,顧溪聽著都很氣,“黃律師,我看你也算是個智商正常的人,有些邏輯上的問題,可能你自己都編不下去,我看,有什麽疑問,還是法庭上說,現在跟你爭吵,實在是浪費時間和精力。”


    黃海泉笑了笑,“顧小姐說話可真是犀利。”


    顧溪可不想對他太客氣,“不能跟你們做律師的比,為了利益,能把彎的說成直的。”


    黃海泉深吸一口氣,“其實,我的當事人是想給點補償的,雖然那件事是由於酒精作用,但是畢竟對方是女孩子,他也體諒,所以願意給十萬塊作為補償。”


    劉麗嬌眼睛發紅,“我女兒被他害成那個樣子,是十萬塊就能補償的嗎?”


    黃海泉道:“如果你覺得十萬太少,我可以跟我的當事人提議一下,多加點。”


    “呸,多少我都不要,誰稀罕他的錢,我們家是不富裕,但這姓周的錢,我們堅決一分不要。”


    黃海泉勾了勾唇角,像是在嘲笑對方的愚蠢,“劉女士,你為什麽不好好想清楚,打官司請律師,這筆開銷不小,我的當事人清清白白,你們告了也白告,隻會浪費時間和金錢,拿著這十萬塊錢,好好過日子,不是很好嗎?”


    顧溪覺得黃海泉這個人,還真不是一般讓人反感,“黃律師,這就不是你該擔心的了。你的當事人做賊心虛,想要用錢息事寧人,你應該心裏很清楚。”


    “我剛說了,我的當事人是清白的。”


    顧溪道:“既然你這麽有把握,那我們法庭上見。”


    黃海泉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看著顧溪,“其實我比較好奇顧小姐為什麽要參與到這件事,不覺得多管閑事了嗎?”


    顧溪保持笑容,“你還真是提醒了我,我這個人閑得慌,就愛多管閑事。”


    包廂門被推開,服務員陸陸續上菜。


    顧溪站了起來,“該說的都說完了,這飯也沒必要吃了,我吃不下。”


    “阿姨,我們走吧。”


    “嗯。”


    顧溪扭開門,身後傳來黃海泉的聲音,“劉女士,我勸你還是想清楚,別最後弄得個人財兩空。”


    劉麗嬌回過頭道:“我想的很清楚,多少錢都比不上我女兒的公道。”


    聽了這句話,顧溪心底裏佩服劉麗嬌的骨氣,她說:“阿姨,我們走吧。”


    “嗯。”


    這裏離劉麗嬌的住處不遠,劉麗嬌讓她去家裏吃午飯,顧溪也想去看看陳雪,於是就答應了。


    在劉麗嬌的家裏吃了飯,顧溪開著車帶陳雪去附近的公園走了走。


    陳雪穿著寬鬆的運動服,帶著口罩,一直垂著頭,不願意見人。


    顧溪並肩跟她走了一段路,她全程一句話也沒說。


    正值盛夏,公園裏的池塘開滿了荷花。


    顧溪拉著陳雪來到池塘邊的樹下,扶著欄杆,入眼就是碧葉紅花,她的心情也明朗了起來,她看了看旁邊的陳雪,“你看,這風景是不是很好看?”


    陳雪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嗯,很好看。”


    顧溪斂了斂笑,陳雪雖然笑著,但是她感受不到她一點點的開心。


    她曾經看到過書上寫,抑鬱症的世界沒有了喜怒哀樂,隻剩下無窮無盡的悲傷。


    那樣的心情到底是怎樣的?


    顧溪再看了看那滿池的荷花,她說:“這裏的景色真的很美,我給你拍張照吧。”


    陳雪搖了搖頭,“我不想拍。”


    顧溪從包包裏拿出手機,遞給她,“那幫我拍可以嗎?”


    陳雪點頭,“嗯。”


    顧溪用手理了理頭發,靠在欄杆上,她朝走出幾步遠的陳雪說:“幫我多拍兩張,一張半身的,一張全身的。”


    “嗯。”


    陳雪很認真地幫她拍了照片,顧溪看了覺得很滿意。其實陳雪以前也喜歡攝影,她看到她房間裏不少她自己拍的照片,這樣的女孩子,曾經應該是熱愛這個世界的。


    顧溪繼續帶著她往前走,前麵有一個小賣部,她問:“你吃雪糕嗎?”


    陳雪搖了搖頭。


    顧溪說:“陪我吃吧,我都好久沒吃了。”


    顧溪說:“你在這等我,我去買。”


    陳雪很乖巧地站在原地等她,顧溪小跑著去小賣部買了兩杯聖代。


    折回來時,發現陳雪正呆呆地看著一個方向,她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她看的是一對母子,母親是個四十出頭的女人,孩子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少年拄著拐杖,他穿著五分短褲,雙腿幾乎從膝蓋被截了,安裝了義肢。


    少年滿頭大汗,他在這裏已經練習了很久,練習怎麽用義肢走路,他身邊的母親耐心地引導道:“對,就是這樣,再多走幾步……”


    顧溪看著忍受著劇痛走路的少年,有些心疼。手上的雪糕快要融化了,她走到陳雪麵前,才發現她的眼睛通紅,她剛要出聲,陳雪眼眶裏的淚水奔湧而下。


    “陳雪。”顧溪喊了她一聲。


    陳雪抹了抹眼淚,顧溪把手上的雪糕杯給她一個,“吃吧。”


    陳雪拿著雪糕,沒有食欲,“姐姐,為什麽這個世界上,那些承受著痛苦的人,還要活下去?”


    顧溪想,她一定是內心還對這世界充滿了絕望,看到了比她遭遇更慘的人還在努力活下去,她有些難以理解。顧溪看了一眼那邊學走路的少年,感慨說:“因為生命隻有一次,痛苦也好,開心也好,都隻有一次,不能重來。如果選擇死亡,那就等於放棄了這唯一的一次機會。”


    陳雪再問:“那活著的意義是什麽?”


    顧溪想了想,“每個人的意義都不一樣,有人覺得一定要在這個世界留下痕跡,名垂千古,有人覺得要好好享受這一輩子,也有人覺得要轟轟烈烈地證明自己活過,好多……”


    陳雪眼底有些茫然,“那我要怎麽做?”


    顧溪握住她的手,“很簡單,你現在隻要好好配合治療,努力活下去。”


    陳雪抿著唇,“嗯。”


    顧溪看著她,微微笑了笑。


    ——


    夏佑南:中午一塊吃飯。


    正在工作的顧溪看到了消息,立即回複:好。


    顧溪和夏佑南雖然就在同一棟大廈工作,但是平時的見麵不多,一是因為夏佑南本來就是個冷淡的性子,二是因為顧溪也沒主動提出要約他。


    顧溪覺得,能讓夏佑南那種性格的人主動約他好幾次,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她決定下次要找個借口,約他吃個飯又或者看個電影什麽的。


    一下班,顧溪就下了樓,來到28樓的誠匯資本。


    自從上一次楚煜新跟郭寶才說了顧溪是他們老大的女朋友之後,整個誠匯資本的人都知道了,看到了顧溪,就像看到了老板娘一樣恭敬,都十分禮貌地打招呼。


    顧溪覺得莫名其妙,怎麽突然之間好像他們全公司都跟她很親近似的。


    顧溪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夏佑南就從辦公室出來了,“走吧。”


    “嗯。”顧溪和他並肩往電梯口走,“想吃什麽?”


    “你決定。”


    “等等我!”楚煜新從後麵追了上來,“夏少,我剛去辦公室找你,沒想到你這麽快。”


    夏佑南瞥了他一眼,“我讓你給我的投資企劃還沒給我,回去加班十分鍾。”


    “那東西十分鍾搞不定,還是吃了飯再說。”


    夏佑南輕飄飄地睨了他一眼,楚煜新接收到了他嫌棄的眼神,再看了看他旁邊的顧溪,他瞬間反應過來,“啊,對,我再回去加班十分鍾,你們先去吃。”


    顧溪早就看出來了夏佑南的心思,輕輕笑了笑。


    電梯下了來,門打開後,顧溪才發現是深氪網絡的幾個同事。


    夏佑南讓顧溪先上了電梯,他後上。


    電梯裏的林美雪陳婉看到夏佑南後,眼睛都亮了起來。


    陳婉問:“顧溪,要一塊吃飯嗎?”


    顧溪抱歉道:“不了,我約了人。”


    陳婉看了看夏佑南,再問顧溪,“是夏總嗎?”


    顧溪點頭,“嗯。”


    林美雪提議,“其實,夏總也可以一起嘛,反正大家都是同一棟辦公樓的。”


    顧溪有些為難,他瞄了瞄冰山臉夏佑南,他那個性子是絕對不願意跟大家混在一塊的,她想著怎樣才能在不得罪大家的情況下婉拒。


    反倒是夏佑南開了口,“為了不讓各位充當電燈泡,我和顧溪還是單獨用餐比較好。”


    陳婉和林美雪都張大了嘴巴,夏佑南這句話的意思,明顯就是在宣布他和顧溪的關係。


    而顧溪也心跳加速了,夏佑南的話雖然沒有直接宣布他們的關係,但是包含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她有點懵,他們這是確定關係了嗎?


    “到了。”電梯到了一樓,門剛打開,夏佑南就牽著顧溪出了電梯門。


    他突然牽她,顧溪有些猝不及防,但是也默認了。


    眾人在震驚中,看著顧溪被他們心目中的男神牽走。


    這半年來,她們會因為跟夏佑南同乘了一次電梯而興奮一整天,但是今天卻看到了別的女孩子,輕輕鬆鬆就把那座看似不可能的冰山給俘獲了。


    心裏羨慕嫉妒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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